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妄!’
四周近百名鱼龙服的内心同时冒出这个念头。
莫说‘一片龙城’距此不过十几里,就说偌大江湖,再算上那一方世外的武仙们,谁敢说让万仞山欠他一个交代?
有些人在世外,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到了。
有些人在世俗,仅仅只是放不下这江湖。
四下一片寂静,从临街被砸烂的首饰摊里忽然传出气若游丝的切切声:“给,给我拿下他,他以为他是谁?袭杀上官,这罪名就是万公也不会给他开脱——”
唰唰唰!
前后左右的拔刀声连成一片,刀光森寒晃眼,魏鸣岐忽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不由倍感怀念。
“你的话不管用,还是跑吧赶紧。”旁边的桃花眼好意提醒他。
魏鸣岐却松了松筋骨。
宫里老太监对他说过,八门伏魔在沙场上比在江湖更管用,他深以为然,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躁动。
“让让让让——”
不远处,忽有一白面小厮操着尖锐的嗓音挤进来:“宫里有旨意!汝等还在这傻站着干嘛。”
“……”
“刘公公?”
“正是咱家,尔等还不预备着接旨?”
“……”
一众鹰犬都已傻了眼,宫城距此十几里,这边又事态突然,旨意来的这么快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机灵点的,刚才拔刀有多快,这会跪的就有多快。
白面小厮样的男人见状点头,又将目光投到魏鸣岐身上,装模作样道:“魏鸣岐,宫里旨意为你而来,躬身听旨吧。”
看着昔日的小采买摇身一变成了宣旨太监,魏鸣岐在心里给他竖了个中指,而后躬身长声道:
“草民魏鸣岐——听旨。”
刘姓太监心里暗爽,随即摊开墨迹未干的旨意宣读道:
“勅令——”
“西府指挥从知断明、镇抚使刘宽、千户陈文南、千户田良因疾上书致仕,帝允之。”
“另命魏鸣岐为西府镇抚使,赐大红织金鱼龙补罗、鱼符刀。暂代西府苍龙枢事务。”
“钦此——”
长长的拖音后,现场陷入死寂。
“我,我不服!我不服——”
首饰摊的狼藉里忽地有人爬起来,披头散发犹如疯子:“皇帝偏心,万公偏心!我断家卫国几代人,不及这杀人盈野的魔头入宫五年?天理何在!!”
宣旨的白面太监收起旨意,面色冷了几分:“断大人,还请给自己留点体面,这些年你等做的事儿,万公心里都有笔账,尔等不冤枉。”
“断大人这疾原来是脑疾啊。”
魏鸣岐紧跟着嘲讽,丝毫没有得饶人处且饶人的觉悟:“前两代人还好说,断大人你这一代平日里卫国都卫到了牌桌上,卫的好啊断大人。”
鼓掌——
这番嘲讽,引得断明死死地盯住他:“姓魏的你就狂吧!我看你能狂到几时!我看你这个镇抚使能做多久!手下能调动多少人!”
魏鸣岐忍不住啧啧感慨。
难怪万仞山要让他来西府,后者真是已经烂透了啊,既然如此,他也不怕多得罪人。
“你。”
他随意点出一人:“去把他身上的皮给我扒下来,现在国事艰难,国库能省一点是一点,我就要他身上那套鱼龙服。”
“……”
打人况且不打脸,更何况被当众‘扒’皮。
白面太监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这姓魏的心眼真就没针尖大,自己以前没得罪他吧?绝对没有,他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帮魏鸣岐采买了几回,二人是过命的交情。
“不去是吧?”
魏鸣岐点头:“把这身皮和刀留下,以后不用来了。”
哐当——
那人也不多说,扔下刀一拱手,转身离开了。
“你。”
哐当。
“你?”
哐当。
魏鸣岐每指一人,对方就自觉丢刀,这便是西府如今的现状,绝大多数人子承父业,彼此关系盘根错节,情况不对就一齐抵御外部压力,以至于西府每况愈下,再无当初威压江湖的实力。
这出戏似乎不好收场。
但魏鸣岐丝毫不急,他巴不得把这帮人全都清理出去,大不了就效仿建朝刚开府的那会,招募江湖草莽,这本就是西府的权能之一。
他相信万仞山的本意也是让他重整西府,与其一点点割肉腐烂,不如高抬大刀阔斧,要么玩完要么浴火重生。
又点到一人的时候。
“赵四,你想好了。”
他身后的桃花眼忽然开口:“可不止一人看着呢。现在走了,以后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被开口提醒的赵四似乎和桃花眼有故,被桃花眼一点,再细品那句不止一人,赵四心里立马一个哆嗦。
“遵镇抚使命——”
赵四恭敬一拱手,随即走到断明身前直接开始扒衣服:“断大人,得罪了!”
“好!好好好——”
后者盯着他和桃花眼咬牙点头,恶狠狠道:“你们两个走着瞧!吃里扒外的从来不会有好下场!”
“还有要走的吗?”
“……”
这次现场没人动弹。
魏鸣岐轻皱起眉头,有些怪桃花眼的多事:“想走的一并留下刀走,我绝对不留。”
“行了——”
桃花眼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不要用力过猛,人手太少连维护治安都不够,逼急了这帮人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我爷爷曾经是四枢指挥使,我可以帮你。”
魏鸣岐转身看了他一眼,只是瞬间,二人就达成了默契,只因他俩都有各自想要的东西。
风波也暂时得以平息。
桃花眼遣派人回府的时候,原地的白脸太监走到魏鸣岐身边,手指搓动笑容荡漾道:“恭喜恭喜,咱家第一次出来宣旨,镇抚使不意思意思?镇抚使大人,您也不想以后穿小鞋吧?”
死要钱的太监精本精。
魏鸣岐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伸手过去:“借点钱给我。”
“老子是太监!你管我要钱?!”
“不然呢,打烂了人家摊子总得赔钱吧,断明人都走了,总不能追上去扒他裤子。”
“……”
白脸太监最终还是肉痛的掏了钱。
街道远处,一处茶楼包厢的顶层,某个黑色华服的半大少女收回目光,满脸担忧的看向旁边:
“万爷爷,朕这样做,会不会太娇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