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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惜回来之后,为徐疏桐开释心结。她笑道:“如何?这次又是娘娘枉做小人了,既然是自己选的人,好歹也相信几分,不要因为太在乎就疑神疑鬼的。”
徐疏桐虚心接受,谢存惜为她跑腿。
午后时分,回春苑除了看门的几个,其余都睡午觉去了。存惜一向在外塌上照料着,见着门帘子有动静,接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已出现在视线内,她忙爬起来,小声问道:“皇上怎么这会儿过来?”
“朕没有事,过来看看疏桐。她睡了吗?”
“在里间睡着呢!”
她们说话的功夫,徐疏桐早被惊醒,她向来睡的警惕,见是薛意浓过来,也没有起身的打算,听着两人说话。
薛意浓道:“你休息吧,朕去看看疏桐。”存惜仍在外塌上躺下,一时没有睡着。只闻的耳内的脚步声渐渐的远了,轻了。
薛意浓走到床沿,见徐疏桐背朝外睡着,身上搭了一条被子,也不知道睡了没有,自己脱了靴子,爬了上去,在徐疏桐身边躺下,从身后环住了她。
徐疏桐本不想理的,只是这姿势让她翻不了身,还动不了头,才小小的动了一下,就被薛意浓抓住了把柄,“疏桐,你醒了?”
徐疏桐只好出声,讶异的转过身,“怎么皇上过来了?”
“朕想陪你会儿,谁想到你竟睡的这样早。”
“春天困,挨不住。”
薛意浓笑道:“快夏天了。”
是呀,都夏天了。一晃都过去一年多了,许多事情也发生了变化,徐疏桐见此机会,向薛意浓道歉,“皇上不会怪我胡思乱想吧?我实在是……”
她还没有说出口,早被薛意浓的手捂住,“朕明白,疏桐是在乎朕,所以才会乱想的,是朕不好,应该和你说明白。如果说你有错的话,朕也有一半的责任,朕没有让你感到安全,让你觉得信任朕,这是朕的错。”既是这样,这事也就揭过了。薛意浓笑道,“你有空多谢谢存惜,若非有她说明,朕也不能明白,岂不是让疏桐白白不开心半天。”
“我是要多谢,可是存惜啥都不缺怎么办?独独缺的,又是我给不了的?”徐疏桐说的好不可怜。
“她缺什么?”
“缺皇上。”
薛意浓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一直瞪着眼睛,把眼睛瞪的圆圆的,说不出的可爱,像小熊一样,憨憨的。
徐疏桐笑了,把其中的意思解释了一遍。说到存惜的‘梦中情人’一节,睡在外塌上的存惜尽管没有听清楚徐疏桐说了什么,但有些字眼还是入了她的耳,嘴里嘟囔了几句,“娘娘只管拿我取笑。”
薛意浓一下子就明白了,往昔存惜做的那些小动作,竟然有那些个小意思在里头,不觉啼笑皆非。
“她还不知道我们的事么?”
“怕她知道心里面有负担,为着皇上考虑,那些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吗?”
薛意浓说‘是’,存惜之前存着的疑问,这下也明白了,落雁说的不错,娘娘到底还是顾着她的!
有些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两人说了会儿,开始午睡。睡后,薛意浓回了锦绣宫,回春苑众人也是各做各事,不提。
只说到了翌日下午,薛意浓得了空闲,来回春苑约徐疏桐一同去知秋苑。
徐疏桐已知她的美意,道:“多谢皇上的信任,我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相信皇上呢?我知道您此去是关怀他人,我又何必牵连在里面。要是看到我在,我怕她们都不会开心。”
带着她去,只怕其余人会猜测她借此机会耀武扬威,她何必给自己添没趣儿。因此跟薛意浓说明白。
“好吧,那朕去了?”
徐疏桐送出门外,有薛意浓带着一行人前去,自己仍回屋内。
薛意浓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往知秋苑去,也没让任公公通知,直接杀了过去,知秋苑里顿时乱作一团,又是接驾,又是忙着收拾东西。
肖芳惶恐不及,因为她根本想不到薛意浓会突然过来,药炉子还没来得及端走,就算来得及,这屋里的药味儿一时也发散不了。
薛意浓一进门,还真是闻到一股药味。问道:“你病了?”可是上下打量肖芳,脸色红润,不像有病。
肖芳‘嗯’了一下,后来觉得可能是薛意浓闻到了药味,道:“回皇上的话,臣妾身体安康,这屋里炖的是日常一些调理的药。”谅薛意浓不懂,应该不会怀疑什么。只是若不说明,又怕节外生枝。
“是这样,那就好。朕还以为你从南方来,对北方的气候水土不服,朕很是担心,既然没事,那就太好了。既是用补药,也要小心,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还是不要吃的好。”
肖芳再三谢过,不知薛意浓此来何意,见她并不责怪,又不过分追问,心里慢慢的放下心来,请薛意浓入屋喝了茶。
薛意浓欣然而入,打量了她的屋子,见屋子虽小,布局却格外精妙,视觉上到很宽广的样子。
在薛意浓东看,西看的时候。肖芳也微微的抬着眼睛观察薛意浓。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皇帝,而且十分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看起人来,总是笑意盈盈的,未语已带了三分笑意,看起来就很好相处。
若不是听闻上次动怒杀了许多贪官污吏,杀的毫不手软,她是很难去想象眼前的人会做那些事。
薛意浓看起来是那么的人畜无害,可是她不能就此掉以轻心。两人之间是无声的沉默,偶尔会夹杂一些喝茶水的声音。
知更、知奢陪伴在肖芳左右,她们不知道薛意浓的来意,因此十分紧张,怕她看出什么破绽来。
薛意浓问道:“来到这里后,还习惯吗?”
“托皇上的福,还算习惯。宫里的人都很照应。”这不算假话,薛意浓不薄待任何人,饮食起居,都有关照,不让那起子捧高踩低的家伙有机可乘,所以,肖芳过的比在康定王府还自在。
只是这种比较是不能言之于口的。
“好就行,朕怕你是南方人,过不习惯北方的生活。知你无恙,朕十分放心。”逗留了会儿,薛意浓起身告辞,肖芳起身送出去,心里算是落了一块大石,看来皇上来这里只是路过,她担心太过了。
就在薛意浓走到门口的时候,肖芳突然掩住了口,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的样子。薛意浓一回身就发现了异常,知更、知奢脸白如纸,这下完了。
肖芳根本捂不住,跑出去吐了。
薛意浓看着她,出了一回神。她的心中有若干假设,不过很快就掩饰了自己的神情,走到肖芳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背,“肖美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急切的样子,像是真的很担心肖芳。
肖芳吐的眼睛里蓄满了泪,知奢早捧过茶碗来,让肖芳漱口,漱口完毕。肖芳兀自道:“让皇上见笑了,臣妾这几日肠胃不适。”
她很快的想出了应对之策,不管皇上信不信,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刚刚不是说身体不错么,怎么不说实话,要骗朕,请太医没有?”
“可能是这几天天气有变化,让人抓了点药来吃,让皇上见笑了。”
“年纪轻轻,身体怎么这么差,这可不行,落雁,赶紧去请林太医,就说肖美人身体不好,让她过来看看。”落雁领命而去,却被肖芳急急的阻止了,薛意浓满脸疑问。
“皇上不用了,这点小事,何必兴师动众,弄的人尽皆知,要是让人知道,还觉得臣妾多么的多事,传出去也不好听,不如臣妾自己请了太医来。”
肖芳尽量让自己说的慢一点儿,表现的不那么在乎一些,竟可能的缓解薛意浓的疑问。
“是这样吗?如果你觉得这样做对你比较好,那就这样做好了,只是一定要看太医,知不知道?朕事务繁忙,有照顾不到你的地方,请勿见怪。”
肖芳自然不会见怪,而且她根本就不希望薛意浓见怪,不然的话,她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皇上说哪里话,臣妾多谢皇上还来不及。”
既然没有什么大事,那她就走了。
肖芳看着薛意浓离开,整个人差点瘫软在地上,知更、知奢急急的左右架住,才没有让她跌倒。
两人将她扶住坐下,又灌了些温水,让她平心静气。知更道:“小主,刚才好险,要是皇上坚持请太医,那么我们就都完了。”
肖芳道:“我知道!”只要皇上对她再多关心一分,就会要了她的命。只是皇上怎么会突然过来?这点让她起疑,莫不是她的事被人发现了么?
知奢道:“小主,我们真的要看太医吗?”
“自然,不然皇上问起来,我没法交代。只是要如何看,我们再商量商量。”
不说这里肖芳另想对策应付太医,只说薛意浓离开之后,落雁看着薛意浓的脸色,觉得皇上心里有事。
“皇上,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肖芳的紧张,还有她身边两个丫头的神情,落雁都是看在眼里的,顿时就大觉有问题,她们一定有什么隐瞒了皇上。
“朕有什么发现,既然肖美人身体不好,就麻烦你请林太医去看看她,不要让人觉得朕冷酷无情,连身边的人都照顾不周。”
皇上只是在乎名声吗?落雁在心里否定了,皇上根本就不是个会在乎这些东西的人,不然也就不会跟徐疏桐搅和在一起了。
可是这次皇上怎么突然在乎起来了呢?落雁觉得薛意浓有什么没有告诉自己,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她道:“奴婢遵旨。”
把薛意浓送回去后,独自去了太医院。问起林太医,都说林太医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交代很快就会回来。
就在薛意浓见肖芳的时候,徐疏桐也见到了林红莲,她上次让存惜将从知秋苑收到的药渣交给林红莲,看来这次有结果。
林红莲进了门,她的内心是咆哮的。因为她知道薛意浓的身份,但是一想到在宫里竟然有人怀孕了,她就感觉事情非常的狗血,而且皇上的绿帽子戴的还不是一般的大。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最近宫里要发生一些事了,而她是喜欢凑热闹的,也想看看,到底谁的胆子这么大,竟然让皇上好看。
在内屋的门口,林红莲遇见了存惜。这个女人,上次笑过她,让林红莲可是受伤,所以一见存惜,她的表情格外冷淡,像在脸上涂上了千年的寒冰。
存惜被她的表情变化弄的有点儿莫名其妙,她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林太医吗?
想归想,她还是将林红莲领着去见徐疏桐了,娘娘还等着见。再者,她也很想知道这药渣,到底是干嘛用的。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林红莲进来,抱拳施了一礼,“微臣见过徐容华。”低头之际,却抬了抬眼皮,徐疏桐这个女人,真是美丽不可方物,光看就像一张画一样,她怎么就没有这个好运气遇上这样的人,对自己倾心呢?难道皇帝的命就比别人的好吗?
徐疏桐正单手撑着脑袋,望着站着的林红莲,她笑道:“林太医过来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回容华的话,这药渣,似有些保胎的成分在里头,只是不大齐全,微臣也不十分肯定。”
“是吗?是这样啊!”这个肖芳果然有问题,没有宠幸而有身孕,这是要薛意浓戴绿帽子,可惜的是,他们打错了如意算盘,薛意浓就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想到此,她眼眸微垂。有点儿伤心,因为再也不能有自己的孩子,怎叫她不难过,但现在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
这件事她该如何处理?需要告诉薛意浓吗?若告诉了她,她相信薛意浓会很快处理了这件事,只是自己在这件事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别人又会如何评价?
为了日后的幸福,她不得不再三考虑。既不想让薛意浓委屈,又不愿意便宜了那起子坏心眼的东西。
林红莲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她等啊等,等了半天,也没见徐疏桐说些什么。她在想,这安胎药是否是徐疏桐的?不过看她的神情,到有点儿不像。
忽然,徐疏桐笑了。歉意道:“你瞧,我一想事情就想的走神儿,把你给忘了,这事我知道了。存惜,麻烦你送林太医出去。”
她显然不想多说什么。
林红莲知意,有些扫兴,本来还想听听八卦来着。
存惜过来,道:“林太医,请吧!”把林红莲送出门外,往她手里塞过一块金子,“这是林太医的诊金,勿要嫌弃少了。至于娘娘问的话,还希望林太医不要外道。”
她哪里是不要林红莲说出去,不但不是这样,反而巴不得呢,只是这话她是不会说的。
林红莲见了金子,道:“谢谢容华,谢谢存惜姑娘。”没有谁会跟钱过不去,而且徐疏桐出手阔绰,她笑眯眯的走了。
存惜仍回屋中。“娘娘,这事您打算如何处理?只要将这件事委婉的跟皇上说起,奴婢相信她一定不会容得这样的事发生。”
这样就可以铲除一个对手,何乐而不为。
不错,这要是换作以前徐疏桐一定会这么做,但是现在吗,她要好好的想想,或者说,她要考虑到薛意浓的感受。
“不急,这事皇上早晚会知道。要说,也要让林太医去说,我们还是不要冒头,万一传扬出去,大家都以我为靶子,联合起来,我的日子就不安宁。”
恐惧之下,大家很容易团结。要是齐力而攻击她,她又没有千万只眼睛来盯着,早晚得出问题。
存惜问道:“那娘娘是打算不管了?”
“也不是不管,是要想想怎么个管法?这事先不急的,你去看看我为皇上做的下午茶点如何?要是好了,就给她送去,别让她饿着了。”
存惜笑道:“娘娘还真是关心皇上,把她当孩子一样。皇上有娘娘,真是福气。”
徐疏桐只是鼻子里哼哧了一声,并没反驳,要说福气,真正的福气,还是自己吧!
林红莲回去后,遇上了刚从太医院出来的落雁。她笑道:“你来了,找我什么事吗?”
“皇上让您为肖美人诊脉,说是她的身体不好,让您去看看。”
“是这样啊。”林红莲还想多跟落雁说几句,可是落雁说,她有任务在身,不方便闲聊,这就走了。只是比起过去刻意的疏远,落雁这回却表现的很平常,令林红莲大喜。
当晚,薛意浓在徐疏桐处歇息。两人睡前,难免说些体己话。徐疏桐问道:“皇上去过肖美人那了?”
“是。”
“她还好?”
“好,说是肠胃不好,朕已让林红莲过去给她问诊了。”尽管她心里已有怀疑,怀疑归怀疑,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她不想下任何判定。
“该是如此的,在皇宫中的姐妹,大家都不容易,皇上多照应一点,大家会开心一些。要是有空,皇上该常去走动,这样宫中的是非、争斗也少一点儿。”
徐疏桐如此大度,薛意浓十分宽怀。“朕知道了,多谢疏桐的体谅。”在薛意浓看来,徐疏桐的‘以己度人’还是太过善良了,肖芳的事,只怕没有那么简单,她当初选她,目的也不单纯就是了。且走且看,薛意浓将徐疏桐拥在怀里,“你也累了一天,快睡吧。”她自己闭了眼睛,徐疏桐却睁着眼睛,她有点儿睡不着。看来薛意浓并未多想什么,也对,女人的争斗,这个在男人堆里长大的女人,怕是永远不会明白。
翌日闲暇,薛意浓让人将林红莲请过来询问,“昨日让你去知秋苑,肖美人的身体如何?”
“回皇上的话,肖美人身体健康。”
“是吗?真是太好了。”
林红莲望着薛意浓的表情,见她也在望着自己,便不说了。只是她心里也有疑问,先是徐疏桐让她验药渣,再来是薛意浓让她去给肖美人看诊。她在想,这两件事会不会是一件事呢?
如果真是那样,这戏可唱的有点儿意思。
“好了,没有什么事,你去吧!”薛意浓显然不想被人盯着她,等林红莲离开,她才舒出一口气,林红莲是不会骗她的,但肖芳昨儿不是说肠胃不好,怎么还很健康,难道林红莲没有看出来?
这期间一定是哪个关节出了问题。
知秋苑。
知更打听到皇上召见林太医,又过问了肖芳的事,脚步匆匆回来禀告了,“小主,皇上似乎没有怀疑什么。”
“是吗?”她道,“我知道了。”一个人躺着,不知道想什么心事。难道皇上过来,只是偶然?是她多心了?不,不对。蒙的过一时,蒙不了长久,昨儿她虽然用计让人跟自己掉包,林红莲才没有查出端倪,但就是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自己说过,自己肠胃不好!她霍的坐了起来,“知更、知奢。”
两人见她唤人,而且表情格外严肃,忙过来道:“小主,有事但请吩咐。”
“不好了,出事了。”
“什么出事,不是都没事儿了么?”
肖芳说出了其中的关键,她也是急急忙忙应付,没有考虑周全,这事经不得第二遍的。两丫头双双变了脸色。“这孩子,不能再留了!”她说出这话的时候,满脸的悲切,很有可能,这是她唯一的孩子,还有可能在这之后就不会有孩子了。
女人对于孩子的感情,总是任何人不能理解的。
知更、知奢沉默着。
“奴婢们明白了,这事会尽快处理。”宫里的太医是不靠谱的,要是一不小心被人知道了这事,她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得想办法,送封信出去,把那些药材带进来。
之后,薛意浓常会找空去各苑闲坐,喝喝茶,跟美人们聊聊天,把集中在徐疏桐身上的宠爱分散一些。
太后本要徐疏桐好看,哪知道一时找不到理由,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