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永安宫出来,一路到了未央宫,程宁都显得有些思绪不宁。
春华发现了,以为她哪里不舒服。
“娘娘,是不是外头风大吹久了,要不要让孟医官来瞧瞧?”
程宁回过神,摇头。
不过说起来,孟歆这阵子来临华宫的频率确实是减少了。
自从她嗓子出了问题后,有许久没见她。
平日的平安脉也换成了另一个太医。
她怀疑是上次嫂子身孕的事情,让卫宴洲忌惮上了,不让她与孟歆过多接触。
与傅佑廷一样的道理。
身边熟悉的人越来越少,新人越来越多,或许就是卫宴洲要她习惯的事情。
未央宫里已经人头攒动,偏偏殿外也热闹。
谢念瑶又在拿她皇后的架子。
而这次被针对的对象,不是程宁,是欧阳曦。
两人堵在大门口,外头的进不去,里头的出不来,都被迫看着戏。
“淑贵妃可真是不一样了,这才一夜恩宠,连狐狸毛都戴上了,过两日是不是要将金冠也往头上顶啊?”
谢念瑶憋不了一点儿,见了欧阳曦,眼睛不是眼睛的。
可怜淑贵妃身上只是披了个狐狸氅,这东西几乎每个宫都有。
只是她身上这件特别一点,是个红狐的皮。
被谢念瑶一顿呵斥下,未免说她压皇后的风头,叫宫女替她取下来。
这一取,她身上便只剩下单薄的宫裙。
冻得身上都瑟缩了一下:“娘娘满意了?”
谢念瑶怎么可能满意:“怎么?用这招苦肉计,让大家都以为是本宫为难你?”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欧阳曦脾气也起来了:“难怪陛下三番两次都从娘娘宫里出去了,这番咄咄逼人不好相与,有皇后的凤仪么?”
这话可真是生水进了油锅,要炸了。
程宁微微挑起一边嘴角,莫名觉得有几分熟悉。
用一句大言不惭的话,欧阳曦的性子,有几分像从前的她。
宁折不弯的脾气。
她正想上前帮着解个围,没必要当着朝臣的面弄得难看。
可身边安静了下来,一道熟悉的冷香扑鼻。
程宁侧过脸,发现卫宴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就站在她身边。
还在唇间比了嘘,示意所有人不准出声。
随即他的视线在程宁的发间一晃而过,幽深的瞳孔被芙蓉花映的亮了一瞬。
他的脸偏到程宁耳侧,旁若无人般耳语:“有没有觉得她的脾气莫名有些熟悉?”
唇瓣隐约擦过芙蓉花瓣,若即若离。
昨天闹得不欢而散,今日出现又跟个没事人似的了。
不知该说皇帝陛下度量大不计较,还是该说昨夜佳人在怀,早已安抚了情绪。
恶趣味。
谢念瑶显然是在争风吃醋,这个热闹也要凑。
程宁不自在地离远了两步,没说话。
卫宴洲在了,出头的人轮不上她。
那边谢念瑶果然被气歪了脸:“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到底是谁在外头嚼舌根,说卫宴洲三番两次从她宫里出去的?
“是程宁在外胡说八道?本宫是敌不过她的狐媚子,但你以为爬了一次龙床,就可以骑在本宫头上了么!”
她说罢,还情绪激动地要去扯欧阳曦的头发。
实在是太气,太丢脸了!
她岂不是成了后宫的笑话!
“不必熹妃说道,皇后娘娘这样的性子,还不足以说明么?女人善妒没什么,无厘头的刁难,那便是心胸狭隘了!”
欧阳曦哪是乖乖站着让人打的性子,当下便攥住了谢念瑶的手推出去。
她好歹是刑部尚书之女,性格里有几分烈性和果敢,莫名的刁难,她自当是忍不住的。
谢念瑶的兄长早已混在其中,见自己的妹妹,堂堂皇后,被人当众如此奚落,哪里还能忍。
他一挽袖子,喝道:“来人!淑贵妃以下犯上,斥责皇后,目无尊法,给我押下,到陛下面前去对峙!”
他话音一落,谢氏的人便都纷纷涌上前。
探手去抓欧阳曦。
几只手要触碰上欧阳曦的瞬间,她眉宇闪过冷戾,可以多对少,她躲都躲不及。
“朕在这儿,有什么事现在说。”
程宁就站在卫宴洲身边,听见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那边的哄闹就都静止了。
卫宴洲的声音响起,那一方混乱霎时像被人点了穴。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欧阳曦,看见卫宴洲松了口气,福礼:“给陛下请安。”
“给陛下请安!”
谢念瑶眼珠子转了两圈,看见程宁站在卫宴洲身边,那嫉恨更是差点忍不住。
不知这两人在此站了多久。
不过她现在没法找程宁算账,眼睛眨巴两下,硬是挤出几滴眼泪来。
“陛下!”她扑过来,梨花带雨道:“淑贵妃她、她竟然言语恶毒地咒骂臣妾!”
恶人先告状的戏码,程宁见得多了。
她往一旁让了地,避免谢念瑶的眼泪溅到自己身上。
反应过来的欧阳曦,哪容得别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她一把跪在卫宴洲面前,没有装可怜,更没有夸张,只说:“皇后娘娘多有为难,臣妾气不过怼了两句,劳动陛下,实在惭愧。”
这一个哭闹,一个沉静。
差别立马就体现出来了。
谢念瑶还不服:“你那是怼?你是恨不得阖宫上下笑话本宫!”
卫宴洲的手腕被她摇晃来去:“陛下,就连兄长听了都气不过,您要替臣妾做主啊!”
程宁压下睫羽,暗道蠢货。
自己与欧阳曦争执也就罢了,她还恨不能将自己兄长拉下水,是觉得谢家命太长了?
果然,卫宴洲道:“哦?谢爱卿也觉得女人家的口舌之争,当真了?”
谢念锦恨不能回到方才,将贸然出手的自己掐死。
也恨不得将那个拼命引火的妹妹掐死。
谢家最近的境况还不够危险么?为什么非得争一口气。
更何况,卫宴洲这么问,就已经说明,他认为这是女人家的小打闹。
他自己都懒得管。
谢念锦颤颤巍巍地跪下来:“陛、陛下恕罪,臣方才也是一时情急,本不该插手。”
“兄长!”谢念瑶难以置信:“你竟然——”
竟然连兄长都不替她说话!
“朕瞧着也是,皇后素来爱哭,哭的朕头疼。”卫宴洲抽出手,朝欧阳曦伸出手:“淑贵妃穿着单薄,朕领你入殿。”
竟然是两边都不发落,可也够谢念锦被冷汗湿透。
这话不就是说明,他厌烦谢念瑶这哭哭啼啼么?
欧阳曦也未想到,卫宴洲竟然顾及她,未安慰皇后一句。
她顺从地抬手,被卫宴洲握住手腕,带进了内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