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才算让钱陈群安下心,其实割鹿茸时要是没扎紧血管一定会出现让鹿血流满面的悲惨场面,钱卿瑛自己也不确定割鹿茸麻药过后会不会还是有痛感,只是理论上如此形容。
钱陈礼等钱卿瑛安抚完钱陈群才道出近日来的忧虑:“几个家中养过陷阱里存活小鹿的猎户是寻到了。鹿茸、鹿血、鹿鞭就不用说了,可以直接卖掉,但是鹿胎就需要好方子调配了,药方不同效果可不是差一点半点,咱们自己没有办法,杏林世家秘方又不外传,只能先将鹿胎卖与药铺,再收购成品鹿胎膏,可这一时半会儿到哪找医术高明又用药地道的药铺啊,时间一久,里面的利润诱惑不可谓不大啊,还有几人能够坚守。”
钱卿瑛想也不想就说:“同仁堂啊,北有同仁堂,南有胡庆余堂。”说完又警觉自己说的不对,开办胡庆余堂的胡雪岩可是清末的红顶子商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呢,同仁堂也好像没听过。
钱陈群十分惊喜的抚掌笑道:“同仁堂我刚好知道,前些日子听门房的小厮说他家老娘咳嗽不止,寒夜深更的送急诊,一连跑了数家药铺都无人接待。到同仁堂时已是心灰意冷,不料他家值夜大夫见是气管炎带哮喘,先为他家老娘施针止咳,接着从后院特意栽种的竹林砍来新鲜的淡竹劈开,在炭炉上文火烘烤现熬鲜竹沥,待竹沥慢慢渗出,再用草纸滤过,当场让病人喝下。熬一剂竹沥就要花一个时辰,却只收三文钱,同仁堂急人所难,用药实在,当真难得。”
没想到歪打正着,到三百年后同仁堂还是金漆招牌,可见是靠得住的。钱卿瑛眼睛咕噜噜转了一圈开心的说:“真的?三哥可知道他家药铺在何处?咱们这鹿要是病了恐怕还得他们帮着治治呢,就不知他们肯不肯。”
钱陈礼眺望广袤的草场林地,也是情绪高涨:“那我与三弟改日过去瞧瞧,你安心就是。这些时日就在这庄子上加盖窝棚再挖口大塘蓄水,一边慢慢的活套野鹿来,这么大的地方起码能养几千头啊。又是皇庄地界有朝廷兵勇把手,没有宵小之徒敢摸进来,再好不过的地方了。”
钱卿瑛跟着乐呵了一阵,忽然叫道:“糟糕,到现在还没吃午饭那,这荒郊野外的能吃什么?”
钱陈礼和钱陈群对视一眼也一拍自己的头笑了:“是把吃饭给忘了,原该在会馆里吃完再出来的。马车上有吃的,咱们倒可以凑合一顿算了,就是下人随从没吃的东西,还是立刻得回城。”
钱卿瑛暗笑,才多长时间两人就和好如初了,真是小孩子脾气。
将马车内的吃喝悉数拿出,连同侍卫、太监、丫鬟每人都分了些许,幕天席地边吃别聊,别有番趣味。
聊着聊着钱陈群又叹气:“大姐要回东北去了,萧彬义又生了个庶子,她却只有个茜茜。有的烦了。”
钱卿瑛无奈摇头,语带涩然:“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大姐想要的夫妻和美,如今可是办不到,要全盘控制住萧家才可以啊,我是自顾不暇了,四爷那个人枕边风什么的根本吹不上,求四爷还不如求皇太子或八爷他们来的干脆呢。”
钱陈礼忽然抬起头问:“小九,你羡不羡慕小五。”
钱卿瑛神色淡淡,或许做困兽久了,斗志被慢慢的消磨了,她的脸上已经隐隐有麻木之色:“我想没有吧,总之现在这样不是我想过的日子。咱们回城去吧,乘着太阳还高,还要去看看几家雪茄店。”
她摆明不想多说,两兄弟只能跟在钱卿瑛身后向马车走去。
“小九,你……”两人瞪大了双眼异口同声的失声叫道。
“怎么了?”钱卿瑛转过身顺着两人手指的地方低头看去,她的身后已染上了血迹,不由呻吟一声哀叹,“我怎么这么倒霉,我身边跟着陈芷和大笠子他们呢,怎么瞒得过去,我不能让四爷知道我来过这个了。”
“为什么?”钱陈群还傻呆呆的站着。
钱陈礼见多了妻妾此等情况,略略一想就反应过来了,上前一步脱下外袍披在钱卿瑛身上,在她耳边轻语:“装晕,大哥抱你上车。”
钱卿瑛应声瘫倒在钱陈礼怀里,闭上双眼耳中传来钱陈礼和钱陈群的惊呼声,接着是侍从慌乱的脚步声,今日出行不得不提早回府。
从侧门回府,被人抬着,穿廊过园,宫灯挑着常年的荣耀,雕栏透出经久的神韵。漆门重地,深院缩天。钱卿瑛觉得回去的路程从没这样漫长过,一座建筑无论如何华丽如何坚固,总有褪色和衰败的一天,何况是人。
进了翠微楼,钱卿瑛才幽幽转醒:“去把我定做的铜艾灸盒和艾灸条拿来,还有切些稍厚的姜片来。青萝留下来,你们都下去吧,”她自第一次来潮,到这第二次已隔了一个半月有余,此刻小腹开始隐隐胀痛,若不调理好,日后必受其苦。
艾灸具有奇特养生保健的作用,比针灸安全保守,取穴位要求也不高,用了艾灸盒不但可以防止烟灰掉落烫伤皮肤,还扩大了治疗范围,冬天用着跟暖手炉差不多,十分方便。
“奴婢会悄悄替格格洗了这些的,等晾干后再偷偷送回来,格格安心将养着吧。”青萝替她换洗干净,用上月经带子和细棉纸才拿着染血的衣裤退下去了。
钱卿瑛的脸有些苍白,笑着对青萝说:“辛苦你了,帮我把《后汉书》拿来给我打发时间吧。”
“格格哪里的话,都是奴婢份内之事,可是爷那能瞒得住吗?”青萝收拾好的东西又忧心的问。
钱卿瑛嘲讽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等下就有人来报爷在府里的动向,我猜定是在几个女人间游走的不亦乐乎,偏见了谁都是情深似海的模样,信了就完了。”
报信的人还没到,胤禛就到了,钱卿瑛暗暗递给青萝一个,你看吧的眼神,敛了讽色,安分坐好。
“好端端的怎么在外头晕倒了?”胤禛疾步上前,侧身坐在榻上,第一件事就是伸手去探钱卿瑛的额头,不是发热而是发冷,连手上的温度也凭空抵了许多。
“快去让人把地龙和火墙烧热些。”胤禛虽衣袍整洁却难掩形容憔悴,身上难掩药味和脂粉味,那是十三太保安胎药和內造胡粉的混合的味道。
钱卿瑛心生厌烦偏过头去,虚弱的笑道:“北京的冬天又冷又干,妾身觉得鼻腔和咽喉都快干出血了,什么事都没有,爷不用在这呆着,这里烧艾草的味道太重了,烟熏火燎的,妾身自己休息几日便会好的。”
胤禛烦闷的倒了杯茶水一口灌下,抱怨道:“宋氏的胎保下来了,从昨晚折腾到现在,爷都没歇过气,偏你又病了。”
钱卿瑛自嘲一笑,还是被胤禛发现了:“你又怎么了?”
“妾身是在想,爷在妾身面前叫宋格格为宋氏,在别人面前是不是叫妾身钱氏,听起来好像已经刻上了牌位。”
胤禛摇头直叹气:“你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不过你还真说错了,府里还有叫钱氏的,福晋她们都叫你翠微楼或者钱九。”
钱卿瑛一愣,然后自暴自弃的问了一句:“那妾身要是死在这了,你们不会把我的牌位直接写成翠微楼吧,那妾身不是一文纸钱都收不到了?到了阴曹地府还得继续挣钱养活自己。”说完自己也笑了。
胤禛拥着她感到一阵心疼:“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咱们会好好的白头到老。”
钱卿瑛用力推开了胤禛,忍不住出言相讥:“闻了你身上这股子脂粉味,我就知道不可能,以后来我这洗干净再来,起码骗骗我吧,要连骗都懒得骗了就别来见我了。你一个女人为你怀着身孕在生死间挣扎,闻到这股味道怕是觉得生无可恋了吧,胤禛你可真是个混蛋!”
胤禛听完僵硬在原地,半晌才闷闷道:“你说的我记下了,不过这脂粉就是宋氏身上的,没有别人。”
“什么?!她难道不知道怀孕期间不能用胡粉吗,难怪她的孩子都是生下来就夭折了,这回怕也……”宋氏在钱卿瑛眼里从来是个悲剧式人物,有孕七个月了还在用胡粉,要不是如此耸人听闻,她绝不会失声惊叫的。
“她自然是知道的,可她脸上几年前就有了斑块……”胤禛幽幽叹了口气。
“可是这样会毒死胎儿的,爷就放任不管?”钱卿瑛觉得宋氏糊涂的不能再糊涂了,接着又神情诡异的瞄着胤禛,“而且你们晚上在一起,她也是这样擦着厚厚的粉,还是一吹灯什么都看不见……”
那拉氏也是同样的情形,这样说来不是府里产后调理的方法失当就是……她们都被人做了手脚!府里可能有幕后黑手,一道惊雷在她的脑子里就这么炸开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