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三日清晨再一次醒来,我发现我自己在一大间房子里。
房子里粉帐流苏,弥漫着凶悍的味道,而那种我最喜欢淡淡的香味已然不见。
见我醒来,坐立床头的人便低着头看着我。
这人长着一脸的大胡子,我忙拱手道:“多谢大哥相救。”
大胡子浓眉一皱,转过脸。
“不用谢我,昨日我家主子路过红亭子,见你受了重伤,才将你带了回来。”
我很感激地一点头,心想他的主子是谁?
可是身上的伤痛,让我不禁皱起眉头。
见我神色难看,大胡子一愣,问我:“你前日夜里伤得很重,经过一天的休息,现在伤势怎么样,好些了吗?”
“好多了!”
“既然好多了,不妨再养上三两日再离去。”说罢,他一脸不屑,大步走到门口,然后出去了,接着反手就把门关上了。
“喂……”
见这人古里古怪,我心中奇怪这人怎么说话冷冰冰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欠他钱没还,可是回想他刚才说的话像是在下逐客令一般,我白眼一翻,本来直起来的身子又躺了下去。
“此地不可乱闯,要是被人发现,只怕你小命不保。”
闻听这话,我很骇然,这大胡子的主子是谁,他刚才这话算是警告吗?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玄之又玄?
只是……
前日受伤,今日苏醒,我全身伤势还未痊愈,还隐隐作痛。
虽然我能强忍得住疼痛,但是若要行动,那还是多有不便,于是我只能用双臂撑在床上,勉强来到距离床榻不远的桌子前坐下。
桌子上放着茶壶,还有茶杯,我口渴难耐,于是提起茶壶倒了一杯水,大口饮了一口,觉得痛快多了。
这一喝水,倒是唤起了肚子的饥饿感,所以我也是不管什么了,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糕点,囫囵吞枣一般将其撕扯吞下。
这间房子窗门都是粉红色的纸糊的,此刻紧闭得很严实,我只能对外面胡乱猜疑一番,莫非这是一个妙龄姑娘的闺房?
可是那个大胡子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只是待我心情平稳以后,我才想起了那白衣女子风如雪。
说起来,风如雪和自己也是萍水相逢,但是我至今依恋不忘。
对于她,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似是曾经相识,可是仔细一想,浮云悠悠,眼中黑洞泛起,似仿佛从未见过她,但是无论怎么样,愿她能保重自己,不要让那几个凶狠的黑衣女人伤了她的性命。
随便吃喝一下,眨眼到了傍晚,可能是坐久了,我身上的伤疼了起来,于是便早些上了床榻,继续养伤,可是就在我困意深浓要睡着的时候,忽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
是两个。
一个脚步沉重。
一个脚步轻盈。
然后我就听见外面有人说:
“我们听说大人近日有了动作,前日夜里他们捉住了一名女反贼,现在正关押在城西的荷花庙之中,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这是一个男人在讲话。
“天黑以后三更天,叫上二虎子,我们三人亲自去打探打探。”
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这声音很熟悉。
我一愣,于是就想起了前日入城时巧遇的女孩子吴倩倩。
“对了,对了,是她,绝对是她,这是她的声音。”
听到吴倩倩的声音,我一下激动了。
我身上的伤势好像完全康复,这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来到门前,我用手使劲抓着门窗,一边摇曳一边大声喊叫:“吴小姐,吴小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那门果然打开了。
然后一个魁梧的男人站在我面前。
这个男人则是早上我苏醒之时坐在我床头的大胡子。
我看见他的身后正站着吴倩倩。
“大哥,你前日夜里受伤严重,我就把你救回来了,但是你要听我的话,伤势才能痊愈。”
见到吴倩倩,我心中乐开了花。心想自己倒是与这吴倩倩缘分不浅,短短两天之内,竟然和她见了三面,在这偌大的扬州城之中,这实属难得得很呀!
这时,我从吴倩倩的眼神之中,领略到她对我的关心。
听她说:
“这几日你便在这里养伤,你有什么需求,那就和他说,他定然会满足你。”
听了这话,我瞅着大胡子。
大胡子两眼瞪着我。
我见了,心中一怔,忙说出心中的不悦之事。
我说:
“本来你救了我,帮了我,我是高兴得很,可是你们救了我又把我关在这间房子里,我实在是荒闷得很。”
吴倩倩知道我的话中有不满,也晓得我是因何不满,于是看了看旁边的大胡子汉子,摇了摇头,然后欲言又止。
我见了不知是何意?
那大胡子汉子却道:“我们救了你,自然是为你好,让你怎样,你便怎样,不让你在这里乱走,那自然是不会害你的。”
一听这话,便晓得这大胡子汉子绝对是一个山野莽夫,说话像是盲人开车,横冲直撞,直性如钢钉。
吴倩倩见我低沉,眉目之间有不解,便对着旁边的大胡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滚出去。
大胡子领悟,又瞪了我一眼,然后退出门外。
吴倩倩见了,这便坐下,她不但给我倒了杯茶,而且还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喝了一口。
然后说:
“现在朝廷动乱,江湖群雄骚动,这扬州城之中没有以前太平,天天都有人横尸街头,我爹爹为了这扬州城的治安可算是日夜不归,上面天天有钦差大臣暗访此地,要查个究竟,定要查查这块地方到底出了什么幺蛾子,说是好给上面一个交代,你是一个试子,现在只需要一心一意上京赶考罢了,对于其他事情,不必上心,要是在这扬州城惹上了当前的事情,只怕要杀头,哪里还考得了试。”
我不解,心中在想“当前的事”是什么事情?这么玄?
前几日,官府的人查到一封“反清复明”的书信,信中全是大逆不道的言论,此事出在扬州城,搞得扬州城风声四起。
吴倩倩说得小心翼翼,我听得是心如重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写信传信的人,怕他作何?”
吴倩倩却不然,继续说道:“前几日衙门前的菜市场惨得很,十名刽子手手里的刀落下好几回,杀了一百多书商老板,菜市场瞬间是血流成河,整个扬州城血腥味用了好几天才消散。”
见她说得骇人,我心中也害怕了些,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吴倩倩道:“满兵入了山海关,第一件事便是规制大清,消除异己,这些书商的店铺里查抄到了前明的相关书籍,还有直言说满清是异族蛮夷,汉人俗礼才是正统,那种对于满人不利的言论,一旦被查抄,就是大逆不道,不但自己死罪难逃,还满门抄斩。”
我听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你认为那些人该死吗?”
我致命一问。
吴倩倩摇了摇头,她什么话也没说,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何意。
只听她继续说道:越是会写字,会识字的人,受的牵连越大,你是读书人,所以这当下的扬州城便不是你的久留之地,我想等你伤养好了以后,立刻启程北上北京,不必在此逗留,这样也就免了被这场祸事牵连的风险。
“可是你呢,你留下也会牵连啊。”
吴倩倩淡淡一笑。
“我爹是扬州城的知府,只要他不杀我,谁敢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