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熊宽的声音,许知安一下就听出来了,她赶紧走过去扒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他正满脸通红地指着孟以骞,脸上的神色又恼怒又羞愤。
熊宽人如其名,才初二就长到一米八了,体重也直奔两百斤,站在那看起来有两个孟以骞那么大。
许知安真的担心,万一熊宽忍不住真动起手来,就孟以骞那小身板,能不能经得住。
他虽然不矮,但是太瘦了,肤色也苍白苍白的,看着有一种伶仃的脆弱。
但事实证明,许知安的担心是多余的。
只见孟以骞转动了一下那双没有生机的眼睛,嘴角一扯,对着熊宽露出了一种嘲讽的笑意,嗤笑一声,语气极其冰冷:“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我记得,昨天往许知安书包里放情书的人,好像就是你吧。”
这话一出,四周直接一片哗然,吃瓜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把目光放在了两位主角——许知安和熊宽身上。
许知安惊讶地瞪大眼睛,原来那封情书是熊宽给她写的!
她吃惊地看着熊宽,却发现他更加脸红脖子粗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最后索性一拍桌子,冲孟以骞大喊道:“你他妈给我闭嘴!”
孟以骞不为所动,开口的语气是一种接近无情的平静,但又充满了浓重的轻蔑:“你怎么想的,你是觉得许知安,会喜欢一头肥猪?还是说,你家连个镜子都买不起?”
熊宽简直要气疯了,孟以骞的话句句都戳到他的痛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无异于是一种公开处刑。
他感觉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一种揶揄和嘲讽,包括许知安。
他在一瞬间成为了大家的笑柄。
熊宽越想越气,怒从中来,对上孟以骞冷漠的眼睛,一瞬间失去了理智,挥拳就要朝他打过来。
许知安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却见孟以骞一个闪身,熊宽的拳直接挥空,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带着踉跄了一下,然后摔在了许知安的座位上,撞倒了她的椅子。
简直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孟以骞冷冷地看着他,还不忘气定神闲地补刀一句:“废物。”
熊宽再怎么样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初中生,他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看大家的目光,拖着笨重的身躯哭着跑出了教室。
孟以骞却仿佛事不关己,重新坐到座位上,拿起书看了起来。
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包含着一种恐惧,但这恐惧里面,又藏着一种深深的厌恶。
他的那种冰冷尖锐,让人不自觉地感到厌恶。
但这些人里,不包括许知安。
因为此时此刻,她最关心的问题是,该打的该骂的都爽了,但她的座位又犯了什么错!
还要她自己来收拾!
许知安认命地扶起来自己的凳子,然后悲催地发现,她的书包里,蔓延出一股白色液体。
不出所料,应该是她早上放进去的牛奶,瓶子碎了。
许知安深呼了一口气,打开自己的书包,里面传出一股牛奶的味道。
书包里的书也不能幸免,全都被泡湿了,她用手指夹出一本语文书,还滴滴答答地滴着奶。
好,很好。
罪魁祸首已经跑了,许知安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
她把书包里的书都掏出来,拿出纸巾,开始一本一本地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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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以骞是注意到许知安的动静了的。
牛奶的味道很浓,他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他看着书,却有些无法集中精力,余光总是会若有若无地瞟到许知安默默擦书的身影。
他以为许知安会生气,或者骂一两句,但是都没有。
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就只是默默地掏出了纸巾。
孟以骞想,这人真是个软包子,受了委屈都一点脾气都没有。
如果是他,他肯定让那人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如同今天熊宽只是对他喊了一声外号,他就要把他骂得哭着回家。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旁边的许知安突然转过来,睁着一双清凌凌的杏眼,轻声问他:“孟以骞,你还记得我名字啊?”
许知安擦着擦着书,就不禁回忆起刚才的情景,可能是她对于名字比较敏感,脑海里徘徊的都是他刚才叫她名字的声音。
他叫了两遍,许知安。
而且叫得特别顺口。
许知安瞬间觉得有一种不敢相信的感觉,毕竟两人当陌生人当了这么久,一下子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感觉还是挺新奇的。
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这么朝着孟以骞问了出来,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她第一次在孟以骞的眼睛里,看到了其他的情绪。
是一种意外。
虽然转瞬即逝。
孟以骞迎着许知安期待的目光,忽然有些恍惚,这种类似寒暄的聊天方式让他感到陌生。
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这么交流过了。
他抿了抿嘴唇,最终只说出一句:“我又不是智障。”
许知安很想说刚才他就没记住熊宽的名字,但还是忍住了,只是乖乖回了句:"噢。"
许知安忽然觉得,如果她是游戏人物,一切都可以转化为可视的数据,那她和孟以骞的那根进度条,好像是微不可见地,往前挪动了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