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音意识逐渐清醒的时候,鼻子里传入一阵浓郁的药味,那药味中带着令她头皮发麻的苦,她下意识的就拧起了眉头。
而随着嗅觉的恢复,她的五官也逐渐的在一一恢复,耳边似乎隐约的听见什么声响,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道声响也越来越清晰。
“脉象平稳,强而有力,这一切的一切都彰显着娘娘的身子很是康健啊!”
“康健?”耳边响起叶翾的声音,成人之后的暗沉嗓音没有往日里的柔和,带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嗜血低沉:“康健为何昏睡了两日还不醒?”
“老老臣也不知啊。”
“要你何用?”
屋子里噤了声,贺兰音隐约能够感觉到那太医吓的哆嗦的感觉,一边响起莫羽的声音:“皇上,古青鸾一刻钟之后便会进宫。”
“现在立即就去接古青鸾过来,把这个庸医拖下去,斩了。”
“皇上,皇上饶命啊皇上!”
躺了两天,贺兰音的身子有些僵,五感恢复的时候,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她微微一动,那人便立刻感知。
贺兰音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没有看屋子里的其他人,只是将视线放到离自己最近的人身上,哑着声音开口道:“人家太医又没有诊错,无过错,便要人性命,皇上有想过日后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两日未见,他往日一派温和的笑意消失不见,因皮肤白,眼窝下方的两片青影就异常的显眼,明显这两日他是不眠不休的坐在床前等她醒来。
他身上还穿着龙袍,嘴唇有些干,见她醒过来,无波的双眼荡出一层层的光亮,原先想要杀了太医的戾气消散不见,伸手端过采姝递过来的茶杯,将她扶起来,轻柔道:“嗓子不舒服就不要开口说话。”
贺兰音靠在他的怀里,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唇,看着跪在屋子里的一片人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以太医为首的人们抬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臣等告退。”
等太医院的一行人都退下了,叶翾看向两人边伺候着的人道:“你们也退下吧。”
莫羽立即领着屋子里伺候的人退下,采姝临走之前看了贺兰音两眼,那眸子里所含的情绪颇多,终化成两泡没掉下来的泪光,转身出去了。
等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贺兰音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惩罚小飞阳了?”
叶翾抱住她的手微微一僵,气息有些低沉:“你怎地一醒来,想到的便是他?”
“他心性单纯善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我哪里忍心折了他?”贺兰音微微一笑,“你说,是不是罚了他?”
叶翾轻哼一声:“这一切的祸端皆是由他挑起,自然是由他来承担这个后果,那采姝是你的人,自然由你来罚。”
贺兰音翻了个白眼,“这一次你倒真是误解了他们。”
随后贺兰音将自己重生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末了,贺兰音还笑道:“梦里我可是将未来所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了,以他这般聪明的性子,花费的时间一定比你还要少。”
叶翾拧紧了眉头,抓住她的肩膀,将她与自己拉开一段距离,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不满道:“你方才说,你亲了他?”
还是主动的?凭什么?想当年小的时候,贺兰音虽吃尽了自己的豆腐,但从未亲过自己,还是后来发现心意了,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的时候,他才亲了她!
那小子,何德何能!?
贺兰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发现你与那小子是一样的傻,你们两个分明是同一个人嘛!而且,那个时候你只有十岁!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能懂什么啊。”
叶翾眯了眯眼。
十岁能懂什么?情爱他不知道,但很多事情,他在刚启智的时候就已经懂了,虽然说吃自己的醋怪怪的,但那个人不是自己,怎么也就过不了那个坎。
叶翾生了一会儿自己的闷气,贺兰音看着看着,就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笑的肚子都疼了。
她一手捂住自己的脖子,一手紧紧的抓着被子,一副快要笑岔气的模样,叶翾直直的盯着她笑了半晌,终是无奈的拍着她的背道:“别笑了,小心一会儿笑岔了气难受。”
“哈哈哈,嗝,实在是太好笑了,”贺兰音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泪水,抬着头看着他道:“叶十三,我且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是你回去了,你会亲那个时候的我吗?”
叶翾微怔,忽然明白过来这是一道送命题,方才还郁闷不已的心情一下子消散,他将人揽在怀里,沉声道:“没有如果,我不会抛下你,永远都不会。”
贺兰音趴在他的怀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算你识相。”
既然这货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个送命题,那她也没了戏弄的心思,缓了一会儿,她似漫不经心道:“那你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罚小飞阳了吧?”
刚刚将自家媳妇儿的毛抚平,叶翾表示对于贺兰音现在的话选择绝对的服从:“叫人扒了衣裳扔进了山里,寻不到唯一的四叶草不许出来。”
贺兰音睁大双眼,不可思议的盯着他:“叶十三,有你这么罚人的吗?”
“即识人不淑,那便需要考验眼力,”叶翾抱紧她,“阿音若是生气,我便下令叫他回来理是。”
贺兰音没好气道:“你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说出去的话哪儿容易这么收回来?再说飞阳向来以你马首是瞻,没找到那四叶草,他肯定就不会回来的。”
本来还以为叶翾会弄个什么十八大折磨人的方式来惩罚飞阳,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一个法子。
别看这法子很是轻松,可对于一心只想呆在叶翾身边的飞阳来说,不能回到叶翾的身边,对他而言无疑就是一个极刑。
贺兰音想,估计飞阳是宁愿受些折磨人的惩罚方式,也不愿意握着一丝可能,却极有可能永远不能回到叶翾的身边!
贺兰音心中有些犯难,这厮虽然看着好说话,但极有自己的原则,如果开口替飞阳求情,还指不定以后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眼珠子转了转,当下心生一计。
叶翾岂非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沉默了下来,他伸手抚着她的背,顺着她给的台阶下,朝外低声道:“莫羽。”
莫羽的声音立即响起:“属下在。”
“去找个四叶草丢在飞阳能看的见的地方。”
莫羽唇角几不可见的弯了弯,躬身道:“是。”
直到听不见莫羽的脚步声,叶翾才低声道:“你躺了两日,肚子想必是饿了,御厨那里一直热着你爱吃的鸡丝瘦肉粥,起身喝一点可好?”
眼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贺兰音也懒得再装下去,她打了个哈欠,嘟囔道:“可是我有些困了。”
叶翾抚着她的脸颊,凑上去亲了一口:“乖,喝完再睡。”
巍然屹立白雪皑皑的雪山山顶,一方棋盘两蛊暖玉黑白棋,两个身裹狐袭的小少年正各执一子,于凛冽的寒风中进行着属于他们之间的尔虞我诈。
其中那里着青衣的少年倏的抬起眸子,眼中闪着比雪山的冰凌更为严寒的光芒,她手中捏着白子,轻轻的落下,棋盘上原本死气沉沉一片的白子一下子竟然有了活路。
坐他对面的,是一深蓝色锦衣少年。长的极其俊俏,面容看上去虽很是年幼,但其从容至极的高洁模样终是有些惹恼了那青衣少年。
只见她轻提起黑子,仅是思索片刻便轻轻的落下。虽不如白子局势那般气势汹汹,倒也有丝竖不可摧的意味。
“哼。”青衣少年冷哼一声,落下一子间彻底断了黑子的活路。
见她将棋子捻起,那蓝色锦衣的少年似冬日落雪一般轻柔,似乎没有任何杀伤力般的轻声开口:“只是半子。”
“半子也是赢。”青衣少年有些得意的将白子一粒粒的装进棋盒中,末了,那青衣少年突然狡黠一笑,望着对面不显山不显水却异常强大的少年:“输,说明你权谋不够,若你能引我入局,便是助你倾了这天下,又如何?”
她狡黠一笑,眼底的光芒似是比这漫天白雪还要亮上几分,见他不说话,青衣少年嘴一撇,将棋子都收了起来,抱起棋盘,起身便朝着雪山阁走去。
那男子装扮的青衣少年正是贺兰音,而坐在她对面的,是身子已经好转,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叶翾。
他定定的望着已经走远的身影,嘴角倏地弯起一抹弧度,淡淡的摇了摇头,似是对自己,也似是对她道:“阿音没有喜欢上我呢,该如何是好?”
这漫天飞雪恰似芸芸众生,每一个都迫不及待的飞到了他的棋盘之上,成为了他的棋子之一,对此,他自然是乐意的。
这些人在他的眼中没有什么不同,除了阿音。
他裹紧身上的披风,缓缓的站了起来,迈着步子朝着贺兰音消失的方向而去。
雪山阁是百里莫闲的地盘,无他的命令,无人敢进,是以,这雪山阁只有他跟贺兰音两个人。
他步履不急不缓,打开了自己的房门,想了想,转身走向连接两间屋子的内门,刚一打开,就听见一道惊呼声。
贺兰音正在屋子里脱衣裳,青色外袍脱下了一半,见叶翾进来,她又赶紧穿了起来,面上一红,咬牙道:“你这人,怎地不敲门就进来?”
叶翾面上有一丝的诧异,走近她道:“你我二人皆是男儿身份,这般拘谨做什么?”
还是小少女的贺兰音一噎:“你。”
叶翾倒是未觉,他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脸庞仔细的看了许久,直看到她的脸上逐渐泛起了红晕,唇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来,伸手自怀里掏出一个瓷**,从里面抠出点气味她闻的药膏,轻轻的涂抹在她的脸上,动作轻缓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雪山的风刮起来的时候像个刀子,太冷的话人不容易察觉到自己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