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暂时修炼没有头绪,又心头烦闷,从天就打算出来走走。
庄家村平时几乎没有闲人,村子里的青壮劳力基本上不是在田间劳作,就是去了梵天派务工或者出去打猎。村子很小,仅五六十户人家,房屋建筑也基本上是低矮的泥土墙房子。
从天从牛二爷家出来,在村子中转悠了一圈,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村口。
村口外面有一条泥土大道,可供三辆马车并行,这种大路,在乡间是不多见的。因为这条道,正是梵天派运输煤矿的一条路线,从北面的池坞镇运送煤矿到这条道,再往南进入平临大道,最后西送至临汝城,再转至各地。
在村子中住了几天,从天对这个村子也比较熟悉了。今天既不是赶集的日子,也没见运输煤矿的车队。但是在泥土道上却见到不少形形色色的行人都是往一个方向而去,最令人惊讶的莫过于刚刚呼啸过去的一拨马队。领头的是一个身形高大粗犷的汉子,那汉子背后背了一柄两掌宽的巨刀,一身红衣尤其醒目,一行二十多骑,从天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马匹飞驰而过,扬起许多灰尘,随着微风四处而散。从天一面后退,一面捂住嘴巴,伸手扇开灰尘,却见到庄雪龙一行从侧面林中走了出来。
“从天!你不好好养伤,怎么到这里来了?”庄雪龙快步上前,将手中和肩上负的猎物取下交给身后的少年,拍着从天肩头,一脸关切的问道。
“啊,雪龙大哥!没事,我伤口好的很快,在床上躺着难受,就出来走走,换换空气。”从天接连几日在村子中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心中温暖,笑道。
“真羡慕你们修道的人啊!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好的这么快。走,我们边走边聊,从天你真是梵天派弟子吗?”从天那天受到的穿胸剑伤,令人触目惊心,庄雪龙独自带队打猎已经两三年了,对这种致命伤如何不清楚,但是从天竟然好的这么快,实在让他心生羡慕。
“嗯!只是想不到会遭同门恶人的暗算。”从天握紧拳头,愤慨道。
庄雪龙却看的很开,道:“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啊,弱肉强食,弱者永远只能成为强者的猎物。”
从天自幼接受梵天派传统正派式的教育,一时对这种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难以接受,表情即带着愤怒,又带着迷茫。
见从天不说话,庄雪龙眼珠一转,以为自己说话不妥,伤到从天自尊,便换了个话题问道:“从天,你说我可不可以……唉,算了。”
“什么?”从天一时走神,却没听太清楚。
“没什么。”
“雪龙大哥,你救过我,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吗?”从天停下脚步,看着庄雪龙欲言又止的模样,疑惑道。
“唉!我自小就向往外面的世界,想要拜入梵天派,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可是无奈家中一贫如洗,还有老父和小妹需要照顾……”庄雪龙说出了心里话,有了倾诉对象,只觉得压抑多年的心头总算是舒缓了不少。
“原来是这样……雪龙大哥,你真是苦命。”从天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也是一阵感慨,“你至少还有父亲和妹妹,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
两人一番交谈,彼此都为对方身世感到可怜。
就在这时,背后远远传来奔马之声,从天回头一看,刚才在泥土大路上奔过去的马队,竟在那领头的红衣大汉带领下转了回来。
红衣大汉勒住奔马,在两人几丈远停了下来。
烈马不停打着响鼻,红衣大汉一面勒住缰绳,安抚马匹,一面高声喝问:“那两个小子,你们过来,大爷有话问你们。”
从天见那大汉如此无礼,心头火起,扭过头,不愿上前。
倒是庄雪龙在社会底层摸滚打爬,对人情世故看的通透。见这大汉及身后马队,来势汹汹,不愿得罪,连忙点头哈腰靠近,扮出笑脸问道:“这位大爷有什么吩咐?”
“昨天夜里,你们可否看见此处有一道流光划过?”大汉一扬马鞭,指着村外泥土道前方问道。
“什么流光?小的不曾看见。”庄雪龙虽然心中纳闷,但依旧老老实实道。
“那位小子呢?你可否看见?”大汉身后又围了两骑过来,其中一人留着八字胡,身材短小精干,见从天未答,便驱马上前,怒喝道:“柳爷问你话呢!耳朵聋啦?”
马队二十余骑,虽然大部分仍在那条道上等待,但这边几头高头大马在村中仍然极其显眼,不一会儿便有许多不知情的妇女围拢上来,一时窃窃私语,却无人敢上前。
从天强压心中怒气,自知不能莽撞,这才回过头,道:“不曾看见。”
那红衣大汉见从天举止奇怪,登时一怒,大喝一声,道:“真没看见?”
“没看见。”
那身材瘦小的八字胡善察言观色,见状扬起手中马鞭,身形一矮,“啪!”地一声狠狠朝从天抽了下去,“是不是没看……”
话没说话,却见庄雪龙身形如电,一下子挡在了从天身前,那马鞭来势何其凶猛,顿时在庄雪龙背后激起一道血痕。
“啊!”村中不少中年妇女顿时惊呼出声,有一位大胆的连忙上前扶住庄雪龙。
“唔……”庄雪龙硬受一鞭,却死咬牙关,忍住疼痛,将上前扶住他的妇女推开,低声道:“林姨,这里没事,你们快快走开。”
回头却还要扮作笑脸,赔笑道:“这位大爷不要动了火气……我弟弟不懂事,冲撞了大爷,还望大爷赎罪!小的昨夜与弟弟确实不曾看见什么流光。”
从天眼看庄雪龙背上一条血痕,血珠浸出衣裳,眼眶一红,却被庄雪龙满是老茧的手狠狠抱住,一时动弹不得。
马鞭是条状牛皮细细编制而成,一个成人挥舞之下,几乎没有多少人能硬受一鞭而闷不啃声,更何况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
当下七八个妇女心中不忍,顿时嚷嚷开了,“各位大爷,雪龙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大爷……我们在这里向你们赔不是了。”
“是啊是啊,雪龙是我们村土生土长的人,从小到大就不会撒谎。”
“倒是这位小哥,是雪龙前几天救下的人,他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胡姨!不要胡说!”庄雪龙神色一变,朝那人群中一位穿着葛布围裙妇女的怒喝道。
那个叫胡姨的妇女情知说错话,当下面色一红,退后两步,神色一滞,不敢再出声。
原本听到一群妇女叽叽喳喳烦不胜烦的红衣大汉,都已经打算离开了,但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顿时死死的盯着庄雪龙:“她说的是不是真的?这小子不是你弟弟?那他是什么人?”
庄雪龙左右为难,情知恐怕无法善了,但是仍然极力掩饰,装出的笑脸比哭还难看:“大爷!你别听这些大妈胡说,他真是我的弟弟……”
红衣大汉却不再理会二人,转头对瘦小八字胡道:“八字胡,两个一并绑了,带走!”
******
在梵天派东部千里之外,有一个被称为厄运之地的沼泽地带。
这是一片雾茫茫的沼泽,方圆百里几无人烟。
但今日,几个不速之客打破了沼泽往日的宁静。
沼泽地几乎是寸草不生,五个人分五个方向凌空对峙,而五人中间的沼泽里,斜插着一柄剑。
剑身无鞘,发出淡淡的蓝光,似乎冒着一股寒气,冻结了周边浮泥,才不至于陷落下去。
原来梦妮自与从天分别之后,就一直追赶这柄蓝色寒霜神剑,神剑穿越山岭,十余天过去,几经波折,竟落到此处。
而这一追赶就是上千里,追逐的人群也由多变少,最后只剩下五人。
气氛凝重,终于,五人中有一人开口打破了沉默,“诸位,神剑有灵,我们多日追赶,大家都知道了。”
说话的人是一位紫衫少年,皮肤白皙,脸庞俊逸,他接着说道:“一人之力无法降伏神剑,前几次有好几位道友均是如此,不但让神剑挣脱,再次遁走,还反而受了寒气入侵之苦。”
他见众人表情变换不定,接着道:“在下吹雪谷上官齐。”指了指旁边一名青衣少女,“这位是师妹李云惠。”
紫衫少年占据了主动,与李云惠并肩站着,拱手一礼,道:“还望请教诸位姓名!”
“哼!吹雪谷了不起啊?凭什么我要告诉你?”一位穿着灰布衫的青年壮汉闷声闷气道。
紫衫少年却丝毫不动怒,依旧微笑着。
只是五人周围气温骤降,空气凝结,本是千万年亘古不变的雾气竟凝结成了雪花,片片而落。
梦妮心中一惊,这人修为好高!
青年壮汉面色一变,却碍于面子,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上官兄好本事,只这一手‘凝气化雪’,恐怕你的修为就不低于融合期吧?”
最后说话的人是一位穿着碎花裙的娇小女子,只见她妩媚动人,神色泰然,只怕修为也不低。
上官齐随即撤了法术,拱手坦然道:“姑娘好眼力!在下主修术法,神光七阶,却也跟融合期相当。”
听闻此人主修术法,梦妮不禁想到了从天,“从天师弟应该通过试炼大会了吧?这次要是拜师了,肯定要改修术法的,不知道拜谁为师的呢?”梦妮十余天风餐露宿,神色间不禁憔悴了许多,眼角也有掩饰不住的疲倦之色。
“上官兄有礼了,小女子‘无涯神殿’景书雪。”
“原来你是魔道妖女!哼!”青年壮汉听闻“无涯神殿”,心中不爽,怒道。
“总比某些人好,连姓名都不敢告诉别人,只会在背地里做小动作,说不定他才是大奸大恶之人呢!”
“你!”青年壮汉一身暴躁脾气,给人一激,顿时发作,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来,就这么与那无涯神殿的少女打了起来。
看的另外几人目瞪口呆。
然而能追到此处来的人,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两人实力相差不大,一时之间斗的旗鼓相当,难分胜负。
“两位道友……”上官齐本有要事在身,实在不愿如此再耗下去,出言阻止道。
但两人一时半会儿哪里听的进劝?依旧打的不可开交。
“既然如此,云惠师妹,那就有劳你了。”上官齐无奈,扭头对身旁女子道。
“慢着!”梦妮拉回思绪,对吹雪谷二人道。
李云惠正欲出手,随即一怔,只见梦妮朝打斗的二人大喊一声,道:“喂!你们慢慢打啊!咱们拿了神剑,先走一步啦!嘻嘻嘻!”
银铃一般的悦耳笑声传入上官齐耳朵,他这才注意到梦妮,只见他情不自禁“啊”了一声,目光落在一袭红衣的梦妮身上,便再也挪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