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迟疑,连弩果断怒射。
长年军旅磨练出的灵敏听觉让她很快辩清方向,连弩逆风扫射。
只听得几声闷哼,似有重物跌落在地。
苏楚衣冷笑,翻身上马,收起连弩,从马肚边换了一把轻巧的弓。
临行前郗彻曾对她说,京中凶险,自当小心从事,不可惹事生非,授人以柄。却未曾对她说过,京中小人甚多,要谨防暗箭伤人。
不就是一个虚悬的后位!本帅还看不上呢!
甫一坐定,方见五十步之遥,灯火辉煌,数盏红色灯笼一字排开,提灯者似训练有素,身形如松,肩线笔直。
苏楚衣搭起三只羽箭,手腕翻转,直指前方。
反正已经开了杀戒,不在乎多死几个人。
也好叫京中这班高贵士族看一看,虎父焉有犬女。
“囡囡住手。”
从灯笼后面走出一个面带温雅笑容的素净妇人,一袭绛紫色罗裙委地而立,眉眼透出一股凌厉的威仪。
苏楚衣丢掉弓箭,急急从马上跳了下来,扑入妇人怀中,“阿母。”
南康公主轻捋她的背,眸底水意盈盈。
“阿母……”八年,竟有如此漫长的八年,没有在母亲怀中撒娇。
记忆中温柔的低语,宠溺的抚触,是那般遥不可及。
每逢受伤病重,她都会想起母亲的怀抱,宽广而又温暖,抚平所有难熬的伤痛,让她有勇气面对强敌,面对每一次的劫后余生。
在军中将士的心中,苏帅是流血不流泪的奇女子。
可他们不曾发现,她粉饰的坚强不过是被苏睿逼出来的。
他需要一个宛如神祗般高高在上的统帅,一个无可替代的传奇将军。
泪水奔涌而出,无需假装坚强。这里只有她的母亲,没有人会知道双手沾满敌人鲜血的萧帅也会有脆弱的一面,没有阿爹怒目而视将她夺目的泪水生生逼回。
这一刻,她只是一个久未归家的不孝女,一个眷恋母亲怀抱的娇娇女。
夜凉如水,夜色中的宣政殿灯火依然。
一向勤政的宁宣帝并没有因午后的一场喧闹而荒废朝政,他手执朱笔,在折子上一一批阅。
明亮的烛光打在他紧崩的侧脸上,洒下淡淡清辉。
被拖长的侧脸如峰似刃,笔笔勾勒出冷峻威严之姿。
身边服侍的宫人将他批好的折子收好叠齐,再展开一撂未批的奏章。
韦拓黑衣劲装从殿外飞快而入,跪拜过后,退至一侧,垂首道:“启奏陛下,苏将军已安全回到长宁侯府。属下失职,让他人有可乘之机,请陛下责罚。”
萧允辰轻揉眉心,紧闭双眸。他早已料到会有人按捺不住,没想到竟是这般急迫。
薄唇轻轻挑起,道:“那人已经忍不住了吗?苏楚衣才刚到京师,他就急急出手,就不怕事情败露,他再无翻身之地吗?”
韦拓长身而立,恭敬地回道:“他怕苏将军成了皇后,他就再无出头之日。”
“那朕就先让他出出头,到时候看苏楚衣拿什么保他。”
瞳仁收缩,眼底蓄满冰冷的杀意。
苏楚衣,是你主动入京的,不要怪朕没给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