单论买卖,郑羽音的签字和吕襟的签章就可以生效,但姬十一认为交易的双方是平等的,不能因为对方有难或者其他天灾人祸等不可预料之事就我行我素,就自觉高人一等,这样的生意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所以在正式的行文上必须严谨,非用花十一钱庄的印信不可,态度异常坚决,又解释道:“在长安、洛阳,我们或许比不了那群貔貅,却想做好做大的钱庄,那就从外围开始,要有足够的规矩和尊重,嘴巴上的约定怎么能行呢,对不?”
此后,公平、平等便是花十一钱庄的基本原则之一,就算后来更名为大忠大义大仁大孝原封钱庄,简称中原钱庄,谁都不曾改变,也不敢改变。
郑羽音等人能理解,却是第一次见他对生意这么上心,不知怎么都觉得既好奇又疑惑,岂知花十一钱庄从建址、规格和模式等的雏形开始都由他亲自把关。
只要点破,这并不难理解。姬十一不想再提在神域的那段彼此都难熬的日子,但对钱庄一事还是要以特使的身份向诸位副庄主严明的,又恭敬道:“副庄主大人们,您们可知这其中最重要的前提是什么吗?”
第一站之所以是海州,是因为吕剑山庄与突厥存在勾结的嫌疑,而这不能因为吕襟单方面的说词就给排除了。当初,人人或许心里都记得,可已经被吕襟含泪述说的遭遇以及一系列的诚意给打动了,哪里还记得这档子事,但真无法判断其中的真假。
“如果这是假的,那吕长子肯定是第二只母貔貅;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熊胖子该放血了;如果那个海纳和姓项的想当渔翁,那只能说‘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没死也得先送去西天再说;如果都是含糊不清、半真半假的,海州还是王土,谁也难逃一死。哎,反正有人会弄湿自己鞋子的。”掰起手指算算各方的势力,姬十一略有叹息,希望吕剑山庄是无辜的,否则吕季布逃不掉,百里鬼镇还会受牵连。
在她们看来,连续的“如果”跟没说是一样的,围上去就是一句“好好说话”。
这很难吗?李渊、李建成、李世民和李元吉就是现成的例子。姬十一经常在想怎么跟太宗对质的许多事情,还不想明说,笑道:“三个儿子争夺老父亲的金钥匙,大儿子已占尽先机,还得了全村人的见证,那他何必冒不孝和犯法的风险,弄得自己一身脏水,还绝了后,对不对?”
谁的思维有这么活跃?自然也是没人听得懂。他便把话递给了郑羽音,弄得她一脸懵,只好笑道:“难得放晴,先上岸休息,玩个十几二十天再说。”
姬十一不打算马上去海州,而是在这多条河流汇集成的不知名的渡口安心扎营,等赵仲士等人把进一步的消息送来,也是后发制人,得等郑羽音或吕襟先憋不住“合作关系”的具体事宜,因为花十一钱庄的印信在杨之榕的手里。
……
在吉时吉的精心指导下,又有幽冥白使的协助,简单而宽敞的营帐很快就搭建起来了,还设下了结实的鹿砦。享受着月色和星空,围着一团篝火,多少人半醉半醒着,很惬意,唯独周懿茵兴致不高,伴随着妊娠反应,既不敢沾酒,又没吃多少东西,更不想跟谁搭话。
这跟第一次完全不同,那时是在万义教,报仇心切,最多是思念和寂寞之苦,自从死而复生后,她的思想已发生改变,所谓“多为活着的人想想”,加上太宗的许诺、姐妹们的情义和姬十一的境遇等等,谁也不愿当团队中的叛徒,更重要的是曾听周丽珑说过“打胎次数越多,再次有喜的机会将越来越小”之类的话,使得精神上的压力倍增,也只能默默承受。
时时在意,处处留心,姬十一与她的感情最深,还不知道其中的原委,“长子猛如虎,吉吉四尺五,本来在被褥,袒胸还露乳”把众人逗乐就溜了过去,突然稍重的搭肩也把周懿茵给吓了一跳,微微一笑就把人抱了起来。
“要死啊,真想吓出人命来吗?”所有思绪都被打断,心头一热,周懿茵愿意主动搭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忙小心护住肚子。
“出?人命?漂亮媳妇真有了吗?”姬十一大喜,贴耳说得很亲很轻。
“哪有想有就有的?真是想得美!我是想常常了。”周懿茵对太宗和杨之榕真没多少好感,甚至只有仇恨,一切都是迫于形势,但知道他最喜欢小孩,为了暂时不影响他为二人办事,只能取其轻者。
常片子的仇不是不能报,只是义安郡王府一开始就是万义教的,而杨教主不仅仅是教主,也是庄主,还是我的大美。姬十一自然也有难处,更不便言明,与之一起悄悄去了船舱,并未马上打响战斗,却一直摩拳擦掌着。
依偎在他怀里,周懿茵有心而无求,许久转移话题,问是否野营。
这只是缓兵之计,再观察观察,再确认确认,省得音莫名中招。在船上将近两个月了,姬十一绝不仅仅是暗自练剑气,更想着她们,却怪笑道:“天暖了,晚上蚊虫多,外人才露天睡,内人都在船上……摇摆啊摇摆,极好极好,嘿嘿。”
……
杨之榕也有了身孕,可一直都在练凤凰之力,还到了关键时刻,“万一伤了胎气,又该怎么办”之类的担心不少,但过了不惑之年的自己还能如此,想着姬十一愿意让孩子跟杨家的姓氏,说不定还会是男孩,真是窃喜,当年毕竟是皇家的长公主,也生育过,自认为经验丰富,将钱庄的事情全权交给金主他们,忙回了大玉皇山,却依旧强行练功不止。
怀有身孕的还有梁在玲,当时在船上的呕吐以为是晕船,可到了泰山也是如此,不得不禀报师父。
武林中的暗流涌动瞒不了身为武林盟主的百里如,稍加把脉后就知道她有喜了,既喜且叹,却严肃道:“大喜之脉!师尊仙逝,二宝……我们的侯爷在外,但有为师在,好徒儿必定是有福之人,且安心。”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把威道泰阿交出来”,他只身前去迎敌,令百里美瑾护着她去后堂,也不让其他弟子出来。
来人是张小虎,本是奔着海州而去,可得来的消息及时,就想先取了泰阿剑,绝不能让姬十一都抢走,见人就使鬼火神虎刀法,概不啰嗦,一路杀到山上,只是偷偷越过了官军的防线。
泰山剑法本可抵挡一阵,奈何百里如天资有限,全然不是对手,过了五十回合就没了还手之力,只有招架之功,却把他往山下引,径直扑向段志玄的营地,才捡回一条命,却见梁在玲和百里美瑾也刚好赶到,知二人也是来搬救兵的。
护甲在身,军队在侧,又是兄弟的忙不可不帮,段志玄绝不让张小虎再杀泰山派的弟子,忙劝住梁在玲和百里美瑾,大笑道:“听说老张家的人快死绝了,怎么着,还想死在我大唐的将军手里吗?”
妻子和女儿在姬十一手里,张家和生意自然在太宗的监控范围内。张小虎一旦回过神来,心智不比谁差,看着弓箭手早已准备,还有几人都在抖动,更知道这话的分量,却故意露了一下太宗的圣旨,亦笑道:“多年不问江湖事,希望国公大人不要插手本使的个人恩怨,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开国将军自古就没几个怕巡察的钦差,更何况还是为人无赖多年的!段志玄才不管眼前之人是何身份,剑已出鞘,还一直喝酒,装作似醉非醉的样子,只要他敢再向前一步就发令,却打嗝并哈哈大笑。
大打出手的胜算并不高,若再上山寻剑也未必真能找到,说不定还要背上杀害武林盟主和李唐国公的恶名,看来得另寻跟死黑子交换的筹码。张小虎施礼,严肃道:“在下跟原封侯一样,从不干赶尽杀绝的勾当,也不会干便宜外族人的蠢事。今天给段将军一个面子,如果有机会再见,一定请您来家中一醉方休!”
识趣!段志玄大喜,都想与他交朋友了,收剑,让道,还扔去一坛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