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宁縻承宣布政使司建州府正五品同知白斯文,摇摇晃晃的骑在马上,带领长长的朝贡队伍,穿过朝阳门,进入北京城。
朝阳门,元称齐化门,门内九仓之粮皆从此门运至,故瓮城门洞内刻有谷穗一束,逢京都填仓之节日,往来粮车络绎不绝。古时为进京的交通要道,离京南去的官员客商,或是由南入京朝觐、经商的官员与客商,都要在朝阳门经停。辽宁的朝贡队伍,也按规矩,从朝阳门进京。
同是朝贡,接待待遇差别很大,接待辽宁使团的是鸿胪寺的从五品少卿,还左右都来了,接待朝*鲜使团的是从六品的寺丞。为什么?辽宁给朝廷每年带来的好处可是大大的:朝*鲜赔款33万两、海关收入100多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缓解了朝廷的困窘(朝廷部分);辽宁的出产,极大的丰富了京师的消费市场,谁家没有点“辽货”都不好意思见人;辽宁接收大量的流民,缓解了明国各地的治安形势。况且接待辽宁使团,回赠的礼物可是大大的!鸿胪寺卿要不是亲自出来不好看,也肯定亲自迎接。
可是朝廷衮衮诸公,又有谁知道其中的诀窍:辽宁的产品,利润都是数以十倍计;接受的流民,增加了辽宁的人口;挖走的工匠,提高了辽宁的科技水平;运走的粮食和物资也增加了辽宁的实力,辽宁强盗集团正光明正大、名正言顺的从大明的身体上大口大口喝着血。并且辽宁控制的地盘已经大大扩张,而朝廷却一无所知。
白斯文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个孝顺的人。父母早亡,姐姐姐夫种地养大了他,他就给姐姐姐夫养老,还把外甥送到赫图阿拉公学,都是个九品官了。有时候他也感慨,父母要是能看见自己这么有出息,一定很高兴,更别说自己现在要进京面圣。
正走着,人群里有人大声疾呼:“同胞们!同学们!女真蛮夷,化外之人,粗鄙野蛮,凶残成性!……今女真欺君惘上,欺瞒朝廷,巧取豪夺,不断壮大,中华危矣!……我等读书之人,当振臂高呼,唤醒民众,提醒朝廷!打倒满鞑!打倒满*族反*动*派!……”
这个人开始叫唤的时候,白斯文还没有在意,反正每年朝贡的时候,都有不少代表各种势力的读书人四处宣扬,反对辽宁。白斯文和两位鸿胪寺少卿对往一下,笑笑而已。一直到后面,那个人喊出了“打倒满鞑!打倒满*族反动派!”白斯文心里“咯噔”一下,反应了过来“这不正是李思诚大人和金正浩大人严令缉拿的人吗?!”
在辽宁到处搜寻第五个穿越者无果的情况下,李思诚和金正浩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让希艾诶传令,所有进入明国的人和商队,留意周围的人有没有称呼女真人为“满什么”的人,一但发现,想尽一切办法拿下,拿不下的也要尽快汇报。“满*族”这个称呼,现在还没有提出来过,用这个称呼的人,肯定就是个穿越者!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自己作死就不要怪别人!白斯文黑下脸孔,对两位少卿说道:“两位大人,我辽宁本是化外之人,我等也不辩解反驳。但说辽宁欺君惘上、欺瞒朝廷就不对了。想我辽宁对皇上和朝廷忠心耿耿,受点委屈也无关要紧。但这厮如此宣扬,真真就是诋毁圣上,诽谤朝廷啊!……”
两人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这人诋毁圣上、诽谤朝廷,自己不处理,政*敌可是会趁机攻击的!立即唤过随行的锦衣亲军,着即捉拿此人。
不过这个家伙的人品明显不怎么样,竟然没人附应,也没有人相助,甚至还给围观的好事之徒给挡住了。而且他的身子骨也不见得强壮,很快就被锦衣卫拎小鸡一样抓了起来,送交有司处理。
小小的变故,不会影响大家的兴致。而且白斯文想着李、金两位大人的赏赐,更是心里笑花了。
白大人向两位少卿沟通,队伍里面有五口大缸,金大人严令,里面的物事必须尽快上呈皇帝,不得有误。
每次辽宁朝贡,皇帝和朝廷都有惊喜,反正今天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万历也很大度的接见了白斯文。地点在奉天门(今太和门),而不是皇极殿(今太和殿),毕竟在万历心里,辽宁已经和内地的布政使司没什么区别了。
大缸一字摆在殿外,白斯文上殿见驾。
“辽宁羁縻承宣布政使司建州府同知白斯文,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免礼平身。白卿,你怎么急着要面君,所为何事啊?”万历心情不错。
“启禀万岁,是布政使金大人严令臣下,有五缸物事,一到京师就要呈献皇上!”“哦,什么物事啊?”
“是去年皇上此下的马铃薯,栽种已获成功,特来报喜!”“哦,好!呈上来。”
“且慢,陛下容禀,这大缸内放置泥土,挖之恐染污大殿,请皇上移步殿外为好。”“准了。”
大缸是普通的大瓦缸,大缸中的茎叶已完全枯黄,没有什么看头,万历兴趣大减。“白大人,你对马铃薯最为熟悉,就请你动手采收吧。”“遵旨。”
白斯文伸手揪住土豆上面的茎叶,一用力就拔了出来。看着白斯文手中的土豆,围观的大臣们齐齐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土豆根上带着三个拳头大小的土豆,每个超过一斤,这还了得。学过算术的大臣开始算计:一株就产三斤,一亩地种一千株岂不是就有三千斤,就算这一棵是精心照料的,大田里不可能有这产量,打一个对折也有一千五百斤,一担约合一百二十斤,这足足就有十二三石!
白斯文又让护卫大缸的护卫抄起准备好的大木锤子,“砰”的一声砸开大缸,缸里的泥土撒了一地。护卫用手在土里刨,直到有刨出三个土豆,白斯文才满意的点点头。
白斯文转头呈上收获的六个土豆,才发现围观的大臣们都愣愣的看着他,只有万历没心没肺。半天首辅申行时惨叫一声:“天哪,五十担啊!”这时万历才愣住了。
申行时疯了,不顾自己身子瘦弱,抢过护卫手上的大木锤,重重的砸在缸体上,瓦缸应声碎裂。也不顾染污,在泥沙中猛刨,指尖似乎碰到什么东西,他动作立刻缓下来,双手扒开泥土,一枚土豆露出来,喜不自胜,转而开始扒其余的泥土,待一堆泥土清光,枯黄的土豆茎叶连着根就出现在众人面前,根部长满土豆,仔细一数大大小小足有十余个,有拳头大的,也有鸡蛋大小的,一大串土豆串在根蔓上,跟葡萄似得。(向孓与说声抱歉。)
这时候其他人开始反应过来了,纷纷向着皇帝跪下,大喊:“天佑大明,天佑吾皇,赐下祥瑞,泽被苍生。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万历十五年(1587年),丁亥年,天佑大明,赐下祥瑞,朝廷大肆庆祝,大赦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