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几日没有动静,甜杏耐不住又找了她一趟。
这次她‘半推半就’接受了凤鸾宫抛来的橄榄枝。
“对嘛,”甜杏满意了:“你盯着熹妃,她若是使什么狐媚子的招将陛下骗来临华宫,你就拦一栏,拦不住就来告知我,明白了么?”
她们都心知肚明,以卫宴洲来后宫的习惯,怕是今日又要去临华宫里。
但是出乎意料的,卫宴洲今日竟然翻了牌子,欧阳曦的。
消息传到后宫,炸开了锅。
还没入夜,谢念瑶听了根本坐不住,直接去了趟离月宫。
听说好一顿讽刺。
谢之云白日在朝堂上被卫宴洲一通发落的事已经传开了。
都道原来谢氏也不是那么稳固。
而卫宴洲堂而皇之翻了欧阳曦的牌子,更加说明他我行我素,想法根本猜不透。
消息传入程宁耳朵里,她倒没有特别的反应。
不过就算她有反应旁人也看不出来,熹妃娘娘冷淡惯了,想的什么,春华都猜不透。
欧阳曦.....以卫宴洲的性格,定然是为明天的事做准备。
程宁深谙他的性格,不做无用功的事。
明晚不论发生什么,李氏应当是没跑了。
他宠幸欧阳曦,是在提点刑部,此案严审。
只是不希望他将所有人都当成棋子,欧阳曦这个人,能看出来是有几分重情义的。
而且欧阳家一直是纯臣,不涉党争,与他来说,助益无限。
程宁回过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想这么远。
她坐在榻上百无聊赖地与自己对弈,只是这棋下的不怎么平心静气。
春华在一边绣花,见她频繁往门外望,好奇:“娘娘,门口有什么么?”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识总往外望。
但是程宁其实什么也没想,甚至有几分放空。
春华见她神情怔忪,放了刺绣过来,观一眼棋局。
好家伙,下的乱的很。
她拿了颗白棋,落在盘上,黑子的输局就定了。
“我的娘娘,既然下棋心不在焉,那看书吗?”
程宁将棋局推翻了,摇头。
她总有些心神不宁,不知道是为什么。
还不如早点睡觉。
春华伺候她上了床,打趣她:“娘娘是不是想着陛下?”
想卫宴洲?
程宁蹙眉,又往门口看了一眼,她确实没想。
“我听闻陛下在离月宫用的晚膳,这会儿——应当也歇下了。”春华替她掖好被角:“夜深了,该是不会过来了。”
过来?
程宁没想卫宴洲会过来,以往他去凤鸾宫的时候又不少,她也从未这么想过。
倒是他几次三番从凤鸾宫出来,来了临华宫。
程宁没少被他折腾。
心神不宁大约也是有了阴影,怕他会突然出现。
春华熄了几盏灯,等殿里一片昏暗,她坐在床边的脚凳上,小声地叫程宁。
“娘娘,是不是因为陛下没来,所以觉得失落?淑贵妃毕竟不是皇后娘娘,她识得大体,承宠应该容易。”
失落?
怎么会失落?
她和卫宴洲,本就是强迫加威胁,不然本该是姐弟。
虽然程宁也就长了一岁,可是她自小将卫宴洲当成弟弟。
青梅竹马的感情,她从未想过跟卫宴洲会变成现在这样。
在程宁看来,这与悖逆人伦差不了多少。
所以一开始她很痛苦,想杀了卫宴洲,也想杀了自己。
世界翻覆无异于如此了。
可是死也死不掉,就想活着了,支撑她的是总有一日会逃出去。
跟卫宴洲.....她从未想过会如何。
他是皇帝,往后后宫会有更多的妃嫔,个顶个的漂亮,家世也都更为优异。
从前还在带兵时,她以为自己会嫁给卫宴书,因为身世,也因为她觉得嫁人不过是人生一道必经的路。
她没有动过心,只有年少热烈,全都抛洒给了西北战地。
父亲说她会嫁给卫宴书,先帝说她要嫁给卫宴书,身边人人都觉得她与卫宴书一文一武,最是登对。
因此久了,她自己便也认同了。
记得很久之前,卫宴洲曾经问过她:“父皇要你嫁就嫁?你喜欢皇兄?”
“嫁呗,我嫁了,人人都开心,反正我也不总在燕京,成不成婚有什么区别。”
那时候卫宴洲突然生气:“你根本不知白头偕老是什么,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就如同攻下一座城池!”
说完甩手走了。
程宁被骂的一脸无辜,呆了一会儿才追出去:“不是你莫名其妙发什么火??”
因此后来,卫宴洲将她抵在床榻,用炙热和占有欲交织的怒火看她时,程宁又觉得恍惚。
为什么....非得是她。
程家谋逆,本该一应下狱待斩,手起刀落,杀光了就是了。
留着她困在后宫,为程家求情做什么?
卫宴洲从来不说,程宁也从不去细想,但是大抵明白,于卫宴洲来说,她还是稍微有些特别的。
只是一点点而已,构不成卫宴洲为了她放过程家。
但她对卫宴洲,就更复杂了。
复杂到现在听见春华的问题,失神了许久。
随即她一笑,在春华的手上写:“我只是想我娘了。”
儿女情长不适合她,也不适合她和卫宴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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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日。
宫中一大早便愈发忙碌。
宫人们今日得了赏赐,都能早些下值。
而宫宴上,听闻也有不少歌舞和赏赐,若是得了点名,那便是天大的殊荣。
程宁被推到镜前装扮了一番,说是要讨彩头,非得给她的发簪上戴了个芙蓉簪花。
她向来素惯了,芙蓉花搭在鬓间,犹如点睛之笔。
将她的眉眼都衬得亮了。
小宫女咋咋呼呼:“瞧瞧,您长这张脸,总是不打扮不是糟蹋么?这谁能认得咱们娘娘曾经是百战百胜的将军呀!”
春华瞪了一眼:“话小心些说,仔细你的皮。”
这才反应自己说错了话,想起之前那两个被罚的宫女,小宫女连忙扇着自己的脸。
午后出了门,去宫宴的未央宫尚早,就沿着宫道溜达了一圈。
中途路过永安宫,程宁一时兴起,要进去上香。
春华知道她素来对先帝感情也算深厚,便没有多想,陪着进去了。
将近一月不见,嬷嬷依旧是老样子,给程宁燃了三支香。
递到她手中时,低声耳语了一句:南熵回信,他要亲自确认。
程宁听得眉头一蹙。
上次被谢念瑶罚到永安宫时,她曾给了嬷嬷一封信。
现在二十来天过去,终于有了回信。
但是亲自确认?
正要追问,春华已经铺好了蒲团站起来:“娘娘,好了,仔细膝盖。”
程宁咽下了话,诚心地对着先帝叩了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