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
林河再度睁眼的时候,已是天色大亮。
李君言正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熬着什么东西,烟气袅袅。
“李大人……”
一看到李君言,林河便是挣扎着想要起身。
好在李君言反应过来,伸手将他按回床上。
淡笑道:“放心,你的伤已经无大碍,再调养调养就可,切莫乱动,免得伤口裂开。”
闻言,林河这才想起昨夜的事情来,小心翼翼查看自己的背上。
一摸,发觉那伤口此时已经被包扎完好。
虽然仍是有不小的痛楚,但左右已是无了原本那般即将撕裂的剧痛。
眼眸顿时湿润:“多谢大人……”
“谢谢就免了。”
顾引桥端着一碗粥在边上喝着,淡笑道。
“你大概不知道,这位除了朝堂上的身份,还是皇城如今的第一名医,多少人的疑难病症,皆是他治好的,这点事算不得什么。”
“与其道谢,不如将发生了什么,都好好说说。”
到底是顾引桥晓得李君言的性子。
这一上来便是千恩万谢的,他也难受,索性就在边上听着。
闻言,林河重重叹了口气。
若非顾引桥拦着,便是要翻身跪在李君言身前。
“大人,求您救救帮主!”
“到
底发生了什么?你如何受了这般重的伤?侯猎又如何了?”
李君言手指在桌面上轻点,问道。
林河在脑袋中过了一遍,这才开口道。
“大人,当初帮主从您这里得了那令牌,便带人前往揭阳城兵营,准备按照您的吩咐与那朱然说去。”
“却不料这一去,就是足足一日不曾有动静,哥几个心里不踏实,便想着去问问,却不曾想,当日下午,那脑袋就悬在了揭阳城外头!”
砰!
顾引桥一惊,手中的碗掉落在地,碎了满地渣滓。
“然后呢?”
“然后……赤马帮的驻地,就在揭阳城外三里地的横山上,小人察觉不对,便想着带剩下的弟兄先离开。”
林河说着,脸上的神色近乎悲痛欲绝。
哀叹道。
“但正要走人,兵马已经杀到,说我等祸害百姓,杀戮多人,因而便要将我等尽数诛杀赎罪!”
“赤马帮大小老幼拢共三百余人,还有不少妇孺老人,除了一些提前被转移走的之外,几乎都死在了那些畜生手中!”
“小人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憋着一口气找到大人!我等赤马帮已经许久不做那劫道之事,若非朱然号令,绝无重操旧业,更何况杀人?为何便要我等死绝!请大人,一定
为我等复仇啊!”
林河哭号几声,怒气攻心,一口鲜血便是喷在了地上。
一头歪开,就这般又晕了过去。
李君言上前将一碗汤药倒入后者嘴中。
这才止住那血。
但人还是没能这般快醒来。
顾引桥叹了口气:“当真是畜生货色!”
她对赤马帮多少还是有些了解,早在杨立岸执掌之时,便已经不做了那劫道的生计,更是不曾杀过人。
只是寻常做些民兵,替四周村镇守一守安宁,免受那些村痞无赖的打搅,闲暇帮些农忙,收点酬金度日。
否则以顾应秋的性子,如何能与这位阳老帮主这般友善?
因而当夜见到是赤马帮之人劫了她与李君言的道时,才会如此惊诧。
本还想着,这件事结束之后,便去再度见见。
毕竟顾应秋离世之后,她便是事实上的崆峒派掌门,总要去念念旧情。
但不曾想,这还没去呢,整个赤马帮都几乎覆灭。
如今侯猎也不知生死。
李君言微微眯起双眼。
“挑衅?他应当没有这个胆子才对。”
朱然一定知道自己是谁。
这天气啊,如今敢与李君言作对的,没有几个。
最次,也是吴谋一般的公卿。
朱然算是哪门子人?顶了天,不过一个
驻地的主帅,手下能有几千人就算是了不得了。
居然敢用这些人的性命来与李君言叫板。
他没这个胆子。
背后定然有人。
谁?
黎王与太子都先后倒台,一个发配皇陵,一个囚禁南宫。
莫非是吴谋?
但吴谋似乎也是黎王手下。
李君言深吸一口气。
没想到自己自认已经为父报仇,却不料兜兜转转,还是这么些个老冤家。
当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此时一直在旁边听着,却不曾开口的许云锦忽然问道。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做?”
在林河昏睡之时,她已经从李君言那里听到了全程。
一时间有些担心。
朱然既然看到了李君言的令牌,也就知道如今侯猎身后,是李君言在为其撑腰。
但他仍旧用赤马帮的性命来宣战。
定然是有所依仗。
如今三人孤身在外,并无援手。
那揭阳城又是朱然的一言堂。
如果李君言这般过去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说不得还深陷危局,被朱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
毕竟是在揭阳城,想瞒住一个人的死讯,对朱然来说,并不算难。
李君言微微思衬。
他知道许云锦在担忧什么。
也不得不承认这想法确实有道
理。
如今他手中没有什么助力,先回一趟皇城,将神机营与暂时驻扎在那里的虎威军都调来,大军清缴,才是最为妥当的办法。
可这个法子有一个前提。
便是侯猎已死。
李君言看了眼顾引桥,又看了眼床上晕倒的林河。
他先前听到,赤马帮之内还有不少的妇孺老幼,按理来说,这不是一个马匪帮子该有的。
大概是侯猎后来收养之人。
与当夜的看法一样,倒是个有情义的汉子,又是顾引桥曾经的旧识。
他如今还生死未卜。
那些个散乱在揭阳城内的妇孺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一旦自己真的调兵前来,这段时间内,那些人还能活下多少个都是未知数。
更不必说,一旦看着李君言当真前来清缴,以朱然的性子,这些人就是他的挡箭牌。
无论如何都会受制于人。
李君言眼神骤然一凛。
许云锦似是看出了什么,一只手搭在李君言肩膀上,沉声道。
“君言,慈不掌兵这个道理,你历战数场,应当是明白的,那些人已经是死局,说不得早就身首异处,你没法考虑他们所有人。”
“我晓得。”
李君言深吸一口气,好似做出了决定。
“今日且先休整,今夜,去一趟揭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