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落姈转过身,司马易已收回了手,随着麻醉药的散去,右肩的疼痛增强,一点一点地扩大,疼到无边无际。
落姈放好水杯后,忽然就落起了泪:“易哥,你这是遇见了什么事?你不是和我说出去应酬个饭局,怎么好好的出去,变成这样回来了?”
“小事。”司马易眉心拧结,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不小心磕到了街边支出来的钢筋。”
为了能尽快糊弄过去,司马易朝她伸出左手,落姈抹掉挂在脸上的泪珠,接住了他递来的手。
司马易揉了揉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柔软无骨,细嫩无比,带着温暖。
他想起抓苗安龄的手时,苗安龄的手是温凉的,握她的手,如握璞玉,温润细腻,不舍得放开。
“都多大了,还哭?没事啊,我就是运气差了点,大家都绕着钢筋走,我走路不带眼,磕上了那钢筋也是活该。”
病后的虚弱,把他的语气突显的备加温柔,全然与之前对待苗安龄是两个模样。
他是天生的伪装者,所有的缺点与坏脾气都在他这个小妻子面前遮挡的严实,不出一分错。
“你是有多不长眼,让这钢筋插得这么深。”落姈看到床上面色苍白,病怏怏的司马易,收好的眼泪,又掉了起来。
眼泪串成线,不间断地滴下来,明晃晃的。
晃得司马易想骂人。
司马易讨厌女人哭,一哭心里就烦,一烦就想远离,哪里来的这么多事要哭,换成是别人,他早让其滚蛋了,包括苗安龄在内。
但因为哭的对象不同,他只有压着那股火,柔声道:“好了,不要哭了……”
落姈还是哭。
司马易憋了口气,违背良心地说道:“听话,不要哭了,我会心疼。”
落姈抽噎,揉着发红的眼皮,要与司马易拉勾:“那你要答应我,以后要好好的,如果再受伤,我会在你面前哭,哭到你心疼死。”
“嗯。”司马易抽出和她相握的手,与她拉了勾,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以后的事,很难说,说不定哪天他就被气疯了的苗安龄杀死。
司马易不怕死,他相信死后一定是有灵魂的,这是另一种生的形式。
他自知自己的灵魂是要下地狱的,他要苗安龄陪着,陪着他一起下地狱。
司马易想让小妻子早点回去休息,但楞是没想出她的名字是什么,大概就记得是两个字,笔划还有点复杂。
司马易不好确定,怕叫错了人尴尬,没带称呼地说道:“时间已经很晚了,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要,我要留在这里。”落姈反握住司马易刚才握她的手,大眼里还有泪水汪汪,“我一个人在家,我害怕,我要在这里陪你。”
司马易没来由的一愧疚,没法推辞,点了一下头,答应了她。
病房内放有陪护床,落姈把陪护床拉到了离司马易的病床前,睡在了他旁边。
她入睡前,还拉过了司马易的左手,要牵着手与他睡觉。
司马易觉得她像小孩子,这么多年,从未改变,像个异父异母的妹妹。
他思考,认识这个小妹妹有多少年了呢?
印象中,他小学毕业,她才系上红领巾不久,他初中毕业,她还在小学部呆着。
等到了他高中毕业,她站在初中教学楼,向楼下路过的他挥手,卖力喊道:“易哥,你等着啊,等我到了高中,就会转学到国外,和你作伴。”
后来,她果真来了,十六岁,单枪匹马地来了,无勇无惧。
司马易有点烦她,但看在她父母与自己父母是世交,又听起母亲说她父母在自己家落难时,几乎倾尽全部家产,使自己家的生意起死回生,便不太好凶她,对她的态度,与其他人不同,给予她无限宽容与温柔。
她来国外的第二年,司马易回了国内一趟,参加了一场订婚宴,看中了一个人,直接就休学回了国,开始学习接管家中生意,开了一家名为“云朵集团”的公司。
她就这样被一个人留在了国外。
她始终追不上他的脚步,他们之间的年龄仅相差四岁,不短,但之间的距离,被拉得很远,像跨越不过的银河,迈不过的鸿沟。
二十岁那年,她费尽心力,回了国,成为国内某大学的一名交换生,以为能常常见到他,但司马易又去了国外久住。
就在她以为自己追不上,快要放弃时,一场意外,又把他拉入了她的人生轨迹。
二十一岁,她的父母双亡,留下遗言,放心不下独女落姈,请求司马易照顾一生。
司马易带着一身倦气,从国外飞来。
很多人不怀好意的人都在打她的主意,盯中她家的公司与财产,司马易遵了遗言,为保护她,与她领了结婚证,成为名正言顺的落家女婿,继承落家的公司,掌管落氏的企业。
处理完落家公司的危机,司马易没有久留,又飞回了国外。
司马易骗她说,要开扩国外的生意,不常回来。
这一等,就是四年。
等了他回来,她发现他人是回来了,但心还飘在外面的。
至于心是飘在哪里,谁知道呢?
司马易看向牵着自己手,已入睡的小妻子,想起自己今年已二十九岁,俗话说,三十而立。
如果能活到七十岁,他还有四十年的时间于这人世,那就是说,他还要照顾小妻子四十年,这看起来遥远又漫长,还很无聊。
不过,一想到还可以死皮赖脸纠缠苗安龄四十年,他又觉得这时光太短暂了。
四十年后的苗安龄,头发花白,皱纹深长,肯定没有人喜欢她了,那时他就可以彻底放心,没人觊觎她了。
司马易暗暗地笑,不出声地笑,笑到伤口发疼也不想停下。
他想等到伤好后,还要去找她。
他要把她摁在床上,压在身下,亲耳听她骂自己变态,哪怕她再刺自己两刀,也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