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凉帝后大婚之后的第二天,各国的使臣皆开始返回自己的国度。
君子衿来的快走的也快,除了婚前见了他一面之外,君家人便是连他的影子也没瞧见一分,就更别说贺兰音了。
君未染和夜沧冥出来的时候太久,被遗忘在西江的夜玉轩连发了好几封的信催两个人回去,信里面的内容是一次比一次激烈,就差要破口大骂了。
夜沧冥自知不能再等,本来留夜玉轩一个人在西江就有双方都逃避的意思,出来这么久,想必那家伙也被朝政上的事情烦的快死了,于是第二日,他们便向贺兰音等人拜别。
只可惜等贺兰音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夜沧冥已经带着君未染离开了。
此时她正坐在镜子前,由着采姝给自己梳着头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心中难免有一丝的懊恼:“你怎么不叫醒我?”
“是皇上说再让娘娘睡一会儿,”采姝红着脸蛋偷笑,视线落到她脖颈之上露出来的暧昧红痕,笑意便有了一丝的揶揄:“娘娘请放心,您虽然没有去,但是皇上却是亲自送他们离开的,未染皇后也表示很是理解。”
贺兰音伸手拉了拉衣领,将那惹眼的红痕遮挡住,眉宇间浮起一丝的哀怨:“叶翾也真是的,夜沧冥是他的妹夫,叫我一声又不是什么难事。”
采姝道:“那是皇上爱怜娘娘呢。”
贺兰音沉默着不说话了。
他了解她,她自然也很是了解他。
将北辰重创之后,她困于魏滢母女两人手中,那段时间他的生命正在生死之间徘徊,朝中局势瞬息万变,由不得他出一丝的错处。而那个时候她自己也是有意的与他疏远距离,隐瞒了所有朝着她而来的阴谋,而那个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正是夜玉轩。
那如牢笼一般的日子里,是他每夜不惧危险的将自己给带出去,吃遍了整个南凉的夜间美食,也喝遍了整个南凉的美酒。
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铁,于她而言,夜玉轩是不可多得的好兄弟,可于叶翾,于夜玉轩而言,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此次她大婚,虽说是夜沧冥耍了手段让夜玉轩留在了西江,好趁此机会与君未染两个人游山玩水,可若真是如此,他又怎么会不随一份礼给自己呢?
她想的有些出神,采姝道:“娘娘?”
贺兰音回过神来,收回自己放空的视线,叹了一口气道:“皇上下早朝了吗?”
“一刻钟之前便下了,皇上还来看过娘娘一次,瞧娘娘还未醒就回了金殿批阅奏折,”采姝给她梳了一个朝天髻,发间别了几枝精巧好看的蝴蝶金钗,“奴婢之前吩咐御膳房熬了些汤,娘娘可要跟皇上一同享用?”
贺兰音点头道:“拿来吧。”
金殿之中,叶翾坐在龙椅之上,手里握着狼豪,皱着眉盯着面前的奏折,迟迟都不下笔,似乎奏折里面说的是什么极其令人头疼的事情。
莫羽急急的走了进来,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皇上,西江的夜殿下随了六箱子的金银珠宝,此刻正停在大殿之外,是否充入国库当中?”
此时,外面伺候着的小太监急急的走了进来:“皇上,娘娘过来了。”
闻言,叶翾落笔疾书,头也不抬道:“即是献礼,便都充入国库吧,从偏殿的那条路进去,别看皇后瞧见。”
莫羽嘴角微微一抽。
虽然叶翾表面上没有表现出对西江的那位夜殿下有什么不满,但现在看来,想来是将所有的意见都放在了心底深处。
耳尖的听见由远至近的脚步声,莫羽赶紧低着头朝外面走去,还未到门口便遇见了贺兰音,他赶紧俯首道:“娘娘。”
贺兰音点点头,莫羽便不发一言的走了出去。
贺兰音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眼,提着食盒走到叶翾的身边。
叶翾往旁边挪了挪,扶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低声道:“刚刚在看什么?”
“莫羽啊,”贺兰音打开食盒,将里面熬的汤端出来:“你不觉得他有些怪怪的吗?”
“是吗,”叶翾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唇角勾起一抹笑,视线落到贺兰音推自己面前的银耳莲子汤上:“你熬的?”
贺兰音翻了个白眼,“不到半个时辰之前你才去瞧过我,这汤少说也得熬一个时辰,你觉得有可能是我熬的么。”
叶翾笑出声,凑过去亲了她一口:“知晓你累极便让你多睡一会儿,但瞧你现在这模样,是在怪我没有把你叫醒?”
“你说呢?”贺兰音没好气的剜他一眼,“未染他们今天要离开,你也不将我叫起来,现在是体贴我,等日后再次见面,她们还不往死里笑话我?”
她嘟着唇很是懊恼的模样,叶翾盯着她良久,低笑两声:“放心,她们绝对不会笑话你。即便是笑话,我也会替你报复过来。”
贺兰音舀了一勺子汤送进嘴里,低垂着眼道:“你要怎么报复啊?难不成还要揍她们不成?你也不怕君家男人和你拼命。”
“自然是不会叫大哥跟我拼命,若是她们真要笑话你,我便去找大哥他们下下棋,喝喝茶,”他倏地露出一抹笑,异常暧昧:“顺便问问他们新婚的第二日,可是让大嫂妹妹们下不来床?”
贺兰音险些被烫了舌头,诧异无比的看着他:“叶十三,你怎地忽然变的这般的不正经?”
“为了媳妇的脸面,正经算的了什么?”叶翾舀起一勺子汤,吹凉了些,递到她的唇边:“委屈谁也不能委屈了自家的媳妇,大哥可是这么贯彻到底的,所以他也不能说我什么。”
他所接触和认识的男子当中,就属君千墨最是厉害难缠,如果连君千墨都无法反驳的话,其他人他还不放在眼里。
至于干爹君清宸,那是上一辈的事情,与他们根本就毫无关系,是以,他又有何所惧?
贺兰音见他脸不红气不喘,一副脸皮厚到打城墙的模样,登时就觉得现世有一句话说的贼有道理。
那便是结婚之前的男人和结了婚之后的男人是完全不同的,结婚之后这男人的本性便会完全的暴露出来,前后差异之大,甚至能够闪瞎你的铝合金狗眼。
贺兰音嘴角微微一抽,“君子衿和君未染都走了,大哥和干爹干娘想必也走了吧。”
“没错,”叶翾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汤,“大嫂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大哥跟着去了,干爹干娘继续去周游列国,师父也偷偷的跟着去了。”
贺兰音冷哼一声,“自打那日抓到他之后,我便再也没瞧见过他,成亲当日晚上,他可有出现过?”
“未曾,”叶翾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不过酒窖里的酒可是少了不少,那里面堆了十箱子的奇珍异宝,我瞧了一眼,大抵都是师父这些年在外面搜刮出来的宝物。”
他说罢,自袖口里掏出一青绿色的笛子:“这是放在第一个箱子里面的,唯一的一口用金玄铁打造的箱子里,只放了这一个笛子。”
贺兰音双眼微微一亮,眼底闪过一丝怀念,伸手将那笛子接到手中,轻轻的摩挲着:“这笛子正是我给了宋灵偃的那一个,老狐狸果然是有些本事的,上面的裂纹他都能有办法修复呢。”
说起来这支笛子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得到的,当年闯黑森林的时候她曾与老狐狸他们走失,随后便在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里发现了它,当时它的旁边还放着一本乐谱,她当时还想着将这东西带到外面去。
可当她将那乐谱打开的时候,忽然发现里面竟然是她能看的懂的五线谱,里面的音乐极其诡异,而且当她看完之后竟不受控制的将那乐谱用内力消毁,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乐谱便印在了她的脑海里。
“这笛子以后就放到宝殿里面吧,”叶翾握住她的手,“你一共吹响它六次,内力一次比一次耗费的还要大,我想以后,再也没有必要吹响它了。”
“是啊,”贺兰音盯着手里的笛子,有一丝的感慨:“以往不说,是怕你担心,但我估计你已经知晓了不少。我之所以称它为魔笛,不仅是因为它会消耗内力,而且杀人于无形,曾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人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
叶翾握着她的手一紧:“竟是如此的危险,那对你的伤害岂不是也很大?昨儿个,该叫干娘给你瞧瞧。”
“于我而言倒没有什么伤害,只不过每一次使用,内力都会大部分的消耗,会使我变成一个普通人,”贺兰音将笛子收了起来,认真看着他道:“倒是对我的身子没有多大的影响,只是添了个恢复内力的麻烦而已。”
叶翾皱眉:“难怪你的武功忽高忽低,三年前在南凉的时候,你内力大减,可就是因为如此?”
贺兰音点头:“没错,之前我吹过一次魔笛,内力大损,才让魏滢母女二人有机会将蛊种到我的身子里。”
叶翾拥住她:“以后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这笛子我会令人用金玄铁打造个适合它大小的盒子,放在最深处,无你我的命令,它将永不呈现在人们的眼前。”
贺兰音点了点头,这支魔笛虽然杀伤力极强,但对于内力的消耗的要求却是极高,若非她本身修炼的武功容易恢复内力,只怕吹过一次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了修武的可能。
如此之物亦正亦邪,如今四大国都相安无事,北辰和东闽即便想要挑事,也要想想有没有那个能力面临西江和南凉的联攻。
这东西,的确是可以封印起来了。
贺兰音轻笑一声,盯着他的眼睛道:“这汤可是熬了一个时辰,你怎么只喝了一口,要知道精华可都是在碗底,你不吃些,岂不是浪费?”
叶翾眉头微挑,紧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慢条斯理的勺了一口在嘴里,轻声道:“银耳很嫩,莲子熬的很软,恩,还有花生。”
似是不信,他又吃了一口,看着贺兰音道:“还添了枣子,桂圆,竟然还有瓜子,你令人放的?”
贺兰音不答,反笑着问他:“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叶翾低头正准备再喝一口,忽然顿住,偏过头来,双眼一眨不眨的直直的盯着她,那目光有些幽深,盯的贺兰音险些招架不住。
贺兰音一手支着下巴,倏地一笑,一手捂住肚子道:“你说,会是个小子还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