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锋利,又借着刘,潘两人殊死搏命的劲头来势更显凶猛,东海门历来以剑法凌厉著称,虽然两人仅是外门弟子,不过这《沧海剑》也算学了个七七八八,较之那些寻常武馆不入流的剑招,明显高明许多。
江湖中不知是哪位先辈曾在《浮生叹》中引以指明,把各派武功路数,修为高低遐迩一体,以朝廷中官员品级大小区分开来,武功修为入流之后便可以明确界定。
当下刘,潘二人不过从八品的功力,遇上从三品的梁熊自然不能轻易得手,这二人也自知出剑后败多胜少,为夺个先手,鼓足了余下气力全力出剑,只不过终究小看了从三品的实力,两人一人一剑,却被梁熊双手出四指尽数接下。
指间两柄明晃晃的剑尖离梁熊胡须密布的下颌出只有寸许,不管如何用力却不能再近一分一毫,反观那梁熊轻描淡写,手指稍用力,长剑便应声折断,笑意自然也是有的,却不是笑自己修为又有精进,而是嘲笑这两人竟如蜉蝣撼树,不自量力。
剑尖被梁熊随手甩出,力道比这两人出剑的力气还要骇人,两道银光掠空而过,如满弓射出的利箭一般穿过二人肩胛,“叮”的一声钉在红木桌子上,不见鲜血喷涌,只在剑尖上留下几珠圆滚滚的血滴。
两人持剑的右手都已失力,围在近处的官兵几下便将二人用麻绳捆了个结实,梁熊抬头冲着三楼绕廊点头示意,随后背负双手,带着随行官兵和已痛至昏迷的两人出了烟雨楼,直到一直躲在钱柜后边的掌柜拍手示意后,这场闹剧方才算是结束。
包间里目睹了全过程的林远才回到座位上,心中澎湃一时难以平复,再吃菜时直觉着两根筷子就是那两柄剑尖,若是激射出去,也要在墙上留下两个窟窿。凉王府那“老神仙”是个实打实的骗子,这徒手接剑的当官的大汉可是一等一的高手!
林班主瞅着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如此神态,不由叹息一声,只道林头儿受戏剧毒害太深,每天总跟寻常的十七八岁少年的心思不同,不想着娶妻生子,就顾着那虚无缥缈的快意江湖,起身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素炒青菜,林远嘿嘿一乐,道了声“谢谢班主”,吞了青菜后,便直跟“辣炒里脊”较上了劲。
饭桌上没了动静,鹿云灿几人罕见的没有张嘴絮叨,林远也好像感受到了气氛的不同,只是心里的知晓原因,将饭碗抬的老高,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对面的路宝眼珠乱转,在饭桌上扫视一圈后,小声说道,“林班主,出了明日,又该走戏了。”
林远听得不明所以,他还真不知道天台梨园出门走戏的事,询问一般看向鹿云灿,鹿云灿摊摊手,无所谓的笑了笑。
林班主放下碗筷,瓷碗里边一粒饭都没有留下,暗衬一番问道:“小宝子,这回是去哪。”
路宝沉吟少许,回道:“南林,秦家。”
林班主蹙眉,脸上皱纹似乎深了几分,端起烟杆子吧嗒抽了一口,烟气儿弥漫在包间里,林远捂着嘴咳嗽一声,徐大娘摆摆手,发火道:“林英,你能不能少抽几口。”
林班主点头,当真就抽了一口,把烟杆子在鞋底子上磕了几下,烟叶子全敲到了地上,接着徐徐道:“这回就让朝慕去,鹿云灿在家守着,林头儿,今年你也有十八岁了吧,我记着前段时候你刚过生辰,这回跟你秦姐一块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小宝子,南林那边盛产山梨,回来时候记得带回来些。”
鹿云灿没作声,秦朝慕这会儿也吃好了,拿了白帕沾了沾莹润的嘴唇,轻轻点点头。
两人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被点了名的林远一阵惊讶,不可置信朝林班主问道:“我也要去吗?南林在哪?”
从没出过远门的林头儿有些迷糊,以往走戏时候可都是鹿云灿领着人出门,虽然不知道为何向来古波不惊的林班主总是让这一位不让人放心的主儿出门走戏,但想着红哥唱戏的功夫确实了得,秦姐又太显眼,这才理解林班主的心思,不过今日看来,还是有些差池,怕以往要看戏的人都是些好伺候的主吧。
“你就跟着朝慕就好,其他的小宝子会安排妥当的。”林班主打断了林远还要问话的势头,朝路宝问道:“钱主有啥交代没。”。
路宝琢磨一番,摇头道:“没啥特别的交代,就说往南林的路不好走,许了来回的车马钱,说越早越好,别耽搁了时辰。”
林班主点点头,嘱咐秦朝慕,林远二人道:“既然钱主有交代,你们两个今晚就收拾一下,明早出城,估摸着走的早傍着明个晌午也就到了,钱主既然许了银子早点办完事也好,省着出啥岔头,许财,招呼掌柜算账,咱们回去罢。”
许财应了一声,起身出了门去。
付了银子,梨园众人离开了烟雨楼,再回到城北时候,日头已经高升,正是一天里最让人热得难受的时候。
本想拽着红哥出去买点出门能用得着的物什,可无奈外面日头太大,林远只好打消了念头,躺在木床上翻来覆去的也没个睡意,突然猛地坐起身,踩起鞋子就往南院跑去,杂工住的院子北边的器具柜里,林远翻箱倒柜一般折腾半天,找出一把生了少许铁锈的短小匕首,心满意足的踹进怀里,这才安心的回到自己的小楼。
翌日,清晨。
大凉城里出摊的小贩刚刚摆好果框或是饭桌,街上便有一架马车朝城北驶了去,驾车的年轻马夫跟守城的官兵交谈几句,便将马车放行,随后城门缓缓合实,四名官兵扫视一圈后又如石墩一样守在城门前。
夏至后便是天长夜短,寅时天就大亮。
路宝一手握着半个包子,一手持着缰绳,驾着马车沿官道一路向南奔去,看天色,不消两个时辰就能到了遂城。
遂城是三人休息的第一站,之后要去往新石镇,在那里休息一晚后,便可以直奔南林县。
马车里,秦朝慕半依在窗边,一手掀开窗帘一角,幽幽看着初起的晨辉入神,对面因昨夜太过兴奋没有合过眼的林远倒是睡的正酣,原本怀里抱着的布包裹已经掉在地上,还好马车行驶的平稳些,不然还真不能稳当躺在长凳上。
一会儿,兴许是一成不变的景色看得腻了,能让人侧脸都看的入神的秦朝慕缓缓合上窗帘,目光落在了刚过了十八岁生辰的林远身上,路途遥远些,他不像她这样在外奔波成了习惯,乏累也是正常,只是睡相太随意了些。
将那不知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物什的包裹拾起,只是进手时候感觉一块硬邦邦的东西直硌得慌,秦朝慕瞄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林远,把包袱分出一条缝隙,正好看见了那一柄生了锈迹的匕首,倏然扬眉笑了笑,也不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