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天祥离开后,窗外夜色更浓,沈易等人却还是坐在大厅中,了无睡意。
白新雨低垂着头,片刻后才说道:“我还是觉得二姐姐死得不值,她生前最顾忌害怕的就是祝大哥,祝大哥一死,二姐姐本没有理由再轻生。”
沈易微一沉吟,说道:“祝夫人并不是自杀身亡。”
白新雨抬头看着沈易,说道:“不是?沈大侠如何得知?”
沈易说道:“尹通明临死前,提及祝夫人之死,虽然祝夫人既是白家人也是祝家人,可他本意并不想杀死祝夫人以及她肚里的孩子。”
白新雨惊道:“二姐姐怀了孩子?”
沈易问道:“白姑娘不知道祝夫人死时已有身孕?”
白新雨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二姐姐从来没有告诉我,她只是怕得要命,即使与我见面的时候,也很少说话。”她悲伤地说道:“那尹通明真是残忍,二姐姐什么都不知道,是无辜的,孩子更是无辜的,他何忍下此毒手?”
沈易慢慢说道:“也许祝夫人并不是尹通明所杀。当时他已有悔意,只说杀了祝天威和白清风后,就想收手,据他死前话里的意思,他事先并不知道祝夫人被杀。”
“如果不是尹通明杀的二姐姐,那会是谁?”白新雨吃惊地看着沈易。
盛东来同样惊讶地看着沈易。
沈易说道:“尹通明死前亲口承认自己是主谋,所有的人都是他买凶杀害。他当时情绪激动,话语前后不符,实在难以判断哪句是真,哪句又是假。”
白新雨泪如雨下,哽咽说道:“祝大哥和大哥虽然死于非命,可他们确实做错了事,本来就该付出代价,可二姐姐善良懦弱,畏夫如虎,怎么也会无端端被人杀害?”
沈易想了想,说道:“不知道祝夫人生前还有何畏惧之事?”
白新雨说道:“据我所知,她最惧怕的就是祝大哥。曾经有一次,我去看她,她面色大变,说是夜里出去,发现了秘密,被人要挟。我追问她详情,她只是哭,说绝不会告诉我,否则会害了我,也会害了大哥。”她抬起眼看着沈易说道:“难道二姐姐无意中发现了大哥和祝大哥抢劫灭门的事?被祝大哥威逼不要说出去?”
她看着沈易,沈易却浑然未觉,一直在低头沉思。
一个婢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心地将一碗热汤放到沈易身边的茶几之上,轻声说道:“沈大侠,汤水好了,请用吧?”
沈易抬头看着她,微微一笑,说道:“谢谢。”
婢女立刻羞红了脸,又躬身福了福,转身退下。
盛东来看这热乎乎的汤水,闻着清香扑鼻,探过头问道:“什么汤,为什么只给你一份,我们都没有?”
白新雨白他一眼,说道:“那是因为沈大侠受了毒伤,这汤是给沈大侠调养身体的。”
盛东来哼一声,说道:“我也受了伤,祝庄主怎么从来没这么关心过我?”
“人家看重沈大哥怎么样?你吃个什么醋?”白新雨嘴角含笑,斜眼看他,又说道:“何况,你受伤的这段时间来,喝过的滋补汤水还少吗?”
盛东来立刻眉开眼笑,凑近了一些,说道:“你精心熬制的汤水,我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他话一出口,就看见了沈易带笑的眼睛,虽然他一向自诩脸皮最厚,也有些红了,忙端正身体,重新坐好。
白新雨也知道方才一时忘情,立刻收了甜蜜的笑容,自己的脸颊也羞红了一片。
沈易端起汤水,喝一口,果然滋味鲜美,看得出做汤之人是下了番功夫熬制。他又喝了一口,突然心里一动,脸色凝重,缓缓放下汤碗。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汤碗,简直像看见了一件世上最怪异的物件。
盛东来和白新雨发现他面色有异,看看他再看看那碗仍然香气扑鼻的热汤,盛东来问道:“怎么了?汤不好喝?”
沈易摇摇头,说道:“不是,汤很好喝。”
盛东来又问道:“那这汤里有什么古怪吗?”
沈易看着他们,勉强笑道:“我有十日不在。”
盛东来立刻点点头,说道:“不错,华姑娘失踪了,你也失踪了,最后见过你的老茶馆的小伙计说你浑身是血走到街上,然后就不见了。”
沈易说道:“我中了银针的剧毒。”
“银针?”盛东来接口说道:“就是毒杀祝天威的那种银针?”
沈易点点头,说道:“就是那种银针。”
盛东来上下一打量沈易,见沈易的面色虽然异常苍白,似是大病初愈,可依然脸面光润,不见半点瘢痕。他满脸的难以置信,说道:“不要说银针之上淬有剧毒,就是那机关劲射而出的银针本身已可将人射成筛子,沈兄是如何避过银针的?”
沈易想起这事,还是心有余悸,慢慢说道:“我运气好,及时躲过银针,只是腿上中了一枚。”
“哦,原来如此。”盛东来松口气,伸出大拇指,佩服道:“沈兄果然武功超凡,那圆筒发出的银针,力量速度之强劲,数遍整个江湖的绝顶高手,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躲得开,偏偏就你避开了,这哪里是运气好,如果没有过人的机警和应变,怎么能在那银针下逃脱?”
沈易摇摇头,说道:“说来惭愧,本来我也躲不开,只是尹通明临死前的话使我警觉,先有了防备。”
他突然住口不说,心里又多了一份疑惑。
如果尹通明是因为被沈易揭穿了身份,才不得不杀人灭口,却为何动手前一再说对不起,似是故意引起沈易的警觉?而且一次攻击不成后,不继续下手对付沈易,反而调转针筒自杀?他死前又为什么故意叫自己的老母幼子见沈易一面?难道他是想告诉沈易,他确实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忏悔,希望沈易能看顾自己的老母幼子?更或者他另有不得已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