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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自林红莲看诊完后,薛意浓知道肖芳非常健康,心中疑心大起,每日都去她那里略作消遣。
肖芳仍然不适,只是碍于薛意浓在跟前,不是憋住,就是找借口离开,如此几次,薛意浓问道:“你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很健康么,怎么还是这样吐来吐去,林红莲是怎么做事的,落雁,快去把林太医喊过来,就说朕有话要问她。”
肖芳的脸色瞬间煞白,因为她只要一想到,林红莲来了之后,一切就会真相大白,脸上的冷汗,如雨而下。
她已经决定不再留那个孩子了,可是事与愿违,还没等她来得及打掉孩子,薛意浓就要发现他的存在。
不单肖芳害怕,知更、知奢更怕。她们暂无应对之策,总不能当着皇上的面瞒天过海。
林红莲进来之后,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将目光落到薛意浓的脸上,“不知道皇上找微臣这是……”
“你干的好事!”薛意浓恨不得劈头盖脸的骂一顿,可是林红莲毕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知道她身份的女人,自己有把柄在人家手里,说话都不好太过分。“怎么肖美人还不见好,你再给看看。”
林红莲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似的,她在肖芳的脸上看了一眼,脸色发白,身子似乎不适。
就在林红莲走近的时候,肖芳吓的直接晕了过去,知更、知奢赶紧扶住,叫唤了几声,“小主,小主您怎么了?”
薛意浓道:“还不把她扶到床上去?”她就知道这个肖芳有问题,这节骨眼上就晕过去,更加让她肯定,肖芳有什么瞒着她。
待人抬到床上,盖了被子。
林红莲复诊,诊了半天,终于让她发现了端倪。她笑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只是徐疏桐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薛意浓呢?
这女人的心思,弯弯绕绕,把她也绕糊涂了。
林红莲诊断完毕,笑道:“皇上大喜了。”
“嗯?”
“小主怀孕有一个半月了。”
知更、知奢两个几乎没有站得住,啪的一下瘫软在了地上。只要再等一等,再等一等,那打胎的药材就可以到宫里,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这是天意吗?
薛意浓道:“哦。”跟她猜的差不多,果然有人想学吕不韦,不过她可不是嬴子楚。“你先下去吧,记得给她开张保胎的方子。”
知更和知奢搞不清楚薛意浓的意思,这是要留下那个孩子,为什么?
一般人在这个时候,知道自己的女人有了别人的孩子,会大怒,甚至将人赶出去,而皇上,让皇上戴绿帽子的结局,那除了死,就是死啊!
待林红莲出去之后,薛意浓对两个丫头道:“起来吧,有什么话等肖美人醒了再说。”她耐心的等着,但是对两个丫头来说,那时间就像一把尖刀一样戳在她们的心上,每过一秒疼痛一次。
没过多久,肖芳就醒了。但是她不敢睁开眼睛,她不知道要面对的将是什么?可是能永远不醒来吗?
肖芳睁开了眼睛,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怎么有了孩子,不跟朕说呢?”薛意浓的责备是那样的轻,轻如羽毛,让肖芳一下子慌了神,她不敢相信。坐了起来,下了床,对着薛意浓就跪了下去。
“臣妾罪该万死。”她已做好了死的准备,但如果薛意浓允许,她会打了孩子,继续在宫里苟延残喘下去,毕竟生命只有一次,她可不想浪费了,就当她贪生怕死好了。
“你有什么罪?”
“臣妾怀了别人的孩子,给皇上带来了耻辱。”
薛意浓缓缓道:“这话确实不假,至于耻辱,朕并不觉得。这对宫里来说,是大喜事一件,你是大功臣。”肖芳完全搞糊涂了,薛意浓不杀她,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薛意浓看着肖芳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她站了起来,双手托住肖芳的身子,“你如今是有身孕的人,以后见到朕就不要跪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
“是,多谢皇上。臣妾并不是故意要隐瞒皇上,这实在……是意外。”
“朕知道,你以前是康定王的宠妃,孩子是他的吧,不过后来听说康定王休弃了你。”
“是,臣妾和康定王为了一点小事吵了几句,结果就闹成了这样,是臣妾自不量力,与他人无关。后来,臣妾无处可去,见皇上选秀,条件宽松,为衣食计,就想来碰碰运气,皇上垂爱,才得以入选为美人。”
薛意浓笑了,其实这些事她早就知道了,至于肖芳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重要。
“你要是想离开,朕不会拦着你,你要想回康定王府,朕也会一手为你安排,当然,如果你觉得这里也不错,也可以留下来,朕不会为难你,还有你的孩子。”
皇上没有怪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还十分在乎她的选择。肖芳几乎是傻眼的,她不笨,她已经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薛意浓想要她留下孩子,是为了将来有机会用孩子威胁三皇子。可是她很快就否定了,因为薛意浓给了她选择。
还有另一件事,那就是康定王已有嫡子,她就算生出个儿子来,也不过是个庶子。
这个儿子,对康定王没有任何的威胁性!
那么她呢?她是离开,还是要留下。回到康定王府,薛轻珠还会待她如故,会心中没有猜忌吗?会不怨恨自己什么也没做好吗?
她承认,薛轻珠对她确实很好,不过那都是进宫之前的事。直到从他恩爱的口中,说出要让自己进宫的话,那一刻,简直心如刀绞。
“你跟着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妾妃,可是如果你进宫,保不准将来有贵妃之福,而我们的孩子也有可能会继承大统,我一想到薛意浓他什么都不知道,为我养儿子,把江山留给我的儿子,我这心里就比什么都痛快,芳儿,我们的未来,都在你的手中,你想想看嘛,是妾妃好,还是贵妃好呢?”
她作为女子,根本就是无从选择。出嫁从夫而已!只是那一刻,心是那样的冷,从头凉到了脚底板,以为他是个值得托付的人,可是在荣华富贵和皇位面前,自己只是他的一颗棋子。
肖芳道:“王爷把妾身想的太好了,妾身蒲柳之姿,而皇宫美人如云,皇上怎么会看得上妾身呢?”
薛轻珠笑道:“你不要妄自菲薄,只要你肯做,我就有办法让你进宫。”
这些话,犹然在耳边一般。
她不甘心做一颗棋子,她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可是能吗?
“臣妾深感皇上洪恩,如不嫌弃,愿为皇上做个洒水执帚的奴婢,以报答皇上。”
她想留下来,也想留下这个孩子。肖芳的眼睛里满是恳求之色。
“朕知道了,会如你所愿,只是朕有的是洒水打扫屋子的人,你还是留在这里,安心养胎,不过有一事,朕必须跟你言明。”她看了一眼知更、知奢。
肖芳道:“不碍事,皇上有话尽管说,她们都是臣妾的人。”
“好,只是你有孩子的事情,暂时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对外就说你生病了。朕会让林太医来看视你的,其他事,朕也会好好安排,晚上承恩车会来接你,无宠而孕,对谁都不是好事。”
肖芳已明白薛意浓的意思,再三谢过。薛意浓又嘱咐了几句好好养身体,对两个丫头道:“照顾好她,还有孩子,朕不希望他们两个中的任何一个有事。”
那种关切,就好像薛意浓是孩子的父亲一样,那样的在乎,简直让两人有些受宠若惊。
连连道:“是是是,奴婢们一定会照顾好小主,还有……”她们实在不知道如何形容。
薛意浓见她们明白,也就起身告辞了。三人送到门外,均有些侥幸。知更、知奢十分欢喜,道:“小主没事了,没有想到皇上如此通情达理。”
“是啊,连我都不懂他在想什么。”她总觉得薛意浓不会轻易的放过这个好机会,不过性命无忧,孩子无忧,可算天大喜事,至于之后的事,慢慢再斟酌吧。
回去的路上,落雁笑个不停。
薛意浓抬了抬眉毛,看着落雁道:“你笑什么?”
落雁抱拳道:“奴婢恭喜皇上。”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是。”这里人多嘴杂,有些话不大好讲。回了锦绣宫后,落雁才议起这事,“恭喜皇上平白的得了个孩子,这样,什么没有子嗣的问题也就解决了,所以皇上大喜。”
“是啊,朕确实是这样想的。不过,朕也有自己的妇人之仁,朕听说肖美人已经流产了好几次,怕她再流了孩子,以后生不了怎么办?朕不想她有遗憾,也希望她能感恩,不要跟朕作对。”
这次卖下如此大的人情,希望肖芳心里明白。
只是宠幸这事,虽是走个过场,但也要跟徐疏桐言明,免得那个醋坛子又胡思乱想了。
薛意浓想到此,不由得笑起来。
傍晚时分,薛意浓特地过去回春苑坐了一回。“疏桐,朕今晚不能留在你的身边了,知秋苑那边出了点儿事。”
徐疏桐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却问道:“是肖美人的身子不好吗?皇上照顾一下也是理所应当的。”
徐疏桐的体贴,让薛意浓很感动,她道:“疏桐,朕委屈你了。这事牵连太大,朕必须妥善处理,朕最近这段时间,会常去知秋苑,先向你报备一下,要是你听闻了什么,还请你一定相信朕。”
这是来打预防针了。徐疏桐道:“我自然相信皇上的,皇上不要担心,尽管做您想做的事就好,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要想让我不吃醋那是不能够的,我正盼着您一直在我的身边呢!”
薛意浓笑道:“是,朕会记得你的话,尽快回到你的身边来。”说了些许话,就离开了回春苑。存惜在听着,听到薛意浓要去知秋苑,立马为徐疏桐不值。
这女皇帝也花心?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件事的吧,这皇上是不是把所有人都当成她家娘娘了,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万一身份暴露了……
“皇上也真是的,才在娘娘身边没待几天,就得陇望蜀,又想着别人了,那跟以前的皇上有什么不同。”她哼的跺了脚。
“你也别为我不值了,这样不是很好么,你以为做皇帝容易呀,要各方面周全的,她有她的难处,何况肖美人怀孕是个硬梗,处理的好,皆大欢喜,处理不好,可是不大好看。我猜皇上的意思,是要留下那个孩子了。”
这样对以后的大局很有稳定的作用,只是肖芳能不能领悟到这一点,因此而对薛意浓感恩戴德她就猜不到了,世上人心最难猜。
不过想到今晚要一个人独睡,她还真有点儿不习惯。依赖一个人久了,会成为一种习惯。
徐疏桐竟又生出寂寞来。
薛意浓一出了回春苑的门,落雁就走了上来,“皇上,刚才养息宫的小豆子公公过来说,太后让告诉皇上一声,明儿想带宫里的嫔妃去灵泉寺祈福,说是肃晋皇府的嫔妃们也去了,而且那边似乎好些个有了好消息……”
落雁说着就没音了,太后的意思很明显,这是在怨薛意浓没有在子嗣的问题上努力了。就连六十来岁的太上皇都能生子,她这个小年轻,却一点儿动静没有。
薛意浓笑了,“太后很快就会得偿所愿的!”不过,她的父皇还真是勤力。就不知道这其中有几个是亲弟弟了。“朕明日休沐,也跟着一起去吧!对了,朕让你安排的事,都做好了吗?”
落雁道:“皇上放心,已经有一副被铺放到了知秋苑,已跟肖美人说了,今儿有奴婢亲自伺候沐浴。”
薛意浓点点头,落雁做事她放心。肖芳已有身孕,不适合在玉池里泡着,怕里头的药材会伤了孩子,特地让人把浴桶搬了过去,直接用清水泡。
虽是做戏,但道具、过程却一步少不得,怕人看出端倪。
承恩车载着肖芳归来,同归的还有薛意浓。原本车子载向她的住处,只是念及锦绣宫乃她和徐疏桐的爱窝,曾经因为薛轻裘来过就生气,况他人乎?
所以,上了承恩车,与肖芳一起回了知秋苑。途中路过回春苑,薛意浓估计了下路程,掀了车窗帘子,往外瞧着。
她在看外面,肖芳在看她。看她的小动作,也猜得出她在想什么,肖芳心里有淡淡的伤心,她在想康定王此刻在做什么?会在想自己吗?
康定王府中花红柳绿,怕是想不到她这深宫寂寞人。瞧薛意浓对徐疏桐这般深情厚谊,多少也就了解为什么薛意浓会放过她了。
那徐疏桐也是一般嫁过人的,薛意浓照样没有嫌弃,自己不过比徐疏桐多了一个孩子的差别。
不过有句话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薛意浓将她留下来,大概是她还有利用的价值吧,她还没有蠢笨到要跟徐疏桐比较。
这时候,薛意浓放下了帘子,承恩车上的铃铛仍然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到了知秋苑,两人相继下车,入了苑内。屋内早已打扫的十分干净,薛意浓先让肖芳入内,自己在屋外关照了几句,让他们撤退的撤退,守卫的守卫,就关上了房门。
屋内点了两根红烛,豆大的光被门缝里吹进来的微风,吹得摇曳不停。肖芳的心情也跟着不安起来,手指一直拽紧了衣角。皇上他不会真的要宠幸自己吧?
薛意浓道:“你去休息,朕在外塌上睡就好。”
肖芳道:“皇上,这……这怎么使得,让您睡在这里,不如,您睡屋里,臣妾睡这。”
“好了,你不要推辞了,就按照朕的话去做,你现在是有孩子的人,不要任性,万一磕着碰着,你不心疼,朕还心疼呢!”说着,脱了外袍,一卷直接扔到了脚头,爬上外塌从枕头底下拿出本书,打算看会儿休息。
肖芳知她不再跟自己说话,犹犹豫豫的,也就进了里面,自己脱衣睡了。只是外塌那的烛火犹自亮着,亮了很久。
她睁着眼睛,没有睡着。
烛火灭了之后,薛意浓抱着被子,看着这黑黢黢的夜晚,徐疏桐不在身边,她一点儿都不习惯,也不知道这会儿徐疏桐睡了没有?
徐疏桐没有睡,她看了半天的书,发了大半天的呆,后来又打开窗子透气,看着外面的黑夜,脑袋直接往知秋苑的方向转去。
存惜陪着她,自己做点小针线,见徐疏桐坐又不是,站又不是,板凳上像有钉子似的,烦躁不安,不由得笑了。
“娘娘想皇上都想的睡不着了。”
徐疏桐转过身来,烛火照的她的脸,暗了大片儿,“你胡说什么,我不过看看外面的星星,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现在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存惜没有点破她的谎话,道:“那奴婢睡去了,您真的不要奴婢陪着?”
“不用,不用。“徐疏桐故意不耐烦道,把存惜催走了,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薛意浓此刻在做什么。皇上别不是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吧,她要是敢花花肠子,看自己不闹翻了皇宫。明儿就提着菜刀剁手指!徐疏桐发了一回狠,又嘟囔了半天,只得合眼睡了,一时睡不着,将薛意浓的枕头抱在怀里,全当个人念想着。“坏孩子,没有腹肌摸了……”
翌日一早,有来清扫的宫女推了推门,轻声的唤了一声,薛意浓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掀了被窝,抓了衣服,抱着鞋子就往里间奔,将衣服等物扔在地上,自己钻到了肖芳的被窝里,还特地把蚊帐塞的很严实,自己躺下,背朝外面,一条手臂搭在了肖芳的腰上。
肖芳被这样的动静闹醒了,看着小皇帝自导自演,只觉得异常喜感,她想笑。
难道做皇帝的还怕宫女不成?
宫女们很快就进来,轻手轻脚的做事。薛意浓从帐子里把脑袋塞出来,故意很生气道:“这么早来,吵什么吵,朕还没有睡好。”
此时落雁已经进了门,道:“皇上,今日是否与众人去灵泉寺祈福?”
“嗯!朕差一点忘记了。肖美人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去了,在屋里待着,你的事朕会跟太后说的。落雁,朕交代你告诉林红莲一声,她知道了没有?让她来照看肖美人。”
有皇上的专属太医照看,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如今宫中也只有皇后和徐容华有这样的福分,肖美人今日成了第三个。
那些丫头心里犯起了嘀咕,真想不到。
而且薛意浓当场就下了旨,“封肖美人为肖容华,所有赏赐与徐容华一般。”
肖芳当场领旨谢恩,同样的看着薛意浓若有所思,自己竟然跟徐疏桐一样。想到昨日薛意浓坐在承恩车里望回春苑的情形,她随即想到,自己或许只是徐疏桐的挡箭牌。
如果说之前其他人的目光都在徐疏桐身上,她这一晋封,至少分了一半的注意力。
皇上真是打的好算盘。她还不能冷笑什么,谁叫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况且皇上给的恩惠已经很大了。
自己且受着,接着往后看。
这日,薛意浓的早膳是在知秋苑用的。肖芳的演技很到位,一早上的,一双眼睛就含情脉脉个不停。
薛意浓差点惊起一身的疙瘩,吃了些东西,去了养息宫问安。把肖芳身体欠佳的事与太后说了。
太后微笑道:“皇上体贴嫔妃这是好事。”她刚收到消息,说是薛意浓封了肖美人为肖容华。“只是见了新人笑,可别忘记旧人哭。哀家记得贺美人似乎很久没有出门了,皇上也罚了她很久,这次是女眷一起出宫,独独少她一个,皇上面上也不好看,不如今日解禁一日,让她随着我们一起去灵泉寺祈福可好?”
薛意浓谅这一日,贺思弦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又怕她在屋里待的时间长了,憋出怨恨来,去外面散淡散淡心情也是好的。因此同意了下来,道:“太后说的极是,既是如此,越发连皇后也一起出去走走。”
太后道:“哀家正要提,就被皇上先说了,好,大家一起出去逛逛,难得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