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易最后的意识是停留在救护车上,耳畔是车外传来的纷乱杂音,他费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看见车顶是透着暗灰色的白。
那一圈暗灰色的白中,还有一只黑色的飞蛾贴在上面。
命运弄人,飞蛾喜光,现在却被困在这黑暗中,想是也很不甘。
那支簪子最终还是被苗安龄拔了出来,这就导致司马易失血过多,意识处于半昏迷的状态,医生们赶来现场时,紧急对他进行了抢救后,才抬了他下楼,往医院里送。
簪子插中的位置正好是经脉,经脉断了,难以修复,血不轻易止住,且簪子未消过毒,细菌肯定是带的有,钻入皮肤,如果被感染了,处理不好,右肩很可能就会被截掉。
司马易盯着贴在车顶上的飞蛾,熬不过犹如千斤重的眼皮,闭上了眼。
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把黎柚驱赶下楼,交到司机和保镖们手里,安排他们送她离开,并不会对她做什么,但没想到话说狠了,激发出了苗安龄的怨气和愤怒。
他哪里想得到,苗安龄会对黎柚这么偏袒。
手术室的灯亮起,走廊上,只有司马易的司机和保镖们在等候,苗安龄与黎柚都在酒店,没有跟过来。
苗安龄去了浴室洗澡,血衣被卷成一团,丢到了垃圾桶里。
那支带血的簪留了下来,洗得干干净净,扔进了花瓶中,与花枝相伴。
黎柚坐在床上抱着双腿发起了呆,脑袋里闪过司马易那张快像要死去的脸。
真正死人的脸,她是没见过的,但司马易竖着进屋,横着被医护人员抬出去时,那张脸就好似被死神的手拂过,透出了无力回天的感觉。
苗安龄洗完澡,一走进房间,黎柚就听到了动静,她转过了大半个身子问道:“苗老师,我们要去医院看易老板吗?”
“为什么要看?”苗安龄不觉得应该要去看司马易。
她在拔出那根簪子后,没把簪子往他心脏插,已是放过了他。
黎柚眼里露出担心:“易老板他……”
“他没那么脆弱,死不了,但残了的话,为了庆祝,我会买一百箱烟花放,就怕他残不了。”苗安龄冷静到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仿佛刚才伤司马易的人不是她。
经历了刚才的一堆事,苗安龄已有了些累,她打着哈欠道:“我要睡了,明天有戏还要拍。”
黎柚惊讶,发生了这种事,苗安龄还能睡得着?
换成是她,早就慌了阵脚,不知道该干嘛。
“黎柚,你也去好好休息,不要想他死了,或者残了,这次好歹还给他喊了救护车来,以前捅了他,都是他自己捂着跑出来的肠子打急救电话。”
此话一出,黎柚惊了,难以明白,这两人为什么还能在一起……
或者说,司马易不知死活,被捅了好几次,还没捅老实,还要在苗安龄身边留着,这到底是变态,还是真爱?
可说司马易是“真爱”,又像是侮辱“真爱”一词,也只能把他定性为变态,受虐的变态体质。
苗安龄一躺下,就睡了过去,睡得比任何时候都香,心情舒畅,伤了司马易,比喝了酒助眠还管用,如果可以的话,让她每天入睡前捅一刀司马易,都好过喝十杯酒。
苗安龄不担心他,但有人很担心他。
落姈在章秘书的陪同下,来到了医院,鞋子都跑掉了一只,章秘书拿着鞋子小跑着追她:“夫人,慢一点……”
刚跑到手术室前,门就被推开了,三个护士推着躺在医疗推车的司马易走了出来。
落姈慌忙又焦急地跑去看司马易,看见他闭着双眼,脸色虚弱发白,元气大损,她叫了一声易哥,司马易没有回应。
“医生。”落姈拉住了主治医生,急得都闪了舌头,“他怎么样了?”
医生还要赶着去做下一台手术,简短对落姈说了几句,就让护士把司马易转去病房休息。
医生大概说了司马易没多大问题,现处于麻醉状态,要不了一个小时就会醒来,好好调养,右肩的伤就会好。
但在调养期间,尽量不要动右手,以免撕裂伤口。
落姈还想问司马易是被什么伤着了,医生就已匆匆去做下一台手术的术前准备了。
过了半个小时,昏迷中,还未完全醒来的司马易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水……”
落姈从章秘书手中接过水杯,她看了一眼水杯,问道:“没有吸管吗?他才做完手术,不能起身喝水。”
“没有。”章秘书准备出门,“我去买。”
落姈端着水杯走近司马易:“算了,买回来都什么时候了,我喂他。”
章秘书没理解落姈怎么个喂法喂司马易喝水,在见到她自己喝了口水,俯身凑近司马易时,他就懂了。
嘴对嘴喝水。
未醒来的司马易,像迷失于沙漠中,喉咙干渴,身体流出的血太多,等同丧失了大部分的水,如一具干瘪的形尸,急需水的滋养。
当软唇贴上,向他嘴里输送水时,他得到了拯救,贪婪地汲取着花蜜一般的汁水。
他的脑里出现苗安龄的那张脸,苗安龄就是甜蜜汁水的源头。
苗安龄从未主动吻他,每次都是他去霸占那张倔强的唇,此刻这半梦半醒间,梦见苗安龄吻了上来,司马易就不肯放手了。
现实生活中都不会放过她,自然,梦里也不会放过她。
章秘书站在病房里,看见司马易吻着落姈不放开,落姈想要换气再喝口水,都被司马易按腰抱住,不准她离开。
章秘书发现自己是多余了,识趣地走出去,关上了门,留两人在病房里交颈亲热。
大概过了两分钟,司马易忽的一睁眼,醒了过来,看见贴在自己眼前的是他那位小妻子,迅速就松开她,狐疑道:“怎么是你?”
落姈因为换气不顺畅,浮在脸上的红,盖过了她脸上原本的腮红,形成了一种不自然的红。
她一怔,又一笑:“还能有谁?”
“易哥你是不是睡太久了?”
司马易出窍的灵魂,差点就没收回。
他几乎都想问苗安龄去哪儿了,但在最后一秒,神智被他找了回来。
“嗯……做梦了,梦见抱着猪头在啃。”
“讨厌,你才是猪头。”落姈娇羞,扬了扬手中的水杯问,“还喝不喝?”
司马易还渴,想喝水,但知道这个‘喝’的意思是落姈用嘴喂他喝水,他就拒绝了。
“不喝了。”
趁落姈转过身,背对他放水杯的时候,他快速用大拇指揉搓了几次嘴,想要擦掉停留在嘴上,那属于落姈的印记。
可留在他嘴里的那股淡香余味,怎么也驱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