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周一，程泛溪依然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准备上课的英语老师已经提前开始板书，好在她的座位就在后门边，倒也不费什么事。
一坐下程泛溪就开始玩手机，温恬给她发了消息，说自己请假了不跟她一起吃午饭，因为今天是她小姑的葬礼。
原本按照温家的条件应该会为温妍举办一个隆重盛大的告别仪式再好生安葬，大概是因为温家人觉得温妍当初的举动让他们丢了脸面很不光彩，所以就这样匆忙了结了她人生的最后一件大事。
温恬说什么外人都没有请，只有他们一家人和她那个陌生的表姐在。
程泛溪回了她几句就收了手机，趴在桌子上开始补觉。她一直都很纳闷，为什么人要在最缺觉的时候早起读书？她爷爷天刚亮就睡不着起来了，整天精神好得很，却什么都不用干，太不合理了！
下午温恬就老实回来上课了，一脸愁苦的跟程泛溪吐槽。
“我原本以为还能多休息会儿呢！我爸不让，非说高二了学习任务重，直接让司机给我送到学校了。”
程泛溪双手插兜，翘着二郎腿，故意打趣她，“你应该跟温叔叔直说，你缺的不是一个下午的学习时间，而是一个崭新的大脑。”
温恬也乐了，佯装抬手打她，被程泛溪轻松躲过，只得笑骂道，“去你的！你还不是一样！”
南城一中，南城最好的几个中学之一，绝大部分的学生学习成绩都还不错，是中考以优异的分数被正常录取进来的。然而凡事都有例外，总有一些漏网之鱼——譬如程泛溪、温恬这种被家里用钱砸进来的，在一众成绩优异的好学生中她们那惨不忍睹的分数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好在漏网之鱼也不少，每个班都有那么几个，程泛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至少她的成绩比温恬还是强点。
南一高二开始有晚自习，走读生上两节，寄宿生上三节，第二节晚自习下课的时候刚好八点半。
温恬在五班，程泛溪是六班的，她还没收拾完东西温恬就来她们班了，自然的在程泛溪旁边坐下。班上其他同学对于温恬串教室早已习以为常，她长相甜美，性格也不错，甚至还有不少人跟她打招呼。
“哟！恬姐又来串门啦！”
“恬姐今天也很好看哦！”
温恬听得心花怒放，从包里拿了些巧克力分下去。
程泛溪弯了弯嘴角，故意变夹子音，“哎哟～恬姐好大方哦！人家也想吃chocolate～”
温恬被她夹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剩下的巧克力一骨碌扔到程泛溪怀里。
“都给你都给你！求你别夹了！真的受不鸟了！”
程泛溪笑得直不起腰，两人一起出了校门，温家的车已经等在门口。
温恬微微皱眉，“稀饭，你又不直接回家？”
“晚点回。”
“那我先走了，你别太晚了。”
程泛溪笑着点头，“知道啦温大妈！”
车子消失在程泛溪的视线里，她脸上的笑意也戛然而止，轻车熟路的拐进一家网吧，登录账号开始打游戏。
随机匹配的队友太坑，动不动挂机，程泛溪反手一个举报，三连跪后怒气冲冲地走出网吧。瞥了一眼手表，九点四十，差不多可以回去了。
她站在路口等滴滴，插着兜目光随意左看看右看看，这条街不算繁华，这个点路上的行人也不多。马路斜对面便利店的玻璃门打开，走出了一个清瘦的身影，穿着黑色大衣，手里拧着两个满满的购物袋。
有点儿眼熟。
但想不起是谁。
程泛溪还没顾得上多看几眼仔细回忆，滴滴已经停在了她眼前。
——想不起来的人和事就先放一放，说不定一会儿就忘了。
回到家果然一楼没人了，只留了夜灯，程泛溪猫手猫脚地上楼，推开门发现房间的灯开着，程实正坐在她的沙发上，有点儿守株待兔的意思。
程泛溪就站在门口，也不进去，父女俩对视了一会儿，程实先开的口。
“你每天都回来这么晚？”
“不一定——”程泛溪停顿了一下，轻挑眉，“看心情。”
程实的脸色不太好看，大概是皱眉太多，眉心有轻微的皱痕，看着莫名不威自怒。坦白说，在程实这个年纪，他算是身材管理不错，没有明显的啤酒肚，脸上也没怎么发腮。五官硬挺，随着岁月的积淀，倒是越发显露出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我打电话问过你们班主任，你应该是八点半下晚自习。”他抬起手表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十点十分，你走回来的？”
程泛溪对他的话略感疑惑，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程总日理万机，居然还有空给我班主任打电话？”
程实剜了她一眼，目光阴沉，走到她面前，“程泛溪，你现在是不是连话都不会好好说了？”见他生气程泛溪也不怕，抱着手臂倚着门框，用沉默回答。
她是什么时候起和程实的关系变成现在这样的呢？是他再婚？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程沐阳出生？是他们一家三口整天其乐融融而她像个寄人篱下的外人？
程泛溪也记不太清了，好像导火索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是在读初一的时候，她那时成绩还不错，期中考试之后学校要开家长会，刚好那天程沐阳的幼儿园要办什么亲子活动。平时都是他妈赵茜去的，那天她却偏偏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最后程实去了程沐阳的幼儿园。
至于理由么程实也说过——你是姐姐，弟弟还小，你要让着他。
程泛溪那时第一次清楚的意识到，这不是让不让的问题，而是选择，程实选择了程沐阳，舍弃了她。从那天开始，她再也没对程实撒过娇，甚至不报任何多余的期待。
见她沉默不语，程实继续板着脸教训，“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身为学生就要做好学生的本分，你上次考试考了几分？倒数多少名？我都替你丢人。”
程泛溪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是吗？让程总丢人了，我真是感到很抱歉。”
“你！”程实气到抬起巴掌快要落下时他又忍住了，他看到了女儿眼底的倔强，脸上那一副生不怕死不怕的表情很像那个人。
他收回手，眼神露出了一丝厌恶。
“你爱怎样就怎样，我懒得管你，大不了就当没生过你。”
程实头也不回的走了，程泛溪在原地站了很久，觉得眼睛酸涩，眼泪原地打转了半天，快要夺眶而出又被她使劲憋了回去。
别哭，不值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