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睡了一觉,就睡在新楼上特意为俩人准备的房间里。新楼盖好以后,张远的老宅给了苏冬生,苏家就为俩人准备了一间房子,俩人回来就住在那里。第一次夜里没有回市里的家,就住在这间房里。苏冬兰躺在张远怀里,轻声说:“远哥哥,对不起。”
张远亲吻着苏冬兰的发顶,轻声说:“怎么了?”
“老宅给了冬生,以后我们老家就没有家了。”
“傻瓜,我心安处是吾乡。”
“远哥哥,谢谢你!”
“来点实惠的,光说不练,怎么行?”
张远热烈激动的亲吻着苏冬兰,和苏冬兰在一起,张远似乎永远都是精力充沛,深情热烈的。张远那时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苏冬兰离开自己,自己会如何?张远自信的认为,自己和爱人会一起慢慢变老,会亲眼看着妻子为自己绽放一生。张远后来不敢住在这里,因为一闭上眼睛,张远就似乎看到苏冬兰哀伤忧郁的神态,泪流不止的双眼。低声哀泣:“远哥哥,我没用,都怪我。”
张远曾经无数次梦中惊醒,一身冷汗。今天,张远却睡的很踏实,这是最近一段时间唯一睡的好的一天。张远沉沉睡去,没有做梦。门外,苏妈妈低声说:“等会儿再叫他,最近可能都没睡好。好容易睡着,让他踏踏实实睡一觉。”
苏冬生轻声附和说:“是,那你先别炒菜,等姐夫起来。”
“说过多少次,别叫姐夫了,汪红听了不高兴。”
“她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本来就是我姐夫,从小就是。我姐夫又没说什么!”
“说不定就是因为你,汪红才离家出走的。”
“哎呀,我的妈,这顶高帽您还是别给我戴,我嫌大。要不是你和我爸非要认什么干闺女,我姐夫能找她?”
“我想都是知根知底的孩子,小远找了她也能过好,再有个孩子,你姐地下有知,也会高兴。你姐最心疼小远,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远哥就是我姐的命,所以我才不喜欢汪红,自作清高,瞧不起这个那个,以前咋不见她,自从远哥有钱了,你看那殷勤的,真是够了,我就瞧不起她,既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什么人?”
“不许胡说,她现在是小远的妻子,小远是个好孩子。”
“我姐夫当然好了,汪红压根配不上我姐夫。”
“在浑说,我可揍你了。”
“你能揍的动吗?”
“你说汪红这孩子到底去哪儿了?”
“谁知道?好日子过多了玩起失踪了?”
张远躺在床上,听着门外母子两低声细语的说话,心里难受极了。张远眼角的泪珠慢慢划过脸颊,落在枕头上,冰凉的泪珠,让张远心里长满荒草,纠缠不清,纷乱不已。张远静静躺着,不想动。张远想起小时候,八岁时,张远的父母车祸,一夜之间张远成了孤儿。依旧懵懂无知的张远跟着奶奶,在村里人的帮助下埋了父母,从此,村里的人都呵斥自家的孩子,不要跟张远一起玩,那孩子就是一灾星,一出生克死爷爷,现在又克死父母,离他远点。孤独的小张远没有了父母的疼爱,也失去了可以玩耍的小朋友。自始至终,只有邻居的那个小女孩,苏冬兰陪着自己,苏冬兰只有五岁,长得粉嘟嘟的,白白净净,很可爱。
苏冬兰牵着张远的手,奶声奶气的说:“远哥哥,兰兰陪你,兰兰一直一直陪你。”
只有八岁的张远,骄傲自尊,张远使劲摔掉苏冬兰的手说:“我不稀罕,不要你陪。”
苏冬兰那张好看的小脸哭丧着,清秀的眼睛里满是泪珠,但小小的人儿使劲忍着,苏冬兰看着张远。张远心里难受,撇开眼睛,不去看苏冬兰。苏冬兰不敢过来再牵张远的手,但苏冬兰倔强的跟在张远身后,张远走到哪里,那小小的身影就跟到哪里。那是夏天,苏冬兰穿着粉红色的裙子,头发剪成那些年流行的妹妹头,额前一排齐齐的刘海,下面就是水汪汪的大眼睛。当时,张远觉得,苏冬兰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孩子。事实上,许多年以后,张远也依然认为苏冬兰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孩子。张远的奶奶流着泪对张远说:“孩子,从此就剩咱娘俩了。”
苏冬兰站在一边说:“奶奶,还有兰兰。”
奶奶哭着笑了,搂住苏冬兰说:“兰子,好孩子。”
张远站在奶奶对面,看着苏冬兰,漂亮的小脸皱成一团。
张远的记忆幽远模糊,张远有时候就觉得自己忘记了苏冬兰小时候的模样,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有时候又觉得苏冬兰的样子清晰无比,就在眼前,挥之不去。张远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珠,慢慢起身。张远去了一楼的客厅,苏冬生高兴的说:“姐夫,你睡醒了。妈,我姐夫起了,可以吃饭了。”
张远抬手看看时间,不好意思的说:“最近几天没有睡好,一下子睡着了,耽误大家吃饭的时间了。”
“没有,早上都吃过,不饿。”
苏父招呼张远:“小远,饿了吧?快坐下吃饭吧。”
三个男人坐下,凉菜已经上桌了,基本都是张远和苏冬生吃的菜。苏母端着一盘菜过来说:“多吃点,少喝点酒。”
苏父笑着说:“还没喝呢。”
张远笑着说:“我今天拿了酒,冬生,去把酒拿来。”
“上次拿来的酒还有,就喝那个,好喝!”
“我今天拿的酒也不错,尝尝?”
“也行,冬生,那就拿来吧。”
苏母笑着说:“看看,一听有好酒,眉开眼笑的。”
冬生打开酒,三人热热闹闹的喝酒吃菜,苏母则一盘一盘炒菜,然后端出来,笑眯眯的看着三人推杯换盏。喝干了一瓶酒,苏父还想喝点,苏母说:“先让孩子们吃点饭,空肚子喝酒容易醉。”
苏母站起身,卷了烙饼卷菜,递给张远说:“小远,吃点烙饼,看看妈的手艺可是提高了?”
张远很给面子的咬了大口,然后说:“妈的手艺最好了,尤其是这烙饼,兰兰做的就跟妈做的一样,可好吃了,我一次能吃四张。”
苏母轻轻叹息一声,然后撑起笑脸说:“那今天小远也吃四张饼。”
“那是必须的。”
大家都开始吃主食,吃过后,三人又开始喝酒,苏母摇摇头说:“一沾上酒,就没完。”
苏母陪着坐了一会儿,就去休息了。三个男人一直喝到天黑,都醉了。张远和苏冬生扶着苏父上楼,俩人合力把苏父扶到床上躺下。
然后摇摇晃晃的走出来,苏冬生说:“姐夫,你也睡吧。”
“那你呢?”
“也睡。”
“我扶你过去?”
“不用,我又没喝醉,睡觉了。”
“那好,我也有些困了。”
张远走回那间屋,脱掉衣服,躺在床上,沉沉睡去。张远睡的天昏地暗,这是一周来,张远唯一睡着的晚上,这一周来,张远都是躺在沙发上将就,一直是半醒半睡的状态。今夜,张远睡的踏实,睡的安心,睡的甜蜜。因为迷迷糊糊中,苏冬兰柔声说:“怎么又喝醉了,我熬了小米粥,喝点吧。”
张远不愿醒来,一直迷迷糊糊睡着,直到隔壁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张远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昨夜酒醉,窗帘没有拉上,外面夜正沉,几颗寥落的星星,清冷的眨着眼睛。张远抬手看看时间,凌晨四点。张远苦笑一下,估计是昨晚酒醉,睡的太早,这会儿都醒了,又怕影响别人,静静躺在床上熬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