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药铺之后,李君言让宋曦桐先行回到宅子里。
自己则跟着蔡天明一路来到中宫之外。
同门外等着的太监通传之后,那太监一脸无奈看着二人。
“二位此时就可以进去了,但莫要过于作声。”
“为何?”
蔡天明一愣。
李玄武特地让他请来李君言,如何此时却又这般冷眼对待?
守门太监看出他的不对,解释道:“蔡大人误会了。”
“倒也不是陛下想要冷落二位,只是太子殿下刚来,此时正在里头说要给娘娘送药,奴才提醒一声,免得这位大夫冲撞了殿下,总不是好事。”
“原来如此,那便多谢公公了!”
蔡天明也品出味道来,赶忙取出一张二十两的银票,塞进他手中。
他虽然一直待在太医院,与这位太子殿下没有什么牵扯。
但也知道,这是个极重颜面的年轻人,最看不得有人顶撞了自己的风头。
于是带着李君言往里头走时,低声嘱咐道。
“李神医,待会儿见了殿下,定然要好好行礼,无论殿下说了什么,认了就是,莫要反嘴,我也是为你好。”
“我知晓的。蔡太医不必这般紧张。”
李君言苦笑不已。
他看起来是那种很喜欢惹麻烦的人吗?
二人一进门,便被李玄武看到。
满是愁云的脸上,骤然闪现出喜色来。
“可算是来了!”
“草民见过陛下。”
此时的皇后已经陷入
昏厥之中,李君言行礼道,随后看到了李玄武身边,一名看上去与他年岁仿佛,大概小了三四岁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着实是得了李玄武与公孙皇后的好遗传。
面如冠玉,唇红齿白,衣着华贵至极,倒是一副翩翩公子模样。
只是双唇浅薄,锋利如刀。
看来真如那太监所说,是个心思不厚之人。
料定那就是当朝太子李都黎,便要行礼,却被李玄武拉住。
“日后进了宫,除了朕和皇后,不必行这样大礼。”
此话一出,众人颇有些惊诧。
前两日还是对李君言满有厌恶,总是三言两语便要推出斩首的李玄武,如今怎的就对他如此和善了?
李都黎瞳孔一颤。
刚才说话的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李玄武脸上闪烁出一抹慈爱来。
其实李玄武也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李君言与李都黎虽然素不相识,但怎么说,也是后者的长兄。
哪有长兄要跪拜弟弟的道理?
于是笑道:“朕还以为你不会来了。”
“陛下误会,草民知晓娘娘洪福,一时间不会有大问题,空手前来也是无益,于是先行去置办药材。”
“这些小事,只要你开口,宫中自然有人操办。无论什么药,说出就是,何必自己去?”
“毕竟是给娘娘用药,是药三分毒,只有草民亲自来,才会安心些,不敢劳驾众位大人。”
李君言不卑不亢。
这般态度让李玄武满心欢喜。
自己真是没有看错这个儿子!
答应之事尽心尽力,心中又挂念公孙皇后……好孩子!
察觉到李玄武眼中的喜悦,李都黎终究是忍不下去。
上前一步说道:“这便是父皇为母后请来的医者?看上去倒是颇为年轻。”
“不错,此人名为李君言,确实年少有为。”
李玄武的话语中,丝毫不掩饰夸赞之意:“往后会常常入宫为你母后看诊,你二人年岁相仿,日后要好好相处。”
“是,儿臣知晓。”
确实不对劲,李都黎心中想着,但也不知是哪里不对劲。
“对了,你刚才说有宝药,可是带着?”
“正在此处。”
总算到了自己说话的时候,李都黎笑道,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雕琢精致的檀木盒子。
打开,里头绵软的黄绸上,安然躺着一枚淡褐色的圆润丹药。
“母后身子虚弱,儿臣日日担忧,料想皇城中难有高人可治,于是前往东方蓬莱岛,求来了这枚丹药。”
“父皇应当听说过程博宇这个名字,这枚丹药,正是出自程大师的手笔!”
李都黎不无得意道。
“程博宇?那位三十年前的炼药大师?”
“当初他说要为陛下搜寻药材,炼制长生不老药,驾船出海之后,便是再无音讯,我等都还以为他早已死在海上!”
“没想到殿下竟是有能耐找到此人!有他的丹药,娘娘性命无
忧!”
身边众人不由惊叹道,看着那丹药的眼神,都快拉出丝线来。
哪怕李玄武,此时也不由动容。
程博宇带着五百童男童女出海,已经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情。
之后也不是未曾派人寻找,但往往都是徒劳无功。
他也一直以为这位当年昙花一现的大师,早已死于海上风暴之中。
但老二竟是为了治疗公孙皇后,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气,甚至亲身赴险!
李玄武感动不已。
“黎儿诚心,可谓感天动地,鬼神皆知。”
“既然如此,可让皇后服药。”
李都黎闻言大喜,随即拿着丹药上前,正要喂下,却忽然被一道冷厉声音阻止。
“不可!陛下,千万不可!”
众人扭头看去,正是李君言开口。
“为何不可?”
先前李玄武对这小子的态度已经让李都黎颇为不满,此时看到他还敢擅自开口,更是有些忍不住怒气。
李君言冷眼看着那枚丹药。
从进来之后,他便一直闻到些怪异的味道。
在听完李都黎的话之后,这才明白,那味道便是水银!
看向公孙皇后昏迷之中涨红的面色,还有道道可数的青筋,说道。
“娘娘此时不过是情绪不稳,引起旧病复发罢了,只要稍作调理便能唤醒。”
“但殿下那枚丹药来历不明,丹香诡异,甚至可能有毒!”
“若是给娘娘服下,草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话音凌厉冰寒。
他看过不少古书,知晓以往不少所谓炼丹的术士,会将水银下入丹药之中。
但水银本就是剧毒之物,往来的中医圣手,便是将其外用都须得小心翼翼,何况是融入丹药之中?
一个不慎,便是人命一条!
李君言此时也唯有顶着得罪太子的风险,出言警告。
果不其然,李都黎顿时怒起,冷声问道:“你这是在担心本宫给母后下毒?”
李君言解释道:“殿下孝心日月可鉴,但这炼制丹药之人却未必,有可能只是假借了殿下爱母之心,行卑劣之事,不得不防。”
“好好好!”
李都黎扭头看向李玄武。
“父皇,儿臣何其冤枉!”
“儿臣千辛万苦前往岛中,途中不知经历过生死几何!如今此人竟是冤枉儿臣谋害母后!父皇可信他?”
李玄武一时间进退两难。
李君言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但李都黎态度已经摆在这里,况且那程博宇的名号他也晓得,当初在皇城也是号称一代圣手之人,应当不会有差错。
随后还是说道:“不如先让皇后服用试试。”
“李大夫,朕知晓你用心良苦,但太子是朕一手看着长大,如何会对他母后下手?”
“毋要多言。”
随后李君言阻止不及,就看到李都黎将那丹药送入了公孙皇后口中。
“砰!”
顿时周身寒气丛生。
心头一坠。
完了!要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