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小手轻轻地贴在裸露的胸膛上,柔软细腻的触感好似润滑的玉帛,混合着玫瑰清香的淡淡奶酪味于不经意间钻入鼻腔,仿佛化作勾人心魄的玉手,嬉笑着轻轻地撩拨观者的心弦。
而偏偏那沉静的面庞似乎对自己的美丽并不自知,那银白帘扇将那双瑰丽的异色双瞳轻轻掩住,鼻尖微微透出粉色的琼鼻规律地缓慢翁动着,饱满的两瓣粉唇泛出莹莹水光,由于过于顺滑而无法轻易扎起的,长袍般厚实的长发被主人无奈地搭在厚重衣衫也难以遮掩其完美形状的圆润的香肩上。
柳眉微微皱起,温热的触感消退。
他竟然一时间感到有些许遗憾。
“王子阁下…”
“叫我香檀就好,薇依小姐不必太过生疏。”
王子温和地笑了笑,没有急着将丝绸白衣的绳圈扣到圆润华贵的黑木纽扣上,袒露着过于苍白,乃至于叶脉般的淡蓝静脉都如若透视图般可视的胸脯。
“香檀,你体内的灵质回路,好像很奇怪。”
薇依似乎也想回应对方的礼貌,可樱唇的边缘微微向上扯了扯,最后还是被心中紧紧悬着的沉重砝码拽落了下来。
那双明镜般澄澈的异色双瞳内,潭水般深邃的沉思中,隐隐透露出几分游荡着的忧虑。
“…”
“…我知道你可能不太想提及这个话题,但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
思忖片刻,薇依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那半掩着门扇的银白帘扇忽地睁开,樱唇微启,白瓷般的小齿随着小巧精致的上下颚,配合着那时隐时现的粉舌决绝地运动着。
“你的灵质回路似乎出自某些原因被人为地截断过,通常来说这是…很难做到的。不过,我不会过于挖掘你的隐私。”
“你现在的体质,可能很大程度上便是由这个决定的。你体内的器官…正在逐步衰竭。你为了灵质流动而生的超亲和体质有利有弊,好处是你对于灵质的操控和本源的成长速度会远超于常人,缺点则是…如果体内失去了自己本源所产生的灵质,身体就会逐步加速衰竭。”
薇依稍稍顿了顿,目光微微游移,偷偷地瞥了一眼对方那兔子般的血眸。
可他仍平淡如故,那嘴角仍然噙着温和的笑。
薇依稍稍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语速不再急匆匆地掠过,而是平稳了许多。
“举个例子来讲…就是普通人的身体可能只需要A一种营养源,而你我这样亲和灵质的身体,则还需要B,也就是灵质,作为润滑剂才能够正常运转。”
“坏消息是,你体内的很多灵质回路因为被切断了与本源的联系,已然干瘪。坦白来说,我为了调查本源与灵质回路的关系而检测过很多人的身体,但…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平常的方法,对于你的状况来讲,完全无法根治,至多起抑制作用。”
“好消息…或者说,这个好消息,可能又得掰成一半好一半坏。”
“对于如何修复你的灵质回路,我有一个设想,但可惜的是—这个理论并没有得到过任何的实践。”
“九死一生?”
王子的语调似乎稍稍严肃了些,可嘴角却还是带着一抹淡然的笑。
“…坦白讲,我不知道。这个设想,需要用我的本源觉醒—一把纯白的镂空匕首,它能最大化地激发人体内的‘潜力’,其中也包括本源之外的一些能力。”
“但目前实验对象尚不足,因为激活的方式是将匕首刺入自己的体内—为了最大化刺激本源,最好的部位通常是胸口或是心脏。”
“我的猜测是,为了最大化激活你的‘潜力’,我的本源觉醒会先修复你体内按照常理来讲本应是不可逆的灵质回路。”
“对象体内完全没有灵质的例子并不是没有…可是我不太能保证你的身体还能够承受得住那种刺激。”
“至于失败的后果…很难预测,可以预料到的是,重新延展,修复已然干瘪,断裂的灵质回路必然会相当痛苦。”
“不顺利的话…会因为那种痛苦而活活休克而死也说不定。”
“薇依小姐…”
王子轻轻地抬起肌肤近乎半透明的苍白手掌,少见地打断了薇依长段的叙述。
“你愿意不遗余力地帮助我,鄙人已经相当感激了。在过去的十几年生活中,这样的希望只能说是奢望,而今黑暗的房间中终于得以窥见一丝曙光,我又怎能不竭尽全力将它攥在手里?”
饶是王子那般精明深邃的眼眸中,也不禁袒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狂喜,喉头微微地颤动着,方才平静若水的温和声音因难以抑制的激动而稍显得沙哑。
“不过…治病一事,还希望你对其他人保密,包括那些忠心的骑士们。我知道薇依小姐心地善良。但对于诸多骑士来讲,虽然你解救了黑檀队长,可在如此紧张的时期,他们或许还是不能给予你与我相当的信任。”
薇依微微颔首。
“不愧是王子殿下,看来我们是不需要留出时间来在此事上再做停留了。那么…”
突然,温热润滑的触感攀上了手掌。
刹时间,无垠的墨色空间自脚下延展开来,
怪异而高大如山峦的黑铁雕像于两人握着的手臂拱形间巍然矗立。那瘦削的身形好似由木头支架支撑着一般,却又带着一丝诡异的,令人不可违背的魄力。兜帽下的面庞被如墨的阴影遮蔽着,而唯一能稍对其种族特征加以描述的,便是那斗篷下高高隆起的三角形猫耳凸起。在失去了参照物的虚无间,宛若跌入了由完全相同的廊柱支撑着的无尽长廊—那雕像好似很近,又好像很远。
薇依并没有松开白皙的小手,瑰丽的双瞳微微眯起,水嫩的樱唇向上勾起一丝弧度。
“王子殿下~~虽然我‘心地善良’,但是缺少了旁人作证,咱们的条约似乎得押上点有实际效应的东西呢喵。”
怪异而中性的沙哑声音兀自于空荡的空间中回响—
“签约人薇依,香檀在此立下誓约:
薇依应尽全力使香檀恢复身体原先应有的行动能力,而香檀则应履行承诺,在薇依完成治疗之后,给予薇依所许诺的,足以容纳并使所有猫人族遗民得以生存的土地。
违约者,将被自己的血液灼烧而死。”
“薇依小姐…哈…这条约,是否有些模糊?”
失去了床板的支撑,香檀虚弱不堪的半透明肌肤微微渗出汗液,他竭力地抑制着自己的喉咙内传出的气喘声,试图将主动权重新扳回自己手里。
他从未感觉手中的那柔软而温热的手掌如此地坚定而有力。
“香檀王子…我也很想留出时间思考。但似乎进了这个空间之后,除开你我同意签订契约,或是任意一方死亡的条件外—就没有离开的可能性了呀。”
“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正如你所说,这可是个非常划算的交易,我—”
“也没那么轻易放你走的哦?”
薇依轻轻地抬手,灵质柔和地托住香檀纤细瘦弱的身躯,仿佛陷入了绵软的被褥当中一般。可眼前那女孩唇上似有似无的盈盈笑意,却又让人觉察到几分被生生将死在这份温柔中的无力。
“哈。”
他微微地叹了口气,然后不经意地笑了。
难道说,她在进来之前就没有想过失败的可能性吗?
不,倒不如该说—自己从提出交易的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竟然…还有这种手段吗?
一种奇异的感情在那总是习惯于将所有人排除在外的心房中悄然升起,既像是某种未知的瘙痒情愫,又好似身谋远略的棋手终于有人能当面对弈的暗喜。
是对手,也是知音—除了那终究会变为倾城之颜的绝色,他还在那张稍显稚嫩的脸上,看到了别的东西。
即使所走过的路径不同,但那是与自己相同的理想—并且那两条路径的交汇,日后只会更多。
他不会看错。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薇依公主。”
“那么?”
“以弗里国王子香檀的身份起誓—”
“我,同意签订这份契约。”
“我,薇依,也同意签订这份契约喵!”
双眼弯如新月,唇角勾起喜悦的弧度。
终于…往前迈进了一步,猫人族这数十年来荒诞的苦难,也该走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