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以最快的速度为胤禛按着钱卿瑛的晚膳做了一份呈了上来,香味勾引的松松馋虫大作,扭着滚圆的身子跟了出去,钱卿瑛叫也叫不住,只好低低的骂了声“小没良心的。”作罢。
胤禛摸摸它的头,待人试完菜,将各样菜色都捡了些给它,才算让松松安静下来。
因为菜不多,不需要人布菜,见胤禛吃的差不多了,小高子站在三尺开外笑着禀告:“主子,格格说今儿中午在大栅栏的天津狗不理吃到的包子好吃,皮和馅都做的顶好,再过一个多月可就是您的生辰,您看要不要在他家定做寿包?京里也有好些贵人家里光顾他们的!”
他说的话其实透露了两点信息:一是钱卿瑛白日的去向,二是她的喜好。
胤禛停下筷子,赞许的点点头:“这事儿你挺机灵,那你去安排吧!”
“主子放心,奴才定办的妥妥帖帖的。”小高子哈着腰连连保证,垂下头按下府中的另一件事。
胤禛用完晚膳,接过陈芷端过来的茶,漱了漱口,吐在小丫头们跪捧的漱盂中,随即接过青萝送来的巾帕,低声吩咐道:“对了,明早爷上朝时,你拿这个去太医院问问是何丸药,主治什么。还要打发个人去西山的大觉寺通知迦陵禅师,让他和在寺里借住的戴铎在辰时一起到老地方等爷议事!”
“嗻,奴才记下了。”小高子悄悄将众人挥退出去,这时才提起,“今天下午沁芳园的牡丹花圃里一只怀孕的母猫吃了只秃毛的老鼠,不过几口就滑胎身死,奴才见着蹊跷便让人送与仵作查验,如今只知道那老鼠是长期喂药造成的斑秃和肤色不均,因为药量分散摄入,本身具有了抗药性所以活得好好的,可那母猫却是承受不住。但是除此之外,用的什么毒物,药引激发还是别的什么配比,一概不知。”
“你是说福晋和宋格格都和那老鼠的症状相同?难怪她们两人时时刻刻不卸妆不放下发髻了。”胤禛起身来回踱步,脸上神色时而轻,时而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半晌他方才缓缓抬起头肃然道:“这事儿恐怕不好明查,只能暗访。”
小高子低下了头默默的侍立在侧,这个他当然知道,这么可怕的事悄然无声的进行了这么多年,居然无人察觉,要是让府里的女眷知道了岂不是人人自危,更别说深受其害的福晋和宋格格了。
次日,胤禛不到四点钟就悉悉索索的起身洗漱,准备上朝,轻手轻脚的走到里间,钱卿瑛睡得不省人事,趴儿狗则警醒防备的站起身来,一见是胤禛又睡回脚踏的狗窝里,不一会儿儿就睡到鼻子吹泡泡。
胤禛不免失笑,心里被那种温馨甜融的气氛灌得满满的,钱卿瑛是个长情又衷情的人,喜欢什么就满心满眼的看着好,不论时间怎么变化都不动摇,那趴儿狗可真是天下间最幸运的狗儿了。
刚进宫门没多久,德妃派来的小太监便将他拦住了:“四贝勒,德妃娘娘吩咐奴才来给您传句话,说让您下朝后和五贝勒、九阿哥、十阿哥去宜妃娘娘的翊坤宫商量着过冬至节的事。”
胤禛没有迟疑的点点头笑道:“知道了,你回去禀告额娘,爷下了朝就去。”心里却在揣测老九他们唱的是哪一出。
例行的朝会廷议胤禛能说话的机会不多,都是静静的听着仔细记住,偶尔做做陪衬卖卖人情衬托出皇太子的优秀,文治武功他每一样敢拔尖矛头,都是深深的掩藏着,然而一旦有机会办差就力求做的干净利落、滴水不漏。他就是这样卑微的隐忍,渴求宝座上的父亲能稍稍垂顾。
本质上他和钱卿瑛一样,钱卿瑛能抗争不平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在他眼中的价值,而他在皇父面前却没有这样的底气。
五贝勒胤祺偕同九阿哥胤禟走过来拍拍胤禛的肩膀笑道:“四哥,想什么呢,你也收到德妃娘娘的传话了吧,咱们这便一道去我们额娘的寝宫去吧,八哥的额娘良妃娘娘也和惠妃娘娘一起从钟粹宫过去了,可热闹了。”
胤禛环视了下四周,亦笑:“那十弟呢,你们平时不都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吗,今儿怎么没见人。”
胤禟摇头嗔怪道:“他呀,带着我们那俩个宝贝外甥和我们表妹一早就呆在翊坤宫弄儿为乐呢,连早朝都躲了去。”可语气中和胤誐的熟稔是可见一斑的。
十阿哥胤誐是康熙成人皇子中除太子外,出身最高贵者。他的生母是温僖贵妃钮祜禄氏,是孝昭仁皇后的妹妹。太师遏必隆之女,早亡。他的出身决定了他可以鲁莽耿直,可以横冲直撞,只要不挑战至高帝位,谁能轻易动他?!
胤誐妾室郭络罗氏,员外郎永保之女,是宜妃的侄女,连生三子,同禛贝勒府一样严格控制其他妾室的生育大权,府里其他人至今无所出,包括嫡福晋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郭络罗氏这样的荣宠和持续到后来的频繁生育,是维系胤誐和胤禟兄弟之情另外一条坚固的纽带,郭络罗家族兴旺,胤誐的儿女们才能平安富贵。
严格说起来胤禟才是胤禩绝对的死忠,胤誐更多的是要在这扶摇不定的皇权斗争中保全性命,他懂得及时抽身不像胤禟那般死扛,因此他的结局也算是最好的。
后来雍正帝为坐稳江山清扫八党时,他虽也曾被夺爵囚禁,但短短两年就被释放,而其他八党都是死的死圈的圈,只有老十安然活到了乾隆年间。死后仍以固山贝子品级入葬,无论生前还是死后还都算没受过什么大屈大辱。
此刻,胤禛在心中不由赞叹宜妃把内侄女嫁于老十是绝妙的好棋,说到体制,胤誐府里宠妾灭妻到这个地步皇阿玛和京里的贵人也是睁只眼闭只眼,说到底不过是看妻妾的背景实力罢了。
就是他府上,嫡福晋那拉氏不也在让步,一如当年他抬举李氏一样,他不知道钱卿瑛要得到什么样的地位才满足,可有一点可以确定,杯子里的水若是盛得太满就会漏得一滴不剩,难道自己是为她好都没看出来么,其他事上的聪明劲都哪里去了?
一路上都是胤祺和胤禟在那说话,胤禛专心做着自己的评估考量,一边又担心耽误宫外和幕僚的会面计划。
“四贝勒、五贝勒、九阿哥来了!”远远的在门外等候望风的宫女走地无声的小跑进去禀告。
三个英挺昂藏的皇子并肩逆光而入,俱是相貌极出色的男子,浑身散发出逼人的贵气,看的众宫女心如鹿撞,只可惜他们的身边从不缺乏美人,等闲之人难以入眼,除非她们拥有良妃那样的花容月貌。
坐于末座的年轻美妇眉尖若蹙、眼波似水,总萦绕着若有若无的丝丝轻愁,令人心生矜怜。她身着一袭合规合矩的月白色缀有攒心梅花络子的旗装,如墨般的青丝绾起,挽了一支赤金绿雪含芳簪,双色并蒂莲花坠下一对银镀金嵌珠流苏,耳上一对金摺丝灯笼耳坠摇曳生光。
见了来人便陪笑:“呵呵,说曹操曹操到,宜妃姐姐和德妃姐姐可算把几位阿哥给盼来了,不像嫔妾的老八,也不知道躲哪去玩了,当真让人急死。”良妃是清朝历史上母家身份最低的妃子,故虽居妃位却只敢自称嫔妾。
身着苏锦掐花嵌银流云粉皑梨花白旗袍,横着如意鎏金浮雕瑞兽扁方的宜妃,一左一右的拉过两个儿子嘘寒问暖,难得分出神来安慰良妃:“许是被皇上有事叫住了,不消片刻肯定过来!”
“你就别故意说嘴炫耀了,八阿哥近年来是越发的出息了,满朝文武哪个不夸赞老八会做人、会办事?!”德妃和胤禛略微点头算打过招呼,淡然微笑,眸中盈着习以为常的温煦。
良妃慌忙摇头,带着不可承载的惶恐推拒道:“都是惠妃姐姐会调理人,老八这都是学着大阿哥的样子办事。”
惠妃勾唇轻笑,一双凤目波光粼粼,弹一弹指甲,她漫不经心的说:“说是这样说,不过终究是年纪差的大了些,老八还是和老九、老十处的好。”
宜妃甩了甩帕子,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我家老九和老五还都是我生的呢,没天天腻歪在一处,难不成就失了兄弟情分不成!”
德妃素来圆融,此时也凑趣掩唇轻笑道:“正是,我家老四和小十四可不也是这样,可我从不担心。”
那是因为两兄弟间退让的从来是我,你关切的从来只有小儿子!胤禛含着笑微垂下眼睑,眼中积聚的风暴,几欲摧毁一切。
“对了,闲话半天,还没说到正题。” 宜妃精心描摹过的蛾眉微微一挑,端起月珊瑚琉璃盏,抛出了胤禛最关心的话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