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清第一次来到荻花院。好似应景一个花字,荻花院里头种满了各色应季的花。白夜清踩着一地的石榴花瓣,被丫鬟领到了客房。
白婉缨说是睡下了,没有出来露面。白夜清也不为难带路的丫鬟,要了热水便让她下去了。
岚翘和芳逑替白夜清铺好床榻,这才虚脱般的瘫坐在榻前的木阶上。
“小姐,您说今天究竟是怎么回事,玄鹫院真的有鬼吗?”
白夜清没有说话。若是隔着上一世,她是决计不会相信鬼神之说。可是如今她有什么立场去忖度鬼魂的真假,她自己就是个重生而来的人啊!要说不信,她白夜清又是怎么一回事;若是说相信,那这个世道可就乱了套。
岚翘和芳逑没有等到白夜清的回答,原本受了惊吓的二人不久后也困乏了,得了白夜清的允许,就摇摇晃晃的去偏屋睡下了。
夜里,白夜清没有入睡,她一个人坐在窗边,泡了一壶茶。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被推了开来。
“你来了。”白夜清平静的看着走到她身侧的公孙御,伸手替他倒了杯茶。
“瞧你的模样,好似一点也不怕鬼。”公孙御仔仔细细的端详了白夜清一番,见她似乎并没有受影响,心中的焦虑缓和不少。他这才坐下来,拿起了茶杯:“我让落夙送了些东西来,你先别推拒,总有用的上的。”
白夜清弯起唇角:“我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公孙公子的好意,我在此心领了。洪府不是什么一般的地方,公孙公子屡次出入自如,恐怕也是有些门道吧?”
公孙御一点也不惊讶白夜清会问出这些话,她本来就是心思极其细密的人,他这么堂而皇之的出入,定然是要让白夜清起疑的。
“我在洪府有内应。”公孙御轻描淡写的简答了一句。
虽然已有猜测,不过公孙御的话,还是让白夜清微挑秀眉。
公孙御的势力究竟到何种程度了,竟然能在洪府布下内线,看来这一世,公孙御发展的远远要比上一世快上许多。
很多事情与上一世大相径庭,但大部分都是因为她的改变而发生变化,那公孙御呢?到底是什么让他也变化的这么大?
白夜清不由陷入这样的沉思当中。
“清儿,你在想什么?”公孙御忽然开了口:“你再这么盯着我瞧,我会以为你要对我图谋不轨,不过,我乐于接受。”
“呃?”白夜清微怔,在明白了公孙御变得深沉的眸色后,她恼羞的别开眼:“无赖!”
“我不无赖,如何同你纠缠不清?”公孙御低笑道。
话里虽是调笑,但公孙御的笑意变得有些浅。不愧是清儿,看来她还是有了怀疑。
不着痕迹的带开话题,公孙御又说道:“闹鬼的事情,你怎么看?”
“我瞧三姑姑的神态,不像是个知情人,倒是四妹妹,她应该知道些什么。”白夜清接下话,凝眉道:“洪府真的有个大少爷吗?”
“的确有,不过据说在十年前,就已经不在了。消息称洪延泗是在十年前对边境的一些沙匪进行围剿时,遭遇了埋伏,皇帝为此还赐了他一个爵位。洪高崖丧子之痛得皇帝怜惜,皇帝命众人不得再提,知道这事情的人,大多是老一辈了。”
“这么说来,十年都相安无事,怎么偏偏就是今日。”白夜清缓缓说道,美眸微微眯起:“原本我也想是那些丫鬟看错了,可洪延泗的鬼魂,是翘儿亲眼所见。况且这并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洪府还死了一个丫鬟。”
公孙御望着她,轻轻的开了口:“清儿,在渭郡,大门大户府里死一个丫鬟,算的上是人命吗?”rz90
这句话,蓦然点醒了白夜清。
公孙御说的丝毫没有错,也许在安州,哪家哪户死了个不起眼的丫鬟,也要报到官府去,认认真真的审案结案。可渭郡呢?渭郡是皇城,为官之人、皇亲国戚不计其数,所有人都是王法,区区一个下人,又算得了什么?
这就是皇城,一个由权势和裙带支撑起来的政权,逐步走向腐化。
这样的念头,不是白夜清自个儿醒悟的。上一世,她听公孙御说过,她还见过许多公孙御笔下的宏图大略,只不过,那时候的她心里只有他,放不下那么多的身外之物。
想到这里,白夜清眸色变得有些黯然。
或许就是因为她短浅的目光,才会跟不上公孙御的步伐,最后造就了自己的毁灭。不过这又如何呢?再活一世,她就算明白了这些道理,却再也不想跟着别人的步子走了,至少,她要为了那些一心为着她的人争取到幸福。
“我会再去打探打探,弄清楚究竟是鬼魂诉苦,还是人在作祟。”白夜清声音变得有些清冷,她看向公孙御,已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
有时候,女人太过聪慧,着实不是件好事。
公孙御心里苦笑。他的清儿总是那么倔,只要决定了的事情,无论中途受到怎样的迷惑,终究还是会有自己的坚持。看来,他要挽回她,路途漫漫。
“府里我也替你盯着,不过清儿,你要万分小心,我安排在府中的内线,可能就要不保了。”
“为什么?”公孙御手段高明,怎么会保不住一个内线?白夜清不解。
“明日,洪高崖就要回府了。”公孙御说道。
去长平州考察的洪高崖,明日正是归期。
“我完全没有听三姑姑和四妹妹提起。”白夜清微怔。洪高崖回府是件大事,按道理来说,白月秋肯定是早早收到了消息,就要为此做准备。可是她不仅没有见到白月秋有动静,反倒今日还出了这些岔子,等到洪高崖回来,白月秋要怎么交差呢?
“洪高崖回渭郡之事,也是私下的情报。他位高权重,行踪必须保密。”公孙御解释道。
白夜清听了,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洪高崖不告诉外人归期可以理解,不过白月秋是他至亲之人,他又怎么会瞒着呢?
公孙御哪里会懂白夜清所想的男女之情,他以为她不明白这些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便柔声道:“官场如战场,一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洪高崖能走到今日,的确是费尽心思。”
“嗯。”白夜清也不多说,心不在焉的应了句:“我会注意的。”
“那好,我也回去了,你早些休息,不要想得太多。”公孙御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声音变得有些暗哑:“清儿,你瘦了。”
“……”白夜清抿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面皮微红,终究只是点了点头。
望着公孙御离去的背影,白夜清心中腾起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沉默的坐在那儿许久,白夜清缓缓地闭上了眸。
她是怎么了?竟然会觉得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