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
刚从门中迈步而出,薇依就感到一团暖乎乎的东西撞到了自己的怀里。
纤细的手腕轻轻地搭在对方圆润的肩膀上,试探地向外推了推。可对方却好像一只用八根附足牢牢地吸紧了猎物的章鱼般,不肯松开环绕着柳腰的小小手臂。
樱唇微张,无奈的叹息自然而然地自口中溜了出来。
温润的手掌轻轻地盖在对方柔顺光滑的黑发上,如同安抚小猫般温柔地拍了拍。清晨热乳般若有若无的香气飘进女孩的鼻孔,她幸福地眯起眼睛,亮黑的帘扇瞬间浓缩成新月般回旋的水流。
似乎察觉到一丝尴尬,薇依抬起头看着对方带着一丝抑制着的没来由的狂喜的淡绿眼睛。
“看来得提前让你们知道我的真身了。不过我想…既然撞进了这么严重的一个情况,还知晓了我的身份—‘铃铛’应该也不会轻易地任你们离开了吧?”
“虽然据我所知,没有什么能困得住你们,但…考虑一下吧,交一个知心的朋友总比树立一个未知的敌人要来得划算,对吧?”
“所以…你怎么说?这位英灵—你是否愿意加入铃铛?”
“确定!”
“…?”
“哦不…我是说,我,樱舞,愿意加入铃铛!”
少年略有些冒失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宽厚的双掌合十鞠了鞠躬,似乎是唯恐失去了机会。
薇依樱粉的唇瓣颇有些忍俊不禁地向上弯起,白皙精巧的下巴点了点,安抚了对方略有些悬着的情绪。
“那…”
薇依看着仍旧垂着头把软嫩的小脸在自己胸前的粗糙布料上不断蹭着,尽情地感受着温香的小小身影。
“猫猫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嗯,好。我之后会向总部递交申请。”
“那么…你们现在还有什么请求吗?关于先前拖延时间的谢礼,如果是我能力之内—我可以尽量满足你们。”
“那我—要今晚跟猫猫睡一起!”
生菜猛地自薇依的衣襟前抬起小脑袋,粉唇微张,如若两汪清潭般的双眼蝴蝶般眨动着,仿佛闪烁着激动的星光。
“驳回。”
娇躯重心微微下移,快速地换了下支撑着身躯的承重腿—薇依的纤手无奈地扶着额头。
她这样真的能加入铃铛吗?不过…除了如此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他们已经知道了关于在帝国的诸多悬赏榜和黑市悬赏素材上都名列前茅的自己的太多消息。可铃铛从来不会伤及无辜群众,更何况他们还是挺身而出保护了任务目标才卷进来的—再说了,这些“英灵”似乎也无法杀死。
要不到时做个申请让他们留在自己身边吧?以自己目前的资历,好像也足够带两个新人了。
“诶~~好过分!”
生菜白皙的小脸气鼓鼓的,黑亮的柔顺长发深深地埋入薇依带着些许玫瑰香气的衣襟前,好像一只软乎乎的赌气小仓鼠。那抱着薇依腰肢的纤细双臂似乎收束得更紧了—,像试图用自己小动物般炽热的体温挽回对方尚有回转余地的拒绝,又好像只是单纯地不想分开。
“嗯…有没有那种,可以随着主人成长的武器?”
樱舞突发奇想,缓缓蹭着光洁的下巴,试探似的说道。
“随着主人成长…嗯—倒是有可以吸收魔兽的晶核灵质来变化自身形态和一定程度上成长的武器,不知道是否符合你的要求。”
说着,薇依打了个响指,一根纯黑的粗糙铁棍随着一阵淡蓝色的涟漪凭空出现在空中,她白皙的小手将还未来得及下坠的黑棍干脆利落地握在其中,粗糙的表面微微地陷入软嫩的掌心之中,颇有几分反差的视觉冲击感。
“喏,这是‘弑兽桩’,我的这把刀也是自它演变而来的。至于制作工序—独家机密哦。”
薇依将其在手中掂了掂,粉嫩的指尖轻巧地于那粗糙的末端一划,将手中的沉重黑棍毫不费力地如陀螺般回旋着抛给樱舞。掌心中意料之外的重量令少年略显狼狈地打了个趔趄,甩动的红发令人联想到某种忙着追主人飞盘的犬科动物。
“我去!金!”
“…那是…很满意的意思?”
薇依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顺滑的银白长发如水蛇般违背主人意志地自香肩垂下,轻轻游动着。
“对对对,太满意了。”
少年的眼中好似闪烁着星光,如同在圣诞树下找到自己礼物的小孩般欣喜若狂。
“…那你呢?”
薇依看着仍旧不愿放开自己的小小身影,轻叹一口气,淡蓝涟漪再次闪过,她拿出一根与之前相仿,不过细长一些的粗糙黑棍。
“…”
女孩气鼓鼓地将比自己还高的礼物紧紧攥在手中,白光一闪,收进了自己的容纳空间之内。
“…这算…接受了?”
“嗯。”
生菜有些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深棕的瞳孔中透露出一瞬的停滞,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计谋似的,随后自顾自地笑着用染上几分猫般慵懒的稚嫩嗓音哼起了不知名的歌。
感受着腰腹部还残存着的余温,薇依眼缝微眯,劫后余生般释然地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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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克静静地坐在篝火旁,晚霞的橙光与火光彼此交融着映在那张迷茫而纠结着的脸上,那神色既像是向往,又混杂着胆怯,以及纯粹的无措。
白色的绸缎又一次粘着水滑过锋利的刀刃,他肌肉紧实的手臂轻轻地拭净其上的水滴,举起手中那柄造型奇异的骨刀。
镜面般光滑的刃面几乎能映出自己忧心忡忡的容颜—可他却摇了摇头,又自木盆中沾了点水,继续擦拭着那早已无需护养的剑刃。
“吃饭吗?”
他察觉到身边有人坐下—那是树干上松软的树皮被摩擦而发出的簌簌声响。
“嗯。”
他接过对方递来的牛肉干—深红色的条状物体,上面有着如同三文鱼肉般的规律条纹,不过更细密一些。
如同野兽般地撕咬,咀嚼,将那极富韧性而坚硬的肉条扯碎成可以吞咽的块状物。
“有烦心事?”
“…算是吧。”
良久的沉默,身边的黑发少年只是静静地坐着,好似一个多年的老友,无需多言,只是当朋友难过时在那里做一个单纯的聆听者—尽管他们并未相识多久。
可这就足够了。
“你爱上了那个女孩?”
“咳!咳咳…你怎么…”
出乎意料又直击痛点的提问令狄克差点将嗓子眼中的粗糙肉块咳出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吧,那个体型怎么可能是男人,而且自从她那天从你帐篷离开之后,你整个人都失神落魄的。”
黑发少年温和地调笑着说道。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资格。她帮了我太多,我不能…”
狄克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却又难以言述,最终只能化为一声无谓的叹息。
“我懂。”
黑发少年把腰间系着的牛皮酒袋解下来递过,狄克犹豫了一下,随后接过猛灌一口—片刻后却被呛的说不出话,剧烈地咳嗽着。
黑发少年笑着拍了拍他坚实宽阔的背部。
“从前—我也有一位这样的白月光。”
“她帮了我很多,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她偷偷地瞒着家里把自己攒下来的钱给了我治病—”
说着,黑发少年白皙的书生手腕接过狄克递回的酒袋,同样猛灌了一口。
“当然,那些钱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们一家世代经商,非常富有。”
“我想把剩下的钱还给她,可她笑着说—不需要。于是我用了那笔钱去完成了学业,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成为配得上她的人。”
黑发少年顿了顿,呆呆地望着地平线上逐渐落山的太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后来…在帝国那一次的大清洗中,几乎所有的富商,家中有所积蓄的人—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都散的散,亡的亡,更多的,是带着屈辱的‘硕鼠’名号活了下去。”
“她家被抄的那天我是跑着去的,可一切已经太晚了。无力阻拦暴民的管家倒在血泊中问我—”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小姐她,一直都在等着你…”
“那之后,我走过很多地方,问过很多人,可是却再也没能打听到她的行踪—”
“我…至今仍然忘不了,管家临死前的表情。”
沉默半晌,黑发少年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纤细的手腕猛地抬起,将皮袋中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好似一个缺了某根线的残缺木偶。
“朋友—有句话,我当时也觉得很土,但是—”
“别让等待,成为遗憾。”
狄克沉默片刻,涣散的瞳孔缓缓地聚焦,随后,终于将擦拭了数遍的锋利骨刀送回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