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读心。
不需要读取【记录】。
那也是、轻易能够察觉到的心思——何况,对方已经进入到了自己的领域之内——
甚至短暂将自己的灵力污染。
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眼眸之中闪耀着奇异的光辉——
少女、身上满是血腥味的少女——
灵魂的腐烂和鲜血交织在一起,散发出特殊甜香味的少女——
笑了。
笑出来了。
这样,自己的肉体就能够被剖开了么?灵魂也同样能被剖开了吗。
说不定就能知晓一直以来困扰着自己的最深层次痛苦究竟为何物。
哪怕——结果不是自己所期望的,至少也能得到答案。
事实上,将自己的手伸出去的毛犊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能够、将对方的灵魂和肉体拆解开来。
否则,就会瞬间理解——自己逃避的过去究竟为何物——
结果早已知晓、答案也早已知晓,却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就再也伪装不下去了。
她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水的深处。
伸出去的右手,也并非是触碰了谁的身体,而是将其远远弹出。
两个动作同时完成的时候,她将自己冻结为冰冷的雕塑。
雕塑的外侧,是充满了水的气泡——
她的状态和我的状态合二为一的时候,我便能理解——她的心情。
可是几乎每一次在恰好融合在一处之前,我都会逃避。
我能够理解她逃避的心情,毕竟我窥视到她逃避之后无法摆脱的那一部分,都要被黑雾所吞噬——
然后下意识将自己的一切从那片黑雾中抽离。
我能窥视到的不过是已经逃避过的她承受着的百分之一,我也会想要逃避——
哪怕是用高位者的视角注视,我的精神和肉体都会同时发出悲鸣。
若是我们保持着平齐的视角——若是、我能够完全代入她的角色的状态下——
我甚至都不太敢想象她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并且——她所面对的,不是被压缩的时间——
而是一点一滴落降的、堆积在一起的——
滴水穿石——似乎是为了形容坚持不懈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
不过那应该是水滴的视角——
对于石头的视角——大概是碰到了纠缠不休的对象,哪怕不是毒药而是最普通的水,也很可能会被轻易腐蚀掉。
不是迅速地、使用现代化工具一口气将硬物切碎——如果是那样的话,说不定就认命了——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么、那么——那么突如其来,到底要怎样才能防备呢。
一点一滴,将原本坚硬的石头穿透——好像就无法用这样的借口来为自己开脱了。
如果石头也拥有神经系统的话,那种腐蚀性的疼痛感是一点一滴渗入到骨血之中的。
所以最初很坚定的存在、坚定入世的存在,现在却变成了偏安一隅的精灵——甚至于从最开始想要用些近乎恶作剧的手段来玩闹顺便给予人类福利、也变成了对于人类的诚实性测试——不伤害性命的情况下却会让对方心肺骤停。
那个界限,她已经越来越清楚能够看到了。
即便我能够看到她的痛苦、能够解包出具体对于神经系统的刺激,我的疼痛与感知终究不能和她完全重合。
只是从字面意义上感觉的话,当时的她已经发现自己到底站在多么危险的地方了——
只要向前一步、之前积累起来的厚重的尘屑柴草就会点燃。
她必须要躲起来冷静一番——如果可能的话,就再也不要到外界去接触这一次的小和——
虽然说什么“这一次的小和”、事实上她也只认识这一次的小和。
人类的生命是很短暂的,自己没有对小和做任何特殊的处理,没有给予她任何加护——而不知道为什么夜月也没有出现——
自己应该不需要等待很久,只需要闭上眼睛安然睡去,也许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时代的变迁。
就像是夜月那样——尽管她认为把自己封存起来是懦弱,也对于夜月醒来之后找不到任何以前的同伴感到担忧——
比起这些,能够保留住自己的精神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短短的数十年而已,只是这数十年没见到自己,夜月恐怕也不会生出什么想念的念头来。
或许她可以提前将自己的灵魂封存起来——与自己一同沉眠。
若是自己的精神崩坏掉了,对于她的存在产生了动摇——那样才是真正没办法再让她和自己这个过去的朋友相会了。
“喔、喔。”
闭上了眼睛——面对闭上了眼睛的、正在犹豫是否要让自己陷入沉眠状态的毛犊——
这一次——也是她第一次见到的真实的“小和”,发出了一声轻柔的笑声——
尽管她已受力量弹动撞击到了树上。
可是没有受伤这件事,已经足够让她产生自恋的想法了——
“你之前问我,是不是有守护着的封印,难道是希望让我守护着你么?可是——在那之前,你却必须确定没有抢夺他人的守护者。毕竟你一直以来的表现,就像是一个充满了欲望却又守着规矩,想要打破界限却还是固守着界限——矛盾和纠结的集合嘛。”
她靠近了气泡、用手按压着气泡,水在自己掌心附近流动。
她将额头贴在了气泡上,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能够传入内部——她并不知道方法,只能竭尽全力提高声音音量的大小。
或许——自己并不需要发出这么大的声音,对方也能听到——
尽管想到了这一点,却还是发出了极大的声音。
毛犊无法轻易去查看的【记录】。
对于我来说却能很轻松去触碰查看,甚至比毛犊的心情还要更加容易——
不过,事实上说不定是恰好相反的。
这只是顺序问题而已——
如果我先探知了毛犊的心情的话,就没办法去看那个被当作怪物的少女的感知——
相互矛盾的存在。
毛犊存在着痛苦、所以不能去查看【记录】。
而我没有和毛犊相同的痛苦,因而能轻易查看【记录】。
如果已经查看了【记录】的我,就会更深去恐惧毛犊的畏惧——
作为水舱之中只能靠着整个【世界】的【知识】来感知所有一切的我,当然也有最基础的防卫功能——也会自动检测可能会给精神带来强烈压力的压力源——
在“解包”之前就开始不断提醒、警告。
两个完全矛盾的事件,甚至会让“警告”本身都出现极深的裂痕。
“如果我就这么守护着这里,就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