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飘下鹅毛大雪。
身材颀长的少年穿得单薄,手上牵着一匹白马行走在雪地里,后面鬼鬼祟祟跟着数只动物。
马背上坐着一个顶漂亮的孩子,火红色的狐狸毛大氅拥着他。
兜帽有些大,宫玄商一手撑着帽檐左看右看,另一手捧着几枝傲雪红梅。
月公子自己有内力不怕寒,怕宫玄商冷,把他裹得圆乎乎的,还塞了块暖玉。
可惜宫玄商的手捆都捆不住,一会儿去接雪花,一会儿去折红梅,那块暖玉早被他胡乱塞到衣襟里去了。
“小阿玄,坐稳些,莫要去逗那只雪貂。”他们正路过一片伏雪的松林,又引了一堆动物不远不近地跟着。
月公子人温和,武功又强,不怕它们伤了小孩,便由着去,一路过来,这些动物地部队倒越来越大了。
白马甩着尾巴驱赶那些想要爬到它背上的雪貂,可头顶马脖子上已经停了一溜肥啾啾的山雀,脚边还偶尔蹿过几只雪兔猞猁。
行至一条青石小溪,远处突然抛出一柄鱼叉。
吭呲一声入雪,又听见一小童哈哈出声:“守叉待兔?哈哈今晚加餐!”
雪公子方才见雪洞蹿出来一只雪兔,还放肆地在他面前跑来跑去,此时不叉天理难容!
于是当那兔子再一次从眼前溜过时,立刻眼疾手快给叉了起来。
那些跟着宫玄商来的动物见前路如此凶残,吓得四处奔逃。
雪公子叉着兔子呆愣地看着这一幕,长大嘴巴,呆若木鸡。
“是月公子阿,你这是带全山动物来围剿雪宫了?”雪公子开玩笑,“欸?有生人。”
他看见了马背上的红衣孩子。
月公子失笑摇头,一边牵马过溪,一边介绍道:“这是前山商宫的玄商公子,小阿玄,这是雪公子,比你年长五岁。”
宫玄商见人就笑,隔着风雪还未看清脸,便甜甜喊了人:“雪哥哥有礼!今晚可是吃兔子?”
“有礼有礼,这兔子肥,一半烤了一半炖了,你们可要赏脸尝尝。”雪公子把鱼叉上的兔子扯下来提手里,又抬起来摇了摇,笑容亦很灿烂。
“好啊好啊,多谢雪哥哥请客,那我今晚和你睡好不好?”马背上的宫玄商拍手叫好,然后就自然而然地提出留宿加陪睡邀约两件套,惊得其他几人措手不及。
雪公子:“啊?”
月公子:“啊??”
屋内听见几人对话,原本并不上心的雪重子亦是偏头:“???”
几人接受的教育可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这第一面请吃饭没问题,请睡觉那可是头回见,更何况,没有人会提出这种邀请吧!
月公子是知道宫玄商不喜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这大半年来不断邀约月宫之人陪他,要么陪他一起睡觉,要么守着他睡觉,他只当孩子经历过大难,留下了心理创伤,也就由着他去。
当然陪了最多次的人还是月公子自己,可以说,月宫上下都至少同他眠过一回。
月公子扶额,这风浪终于是吹到雪宫了。
见他们这副表情,宫玄商笑容一敛,眼巴巴揣着红梅,布灵布灵攻势:“不可以吗?”
“小阿玄他怕黑怕黑,一个人睡不着。”月公子顶着两人奇怪的眼神笑着解释道。
宫玄商没有反驳,怕黑就怕黑吧。
小手一张,弯腰朝向月公子:“月哥哥,我要下来。”
“好。”月公子宠溺地把他抱在怀里,怕他双脚扎雪里会冷,一直抱着没让落地。
一直到走进燃了篝火的室内才将他放在火堆旁,嫌蒲团冷硬,又扯了条毛皮垫着。
目睹全程面无表情的雪重子:……
提着兔子贼皮实抗冻的雪公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生的呢。”雪重子慢悠悠给他们倒了热茶。
月公子给宫玄商拍雪的动作一滞,随即袍子一撩也坐下,另一只手揽住包得像个小红柿子的宫玄商,挑眉一笑:“不知道的我还以为你是嫉妒呢。”
“你应该也听说过,他是商宫的大公子宫玄商,上次受了重伤,一直在我月宫养着,你看,我养得好吧,白白嫩嫩的。”
“月公子……”雪重子刚开口就被打断。
“唉,我知道,你是想说你一点儿也不嫉妒,还觉得养孩子麻烦是不是。”月公子抢道,“我跟你说,小玄儿很乖的,不过是爱玩了些,他……”
“月公子……”雪重子再次开口,但月公子还在喋喋不休。
“他可聪明了,那药材啊教一遍就记住了,我小时候都没他记得快,而且还有耐心种药材,他种出来的药啊,药效都比旁的好。”
雪重子:……
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话这么多。
等月公子意犹未尽炫完娃,中途还喝了口茶水:“你刚刚想说什么?”
雪重子手里拿着茶杯低头勾唇:“我是想说,他快被你憋死了。”
“啊?”月公子连忙低头找娃,却发现小家伙被他的披风整个罩住了,正在左扒一下,右扒一下找出口。
“对不起对不起啊。”
刚刚月公子大手一挥将宫玄商搂在腋下,可随着他越说越得劲又伸手去拿茶杯,让他那披风把孩子给埋了。
月公子赶紧抬手把披风掀开,那一用力将小孩带得头一仰,一直戴在头上的兜帽也被掀开了。
雪重子和雪公子这才得见这位商宫大公子的真面目。
额发被披风抽开的力度带飞起来,白雪似的小脸红彤彤的,如同粉黛染过,茫然地看向前面,手里捧的红梅揉落了几朵,妆点在他的发上。
两人的目光都没舍得离开。
这小娃娃的确生得太精致太漂亮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水光朦胧,像天上的星辰,又像浸润的琉璃,透亮澄澈,从未见过尘埃的干净。
只是看着他,心底便会生出好感,一开口连声音都不自觉放软。
年纪这么小就是这般绝世姿容了,还不知长大以后能让多少少女丢了芳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