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且压抑的环境。
一老一少的两个人影，目光在半空中对视。
老皇帝盖着厚厚的棉被，露出的手臂皮肤褶皱干瘪，最终他面色不佳的移开目光低头，看着自已的衣物下的胸膛。
“终究是老了。”
贺拉斯灌入一口空气，活动了一下后背，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太过鲁莽，会议上的事已经暗地里传了出来，鸦廊第一时间得到消息，随后送到了我这里，你的所作所为让大部分的猎人家族感到失望，他们打算疏远你，一起抗衡碎刃宫。”
索尔神情微微一变。
不是吧。
下午的会议过程已经传出去了，那几个家伙的速度真快.....
一张张愤恨的面情在眼前浮过，其中以乌斯怀的最甚。
索尔承受着老人的注视，尽力平息内心变化。
贺拉斯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不必这么紧张。”他淡淡道，语气里充满一个皇帝特有的威严：“我又不是吃人的猛兽，不会像他们那样。”
不会像他们那样....
索尔不由想到，意思是你会比米契尔他们下手更狠。
索尔强忍住出口反驳的欲望，挤出一个面前的笑容。
贺拉斯注意到索尔变化，不禁夹带咳嗽哈哈一笑。
“他们最多暗里给你使绊子，恐吓、下毒、刺杀诸如此类，明着来犯除非是米契尔带头，其它几个大家族在旁助势，不然他们动不了你，但是要让你难受，日子过得不太平，那他们的办法太多了。”
皇帝目光犀利。
索尔眉头一皱。
日子过得不太平。
回忆到，前些时候他和拜拉尔坐马车，在半路遇到一群刺客的袭击，这些人会是在议会上那几人中安排的吗？
还有那位诡异的刺客，他皮肤上长出的鳞片，暗红毒辣的眸子......
一阵不适感被索尔强行压下。
“说实话，温德尔的死真是可惜......突然消失几十年，再传来讯息竟然是死讯。”贺拉斯叹了口气：“作为对手，我以前一直很好奇，像他那样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是众叛亲离，还是.....算了，不讲了。”
他听下声音，直直注视着索尔：
“但你不一样，你跟温德尔不一样，拜拉尔对我说你一面很出色，异于常人，甚至让他琢磨不透，一面却又很愚蠢，令人发指。”
“我相信，一旦你能熬过这阵难关，就是教会迎来新生。”老皇帝的眼神变得凌厉：“我的家族则会迎来一位可怕的对手。”
索尔听着一个激灵。
这是什么话？
这老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他有些摸不清皇帝的真实意图。
“拒绝他们，看清那些人嘴脸后，你有什么感想？”
放轻语气，贺拉斯缓缓问道。
“没啥感想，他们又没朝我脸上来一下，无非口头威胁几句，然后骂骂咧咧离开。”
不安的索尔装作无事的样子回答。
贺拉斯嗤笑一声。
“没理解我的意思，还是你不以为然？他们要暗里动手了，虽然弄不死你，却也会让你好过，你真打算等他们来？”
言毕，床上的老皇帝眼睛微眯，表情深沉看着索尔。
索尔皱起眉头，他盯着犀利的目光，心里的疑惑和不安越来越深。
“你...不，陛下,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下个瞬间，索尔觉得眼前奄奄一息的老人像个黑沉沉的漩涡，深不见底。
而他如同将要被吸入漩涡中的一叶孤舟。
几秒钟后。
“一句老话，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老皇帝淡淡道。
“他们对付不了你，却能拿其他人开刀。”
“——谁？”
几乎是瞬间，索尔想到会是谁，但还是控制不住大声问出。
好整似闲暇坐起，贺拉斯表情淡定：
“我的女儿，你爱的人——薇里莉迦，不过你更喜欢喊她的假名字，亚。”
“你喜欢她，喜欢到非她不可，米契尔他们拿你没办法，但如果对象换成薇里莉迦，这就再简单不过了。”
“猎人扭断她的脖子，就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她是那样的弱小，那时起我一直保护她到现在。”
“什么意思？你别糊弄我，你是坐在圣橡宫里的皇帝，手底下有大批的人，其中不乏好手，想保护一个人绰绰有余，而且还是你的女儿。”
虽然索尔是这样说，可脸色的紧张出卖了他。
涉及到亚的安危，他的脑子里不由一空。
“是啊，我是皇帝。”贺拉斯轻轻念道，他在意看着索尔的表情：
“可这前提是我活着的时候，在我死后，谁会在意一具冰凉的尸体，即便他是皇帝。”
“你不是还有继承人？”
索尔追问道。
“我的子女太多，你不能指望他们都相亲相爱。”
贺拉斯直接了当暗示。
说到这里，索尔还不明白意思，就是真的傻子了。
对方是想让自已表态。
“你想怎么样？”
牵扯到亚的人身安全，索尔不能像前几次那样态度强硬。
“不会让你难做，而且这对你还是个好处。”
床上的贺拉斯失笑道。
好处？
索尔不会相信对方嘴里说的好处。
做了一次深呼吸，索尔只觉得口干舌燥。
“我知道，你和薇里莉迦做过那种事了。”
“你登临王位，接下来的要紧事是迎娶一位王妃，为你生育后代。”
“我的女儿刚好到了正婚年龄。”
索尔定在原地。
他望着皇帝眼中的深邃，脑海里浮现的亚的身影，漂亮的眸子玩着他，脸上洋溢出笑容。
“薇里莉迦，成为你未来的妻子.....”
“和王妃。”
贺拉斯轻轻吸入一口气：
“我觉得是个不错的选择，她成为你的妻子，就能名正言顺的留在你身边，教会里要是有猎人敢伤害她，就是对你没有退路的挑衅。要是再进一步日后如果你们有了孩子，碎刃宫的延续将定，届时米契尔也没有办法改变。”
年迈皇帝的双眼里，燃烧着不知名的情绪。
索尔脸色犹豫，拳头不由握紧。
贺拉斯不再说话，他在等待索尔回应。
好了一会让，索尔才默默出声：
“你也想用联姻的方式，逼着我就范，进而干涉我，影响碎刃宫？”
他看着索尔，不以为然轻哼一声
“是，也不是。”皇帝苍老的声音重新响起：“不过是一位将死的父亲，留给女儿最后一点儿保障，还是说你想看她嫁给其他人？”
“对于你，我所给予你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几乎。”
“一个你无法拒绝的筹码。”
索尔顿时浑身一震。
“想想你能获得什么吧？”
皇帝眼里不满深邃和冰冷。
“作为皇室的血缘姻亲，你这位被猎人们排除在外的清风王座，将会得到我的家族，竭力的帮助....”
“那些暗地里企图对你不利的人，鸦廊会第一时间告诉你，替你处理麻烦......”
“那些对你阳奉阴违，恶语相向的猎人家族，他们领地会得到来自皇室全面的打压......”
“此刻，碎刃宫欠了一大笔外债，资金链断开，但我能想办法让你在一夜间还清....”
这个瞬间，索尔的心中一片冰寒。
会议室上，猎人们唾弃自已的拒绝，就是在担心这个。
担心自已和皇室勾结，里应外合。
“你不是想去圣林防线看看么，帮助那群精灵？米契尔他们不派人跟你，我可以从外地抽调两个军团给你....”
索尔恍恍惚惚盯着床榻上的老人。
他的脑子正在疯狂运转，面对眼下的许利，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而你想要得到这些，”老皇帝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厉起来：
“只需要在五天后娶下我的女儿，薇里莉迦，并且签下一份契约，清风王位的继承人，必须是你和我女儿所生下的后代。”
听到这里，索尔瞬间想通了，对方真正的意图。
“所以。”他叹了一口气：“你早就把一切都算计好了，才拖到现在跟我见面。”
“别把我与那些蝇营狗苟，见不得人的阴谋渣滓混为一谈。”
贺斯拉不满轻哼一声，这位皇帝眼神里不屑：
“这不是阴谋——而是光明正大的阳谋，我给你是一个可以拒绝，但又无从拒绝的筹码。”
“对。”
索尔垂下头，一股难言的失落感从他心底升起。
前面所有人，他们都冲着自已来，没有一个抓住自已的命门。
眼前病弱的老人不一样，身为古老帝国的统治者，他敏锐抓住索尔为数不多的弱点。
亚，他喜欢女孩。
“所有这些算计，阴谋和阳谋，或者其它东西。”
“米契尔...你们都很善于这个。”
贺斯拉的深邃目光中，索尔深刻感受到了，就算是面对芬里厄也没这般无力，那种命运和选择被他人牢牢操诸手中的无奈和无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