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掌柜的话,围观的百姓又开始起哄,这些人多半是春种方结束,没什么体力活,便又想去衙门里看热闹。
白夜清低头思索了半晌,就抬头看向墨韶九:“这几日,你的银子都放在身边?”
墨韶九点点头,有些不解。
“这就好办了。”白夜清扬唇,对着王掌柜道:“您能把从这位公子身上搜到的银两给我瞧瞧吗?”
“你可别耍什么花样!”王掌柜有些不乐意的转身,到里头把放在台上的银子拿了出来。
白夜清从岚翘那拿了块绣帕,用帕子把银子接到手上,刚入手,她便轻笑:“王掌柜,看来是您误会了。”
“我误会,我误会什么?”王掌柜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都没查,什么都没做,怎么就成了他的过错?
白夜清抬手,把银子递到王掌柜面前:“您是做松香生意的,生意来往不可避免要碰到松香,松香味道独特,软硬皆有,您铺子里的银子,约莫都沾染着松香的味道和松脂油腻。”
王掌柜不由自主的从自个儿身上的钱袋摸了一两银子,果然见上头带着些黄绿色的胶体。
“说来也巧,这位公子是做木材生意的,我刚好在公子那头订了漆具,想必这几日他都在刷漆,今日也是打算买些松香去打磨。这位公子说银子都是贴身带着的,那必然就是沾染了木头独特的香味,还有漆的味道。二者之间的差距,想必王掌柜比我清楚。”白夜清把银子递给王掌柜,任他亲自闻嗅,见他面露异色,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五两银子,才又开口:“您生意兴隆,人来人往的,怕也是谁不留意带上了,不如多多问询,兴许能找回来。”
王掌柜对松香和漆具很了解,因为制漆用得上松香,这二者的区别,他心知肚明,如今白夜清把事实送到他面前,他也不得不承认。
“是我、是我误会了。”张了几次口,王掌柜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多谢王掌柜明鉴,都是生意人,日后还要开门来往,误会说清楚就好了。”白夜清对着王掌柜俯身一福:“多有得罪,也请王掌柜莫要见怪。”
“小姐不必如此,是我太武断了。”王掌柜是个中年人,方才是自己为难了个小姑娘,现在面子上过不去,没料想白夜清竟然还给他道歉,实在是给足了他台阶下。
大伙儿见热闹没得看了,便一哄而散,不过茶余饭后,又多了些闲话可以聊。
墨韶九从瑞祥松香出来,拎了几袋王掌柜赔的上等松香,抬眸就看到白夜清还站在门口等着他。他快了几步走过去,低声道:“小姐的漆具我已经做好了。”
“那便好,我到津南木行等你。”白夜清朝他抱歉一笑:“请墨公子见谅,毕竟男女有别,不能请你上马车。”
“我知道。”墨韶九点点头,就先朝津南木行的方向走去。
“我们也走吧!”白夜清一边对着岚翘和芳逑说,一边朝马车走去。这头岚翘还满脸兴奋,跟在白夜清身边,叽叽喳喳的:“想不到这等糊涂事,小姐竟然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这哪是什么糊涂事,商家之间为了些蝇头小利,总要闹出点矛盾来。”白夜清被芳逑扶着上了马车,刚坐好,就淡淡说道:“听王掌柜的口气,多半是和津南木行的老板娘有些过节,如今找到个法子,便揪住不放了。”
“那我们岂不是得罪王掌柜了?”岚翘坐在白夜清对面,面露纠结,拧了拧手指。
“这件事本来就是他理亏,况且我们是买主,要得罪,也是他害怕。”白夜清好笑的看着岚翘:“不过翘儿,你倒是越来越会想事了。”
“小姐尽会取笑人!”岚翘被白夜清说的小脸通红,鼓着腮帮子一副不乐意的样子。
芳逑也被逗笑了,岚翘见她也取笑自己,顿时伸手去挠她,不一会儿,两个小姑娘就倒在一团,咯咯笑个不停。
白夜清瞧着她俩,心中不由感慨。还是年少的好,少年不识愁滋味,就如当年的她,一股子傻劲,总以为什么都是好的,到头来,却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
可这又怪谁呢?
马车摇摇晃晃,不一会就到了津南木行,阿七叔照旧去探望他的老母亲,岚翘和芳逑守在月洞门前,不让霍三十娘靠近。
墨韶九把做好的漆具拿出来,白夜清看了之后,不得不佩服他的天资。饶是未曾拜师,全靠自己钻研,墨韶九也把她图纸上的漆具雕的活灵活现,寻不到什么瑕疵。
“你的工艺真好。”白夜清捧着几件漆具,由衷的赞叹道。
“多谢小姐恩情,大恩大德,我他日必定相报。”墨韶九神色忽然一正,低声对白夜清说道:“前几日小姐的提议,我认真考虑过,小姐思虑甚多,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白夜清心中也猜到几分,便轻轻一笑:“别说什么大恩大德,就算是路上瞧见,都会帮衬几分。你决定了便好,过两日我命丫鬟把银两送来,一部分你给霍三十娘做漆具钱,剩下的自个儿留着,就当盘缠吧!”
墨韶九点点头,却见白夜清又从袖中拿出几张纸摊开,上头画着好几件木盒子。
“这是……”墨韶九被吸引过去。
“还有几日时间,麻烦你给我做几个胭脂盒,可好?”白夜清顺手把图纸递给他。
“好。”白夜清的请求,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那我就等着你。”白夜清也不再多言,让墨韶九进屋去研究图纸。
离开的时候,白夜清赏了霍三十娘五两银子,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道:“霍三十娘玲珑心肠,倒是懂得投机取巧,却不知心思花哨,一不留神就要因小失大。”
霍三十娘听得她的话不由面色一僵,她已经从外头听闻瑞祥松香的事情,早知道王掌柜会为难墨韶九,她就等着王掌柜替她教训一下他,想着等墨韶九丢了银子,再从白夜清给他的赏银里名正言顺扣下来,到时候也不算亏。可不料想白夜清不仅救了墨韶九,还看穿了她的计谋,虽然没损失什么,却也有失颜面。
看霍三十娘不敢多言,白夜清心中有数,便不再多说,和岚翘、芳逑走向凤阳街头。
“呸,要不是仗着钱,老娘非把你们皮都扒了!”被一个小丫头压着,霍三十娘心中郁气极深,她咬牙切齿的盯着她们三人的背影,嘴里正骂着些不入耳的话儿,忽然面前多了两个人。
“今天我们不做生意!”心情不好的霍三十娘睥睨着面前两个少女,一个衣着华贵,一个低眉顺眼,一看就是主仆。不过霍三十娘没心情探究,挥手打算赶走她们,手抬到一半,就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在面前晃过,她立刻变了脸色,一脸谄媚的笑道:“唉哟,来者是客,来者是客,二位有什么要买的?”
“我不要买东西,你只要告诉我刚才那个姑娘来做什么,这十两银子都是你的。”少女冷冷的开口。
“这——”霍三十娘对她的要求有些诧异。
“你只管说,说得好,以后沉家的木材生意,都归你做了。”少女挑了挑眉,眉间的桃花妆越发的生动,正是在花市闲逛的沉绡。
沉绡方才在花市赏花,刚好听说了白夜清救墨韶九的事儿,便立刻跟了过来。她见眼前的女子似乎对白夜清也有顾忌,就知道自个儿找着好处下手了。
“那小妇人恭敬不从命了!”没人会跟银子过不去,况且还能为自己出口恶气,管他什么宅门恩怨,先下手为强吧!
想到这,霍三十娘把沉绡迎进了津南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