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状纸已经备好,请大人查阅。”
刚到大理寺,方林便拿来一份文卷。
李君言带到自己的值房翻阅。
其上正是教坊司内一众姑娘的口供。
说是看,其实必要性也不大。
毕竟能被发配教坊司的女子,基本上皆是因为家中臣子犯了罪过,受了连累。
一页页看过之后,李君言放下,揉了揉眉心。
方林见状,问道。
“大人,之前给您那份名录,都看了吗?”
“看了。”
李君言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谢安一案之中,掺和进来的人员名录,冷声道:“都察院佥事,户部给事中,兵部下属先锋,扬威将军……”
一想起这些人,李君言便是忍不住一阵头疼。
居然有这么多人都掺和了进来。
这些人按照李君言的印象之中,大多如今都还在朝堂之中。
说起来他们的官职也不算太大,但架不住数量众多。
这么多人都是黎王的门人?
黎王十年前就已经有这般庞大的势力了吗?
“大人,之后我等应当怎么做?”
“那些小厮怎么说?”
“皆是称他们不过按照规矩行事。”
“按照规矩行事?”
听到这里,李君言忍不住冷笑出声。
暗自用上朝廷明令禁止的禁药,这也叫按规矩行事?
还有那箱子……绝不可能只有谢柒蕴的床下有。
这是对人的办法?
那些女子是因为被家中连累,不得已发配官妓,不是成了这些达官贵人的畜生!
“本官晓得了。”
说着,李君言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将一袋银票放在桌子上。
“你让几个信得过的弟兄拿着这些钱,将那些姑娘找个客栈安置下来。”
“等到此事结束之后,愿意回家的回家,无家可归的,纳入神机营后勤。”
“会做饭的做饭,会洗濯的洗濯,本官给她们发俸禄,不差于寻常店铺伙计。”
“大人!”
方林惊了。
教坊司之中的女子,可是有百来位不止!
这要是全都留在神机营之中,得要多少开支?
这位李大人从不曾听闻私下收过银两,早晚得亏了个干净……
便是这件事不说,罪臣家中,男丁充军,女子入教坊司,这是前朝就留下的惯例。
李君言如今竟是要给人全放了?
相当于要与朝廷顶着作对!
方林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按照本官的话去做就是了,有问题,本官自己扛着。”
李君言看着他说道。
闻言,方林赶紧低下头:“大人误会了,属下岂是贪生怕死之徒?只是担心大人……”
“本官若
害怕,便不会来大理寺。”
李君言笑了笑。
而后似是想起什么,问道:“你先前说指出教坊司与韩女史有关的那人何在?带本官去见见。”
“这个……”
听到问话,方林一时间有些犹豫,却还是说道:“大人,属下还未来得及告知您,先前有两个消息。”
“何事?”
“其一,是在查抄教坊司之后,千牛卫与兵马司接连来人,将其封锁起来,等着大人的命令。”
“这其二嘛……那人口述之时,属下正在应付前来要人的刑部,都察院与礼常寺,听闻后便要亲自去看看,却见看守的两名弟兄都晕倒在地,那人已经身死当场。”
好快的动作!
李君言眼瞳瞬间放大。
这么快便能杀人灭口?
方林行事还算是谨慎,至少安排了三人看守,齐妃这么快便得到消息就算了,还赶在李君言到来之前,先一步将人证谋杀?
果然。
大理寺之中必然有内鬼。
李君言握紧拳头:“本官知道了。”
“大人……”
“传出消息,说有人闯入大理寺大牢,意图诛杀人证,好在那人如今已被救回。顺带提一嘴,让谋杀之人小心些,本官定然要他的脑袋。还有将这信笺送往右丞相府,去吧。”
方林正要说话,忽然被
李君言的声音弄得发愣。
“大人?人证喉间一刀,已经气绝,这……”
方林满心疑问,但在看到李君言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恍然大悟。
“明白了,属下这便去处理。”
“去吧。”
李君言摆摆手,拿着文卷起身,整了整衣衫便准备前往上朝。
离开大理寺之时,天际早已经隐约破晓。
今日不知为何,阴雨连绵。
站在大殿之外,李君言察觉到身边不少隐藏敌意的目光。
来自四面八方,却不知道目光的主人是谁。
钟声响,群臣上殿,老样子跪拜行礼。
李玄武眼神异样看着李君言,令群臣平身,随后不等他开口,便有一人上前说道。
“禀告陛下,臣有一事请奏!”
李君言看去,那人正是工部尚书刘宗衡。
不由得眯起眼睛。
很好,居然是这个人来做开头吗?
当初私自制造火铳的事情,李君言一直没来得及找他的麻烦,没想到,此时竟是自己跳了出来。
也好,省了他的麻烦。
李玄武同样有些诧异,问道:“刘尚书何事要奏?”
“臣奏大理寺太常卿李君言,昨夜在教坊司无礼行凶,擅自查封,将里头所有人尽数关押在大理寺之中!”
“陛下,教坊司的建造是朝廷的意思,这
么多年来一直无事发生,李大人身居大理寺太常,执掌问罪追凶,但没有证据,没有旨意,只一句空口白牙,便关押教坊司内所有人!实在是狂妄无边!”
“求陛下明鉴!”
一番话下来,朝堂群声俱寂。
诸臣并未都是黎王与太子的门下,但也都各有各的党派。
他们原先因为邢宽二人的事情,即使看李君言有些不满,但也不好出手。
毕竟后者确实能管得住这些事情,能力在,就算是心有不甘,也没有与他拼死拼活的理由。
说不得日后还有与之相交的可能。
但刘宗衡的这番话却透露出一个危险信号来。
教坊司与李君言无冤无仇,但就是被后者调动大理寺的缉差,尽数查封,有关人等尽数关押。
今日他可以发这个疯,后来呢?
六部二丞相他动不得,那其余的人如何做?今日看不惯翰林院,给翰林院查抄了,后日不满三分寺,给三分寺也查抄了?
世上哪有这般道理?
群臣可以容忍一个有能力的狂人,但不会容忍一条有能力的疯狗。
若李君言当真这般不讲道理,那他所有的能耐,都会变成对于其余人的威胁。
如此一来,便是人人自危。
以刘宗衡为开口,对于李君言的口诛笔伐,便是正式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