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谁来了?
谁还会来。
乔知一从地上慢慢直起身子,仍然跪着,转过身往后望去,只见无数穿着黑色西装的手下全都堵在门口,密密麻麻的,挡住了阳光。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他们前面。
是沈言池。
他站在那里,踩着一双黑色的鞋,长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双腿,衬衫漆黑,领口松了两颗扣子,外面套着一件墨一样深的风衣。
他怎么来了。
沈言池的手上捧着遗像,遗像上是王妈的照片、是很早很早以前的照片。
“……”
乔知一跪在那里,心口狠狠地震动。
沈言池站在那里,身影颀长,在地上投下影子,一张削瘦的脸绝美,五官妖冶,一双狭长的眸直直地望着她,目光深邃,低沉的嗓音透着薄怒,“乔知一!谁允许你一个人回来处理后事?”
谁允许你一个人……
闻言,乔知一呆呆地望着他,眼泪一下子滑落下来,说不清是难过还是委屈。
“沈言池!”
乔知一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往沈言池跑去,投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哭着说道,“我处理不好,我一个人什么都处理不好……”
她想给王妈好好地办一下后事都不能。
没人帮她。
没人好好帮她,她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做,完全不知道怎么做。
沈言池一手拿着遗像,一手拥住她的身体,听着她靠在自己胸膛前失声痛哭,心口震了震,他的目光越发地深,薄唇微张,一字一字道,“乔知一,我来了,什么都交给我。”
“……”
“把一切都交给我,你不用慌,听到没有?”
“嗯。”
乔知一靠着沈言池,双手用力地抓住他身上的衣服,仿佛抓着救命稻草。
她用力地点头,眼泪不断地落下。
其实,她真得不知道一个人该怎么做,完全不知道。
外面。
一群手下后面,郁远城远远地站着,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望着送别厅的方向,从手下们站的缝隙间,他隐隐约约望见乔知一奔向沈言池时的样子。
那个模样,就像人在绝望中突然见到神出现一般。
只差一步。
他又来晚一步。
郁远城站在那里,一双眼黯了黯,身上的白色西装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沈言池拥着乔知一往前走去,一步一步走向遗体车,几个工作人员站在那里战战兢兢地看着他们,脸上透着惶恐。
眼前这个男人一看就不好惹。
他们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木之繁。”沈言池冷冷地扬声。
“我来了……”木之繁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呕吐得内脏都快吐出来,走路都走不直。
沈言池瞪他一眼,抬起一脚就踹过去,“没用的废物!”
除了吐他还知道什么?
“是是是,boss教训的是。”
沈言池冷眼看着他,然后转过脸看向那几个工作人员,目光格外阴冷。
木之繁瞬间明白过来,他虽然在外面呕吐,但该听到的还是听到了。
“过来几个人!”木之繁朝外面的手下吼道,吼完,走上前搭住一个工作人员的肩膀,“来来,让我教教你们怎么尊重遗体。”
“不要……不要……”
几个工作人员当场就被吓得腿软,一再往后退,被手下们强行带了出去,不一会儿,揍人的声音和惨叫声就传了进来。
乔知一静默地听着,没有作声。
很快,大批手下往里涌入,遗体被小心翼翼地放进水晶棺材中,遗体上蒙上白布。
手下们装饰起送别厅,将大段大段的黑白幔布挂起来,花圈一个一个送进来,每个花圈上都写着某某哀悼的名字,很快就堆满送别厅,就好像有多人都怀念着她们。
乔知一和沈言池站在水晶棺材旁,拿着一束一束新鲜的花放进棺材上,搁在白布上。
鲜花的香味遮盖住了异味。
“有花香陪伴着她,她一定很开心。”乔知一将花放在白布上,低声说道。
“嗯。”
沈言池低沉地应道,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一个眼镜盒然后放下去。
一看到那眼镜盒,乔知一的眼睛又酸了,泪水无法控制地落下。
他还记得王妈的视力不好。
“沈言池,你说,她会不会怪我?”乔知一低声说道。
她到现在还无法接受,在王妈离开世界的前一刻,和她最后一翻话没有温情,反而全是质问。
“她是笑着走的,不会怪你。”
沈言池沉声说道,黑眸深邃,继续往棺材里摆上花。
王妈最后的那个笑容带着轻松和解脱。
有了沈言池的存在,乔知一承认自己安定很多,他把一切都办得妥帖,殡仪馆外的场地上,哀鸣炮一共发了188发,震耳欲聋的声响环绕在殡仪馆的上方。
声声震动。
哀乐响彻在整个送别厅里。
沈言池和乔知一站在最前面,后面无数的手下一直排到送别厅外,所有人齐齐深鞠躬。
乔知一看着没什么,人还算平静理智,知道行好仪式,知道早点入土为安。
她什么都知道,但到推进火化的时候,她还是崩溃了,哭得声嘶力竭。
“砰——”
火化炉关上那一片火红。
乔知一从沈言池怀中滑下来,跪坐到地上,双手抱住头,哭得像个孩子,抽咽地道,“她们不要我了,都不要我了……”
“……”
“都不要我了……”
乔知一哭得满脸都是泪,手下们站在一旁,木之繁转过身去眼睛也跟着红了。
靠,这种死别画面真是有够他妈的难受。
郁远城站在不远处,看着无助痛哭的乔知一,脸上有着心疼,腿动了动,正要上前,沈言池蹲下身来,从乔知一身后拥住她,紧紧抱住,磁性的声音用力,“我要你!乔知一,听到没有,我要你!我沈言池要你!”
“……”
乔知一靠在他的怀里哭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一样。
她再也听不到王妈的声音了,一个一个的都走了。
“BOSS!”
木之繁的惊叫声忽然传来。
乔知一转过头,就见沈言池单膝跪了下来,一张脸上苍白,薄唇上染着一层鲜红的血。
“沈言池!”乔知一呆住,连忙走过去扶起他,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
“boss来的时候打了止痛针,估计这会效果已经过了。”一个手下说道。
所有人都慌了。
木之繁帮着扶住沈言池。
止痛针?
他打了止痛针来帮她办丧礼?
乔知一呆呆地看着沈言池,伸手抹去他唇上的血,慌得不行,“对不起,我知道你身体不好,我知道你还没康复,可我还要你帮我……对不起,对不起……”
她明知道他需要休息。
可他出现的时候,她还是把他当成一颗救命稻草,任由他张罗,忙前忙后。
乔知一拼命地道歉,伸手擦着他唇上的血,却怎么都擦不干净,这让她更慌,“沈言池,你别吓我,我们走,我们回去。”
“你怕什么。”
沈言池站在那里,将全身重量压在木之繁的身上,一双黑眸中目光有些涣散地看着乔知一,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你男人命硬的很,死不了。”
“沈言池……”乔知一皱眉,看着木之繁,“走,快回去。”
“哦,好好。”
乔知一跟着快步离开,一双眼中全是担忧。
到了车上,乔知一才发现,为了沈言池的身体,沈云霆甚至是让一部救护车跟着。
乔知一从未像这一刻一样感激他。
沈言池躺在救护车上,用呼吸器呼吸着,一只手吊着点滴,一只手则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给她安定。
乔知一牢牢地握住他的手,低下头吻了吻,声音哽咽,“你不能有事,你不要再有事了。”
她已经承受不了更多。
他不能有事。
他不能再有事了。
沈言池的身体从在地下迷城里开始,就一直处在反反复复、好好坏坏的阶段,这一次再从海口回到a市,他突然就开始发高烧。
沈言池再强,终究只是个人而已。
他也有耗尽的一天。
“真当自己是铜墙铁壁!刚好一点就往外跑,刚好一点就往外跑!”
沈云霆站在床边瞪着昏睡在床上的沈言池,转身冲着乔知一吼道,“我告诉你乔知一,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
乔知一站在一旁,沉默地听着,一双眼睛一直看着沈言池。
他在发烧,脸色红得不像话,烧的温度越来越高。
烧一旦退不下来,就是到了病危的时刻。
病危。
光这两个字听着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沈云霆还是和乔知一轮流守着沈言池。
换作一般的人守,他还真有些不放心,乔知一这女人虽然是颗灾星,但绝对是拿命在守着沈言池,这点他相信。
说是轮流,但她基本上都不合眼,除了吃饭、上厕所都不会离开,连澡也不洗,就这么守着。
沈言池发烧病情危急起来,先进的仪器、先进的药物、药水都被通通搬进房间里,医生们轮班倒,24小时密切观察。
正值夜晚,安静的房间里,几个医生安静地站在一旁,个个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各种仪器上的数据。
沈言池是什么人。
出一点问题他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
乔知一坐在床边的地上,脑袋靠着床,一只手握住沈言池的手,一双眼睛睁着,没有焦距。
“沈言池,你不可以有事。”乔知一轻声地说道,声音低得就像是只说给自己听一般,“王妈说,有儿女的人不轻言死亡。可如果你都不在了,我撑不下去的。”
他若是走了,她也跟着支离破碎,还要怎么带着女儿过下去。
“……”
没有人回应她。
她弓着身子坐在地上,头靠在床沿,指尖在沈言池的手上轻轻地划着,“我的亲人都走了,沈言池,这个世上就只剩下你疼我了。”
“……”
沈言池安静地躺着。
“你不要走,你陪我好不好?”乔知一轻声地说着,低低地说着。
她就这样一个人自言自语地不停说着。
没有人回应她。
只剩下仪器上偶尔会发出的电子声音。
后半夜。
乔知一坐在那里,还在喃喃地说着话,她一说就说了半夜,说得嘴唇干涩,她的手指忽然被人拨了拨。
乔知一的反射弧慢了几秒。
蓦地,她突然坐直身体,就见沈言池躺在那里,食指一直在她手上拨弄着,乔知一呆呆地看着,然后立刻喊,“医生!医生!快来看!”
几个医生站得都快睡着了,闻言都立刻精神起来,朝床边冲过去,一人抚上沈言池的额头,惊了惊。
然后医生立刻拿出体温计量了下,惊喜地宣布,“总算是不发烧了,这体温降下来了。”
沈言池的体温一度高到43度。
至此,连续发烧一周的沈言池体温终于降了下来,变回正常。
有佣人匆匆跑出去禀报。
“体温正常是不是就度过危险期了?”乔知一问道,她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种时候,不管谁告诉她一声,沈言池能活着,能好好活下来,她都感激不尽。
“只要炎症控制得住就没有大碍了。”医生温和地说道,“我看沈少的求生望很强,肯定会好起来的,乔小姐不用担心。”
“谢谢。”
乔知一从地上站起来,朝着他们一再鞠躬,“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沈云霆听到沈言池醒来,穿着睡衣披着一件外套就急匆匆地冲进来,一冲进房间就见乔知一握住医生们的手一个一个鞠躬下去,一个一个致谢,“谢谢医生,谢谢你们!”
看着乔知一那个样子,他的眉头蹙了蹙。
这女人真的是……
沈云霆摇了摇头,然后走到床边低头察看沈言池的情况,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大松一口气。
沈言池体温降下来的消息像是一股清流流淌开来,别墅里上上下下都过了一个星期的黑暗日子,这会都松懈下来。
沈言池在退烧后的第二天醒过来,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就见到乔知一坐在他的床边。
她的脸消瘦下去不少,见他醒来,她立刻露出笑容,眼睛弯起来,“你终于醒啦?怎么样?”
她伸手抚上他的脸。
沈言池黑眸深深地看着她,脸往她的掌心里贴了贴,用鼻子闻了闻,嗓音虚弱地说道,“乔知一。”
“嗯?”
“你怎么一身汗味,多久没洗了?”沈言池问道。
他经历一个星期的死亡边缘挣扎,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嫌弃她身上臭。
“……”
乔知一大窘,立刻缩回自己的手闻了闻,好吧,气味是大了点,她的确是太久没洗头没洗澡,她不敢离开太久,她怕一离开,他出什么事都不知道,他睁开眼都来不及。
沈言池躺在那里,眉头蹙了蹙,“我睡多久了?”
“一个星期。”
“哦。”沈言池没什么表情地道,脸色仍然有些苍白,眸子漆黑,打量她两眼,“你一周没洗澡了?”
刚醒来能不能和她说些温情的话,真是……
虽然没有好好洗澡,但她还是会稍微擦一下身子,换换衣服,味哪有那么大。
乔知一窘得不行,站起来说道,“那我去洗澡,现在就去洗。”
她刚站起来,手就被沈言池握住。
乔知一的心口震了震,他还是不舍得她的,他说过不管她脏成什么样,都是最干净的。
她低眸朝沈言池望去,看着沈言池睁开的双眼,眼睛不禁又有些酸涩。
真好。
她终于又看到他了。
她真的好怕,到这一步,她还要再承受一次失去别人的痛苦。
他终于醒了。
乔知一想要坐下来,和他说自己这些天有多慌有多害怕。
“多抹点沐浴乳。”沈言池拉着她的手道,嗓音低沉喑哑。
“……”
乔知一的身形僵在那里。
“洗发水也多抹点。”
“……”
看着他一脸凝重的模样,乔知一的眼泪给硬生生地逼了回去,她松开他的手然后大步朝着浴室走去。
沈言池躺在那里,目送着她离开的身影,一双眼中满是宠溺。
沈言池的身体一天天好起来,身上的许多伤口都是用的医生胶布黏合,没有缝针,确保不会留下疤痕。
乔知一端着午餐走向卧室,在卧室里没见到沈言池。
床上的被子被掀开。
她走出去,在一处阳台前望见沈言池。
木之繁站在一旁,沈言池因为不能乱动而坐在轮椅上,正面对着一面落地镜,阳光从阳台处落进来,他整个人都沐浴在温热的光线下,他削瘦的脸庞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照得他那一张脸份外妖冶俊美。
“怎么不躺着?”
乔知一端着午餐走过去。
木之繁见状立刻上前接过午餐,在阳台上的圆桌上摆放下来。
“天天躺着我都快疯了。”沈言池不满地说道。
“这样伤口才能好得快啊。”乔知一说道,走近她,这才发现沈言池坐在轮椅上,一手扯着衣领领口,露出小半边的胸膛。
上面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
沈言池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
乔知一低眸,只见他锁骨下方的纹身已经毁了,只剩下寥寥的黑色墨迹在上面。
“没了!”
沈言池冷声说道,一张脸阴沉得厉害,双眸阴沉得跟要杀人似的。
“没了就没了,一个纹身而已。”乔知一淡淡地道。
纹身又没什么可稀奇的。
“不行,我要在原来的位置再纹一个!”沈言池沉声说道,脸色臭得厉害,瞪了她一眼,“你还说伤好以后,纹身就恢复了!”
恢复在哪?
都没了!
“……”
当时她只是宽慰他而已。
乔知一无奈地看着他,“不准再纹了,你现在身体差成这样,怎么再纹身,别再想这样,你就安心养伤。”
说着,乔知一推动他的轮椅往阳台上而去。
“我怎么就身体差了?”
沈言池坐在那里,一双眼睛不满地瞪向乔知一,他现在在她眼里已经弱成什么样了?
“怎么不差,你伤口还没有全部好,还有,我之前以为你不知道,但看你用失忆骗夏初,你应该知道自己记忆在反复吧?”
乔知一在他身旁坐下来,看着他问道,目光凝重。
“……”
闻言,沈言池的脸色沉下来,眸子定定地看向她,嗓音低沉,“医生怎么说?”
“医生也查不出个究竟,因为这病不会过份侵害你的身体,所以可能并不是余毒的缘故,只是你精神一受刺激,就容易失去片刻的记忆,然后平时可能精神状态也不会太好,较之常人容易恍惚。”乔知一把医生们的话重复给他。
“什么意思?”
沈言池的目光尤为冷冽,他一个大男人还接受不起刺激了?可笑!
“简单来说就是……你可能患上一种罕见的精神病了。”
乔知一一本正经地说道。
说完,沈言池的脸就黑了,一双眼睛狠狠地瞪向她,“哪个医生说的,把他给我拎过来!”
居然说他得了精神病,找死!
“你干嘛?”乔知一愣住。
“我让那医生知道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精神病,把他给我关到精神病院去!”沈言池冷冷地道。
“是,boss。”
乔知一头疼,连忙拉住沈言池的手,转头冲木之繁说道,“别去了。”
“呃……”
木之繁一时间不知道去还是不去,迟疑地看着沈言池。
沈言池坐在轮椅上,一身的不可一世,一双狭长的眼冷冷地看着乔知一,“乔知一,你现在还使唤起我的手下来了?”
乔知一眨了眨眼,“我不能使唤么?”
沈言池瞪着她,死死地瞪着她,脸部轮廓绷紧。
“……”
木之繁站在一旁不禁后退两步,这架势是要吵起来啊。
“当然能。”沈言池忽然说道,薄唇噙起一抹笑容,瞳孔中映着乔知一的脸,渲染着无尽的宠溺,“爱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
乔知一和他对视跟着笑起来。
两人相视而笑,阳光落在两张脸上,连略显温热的温度都显得美好起来。
乔知一的笑容更深,人慢慢俯下身下,脸靠到他的腿上,脸上露出笑容,眼中是事过境迁的幸福。
阳光依旧温暖、美好。
a市,地狱天巍峨耸立,人工湖水清澈,有色彩斑斓的鱼在其中游来游去,惬意极了。
手下们值守在四处。
一部高级加长轿车从外面缓缓驶上唯一通往别墅的桥,驶到别墅前慢慢停下来。
别墅中,手下们迅速迎出,齐齐站成排,负手而立,个个望着前面。
沈云霆站在最前面,衣着笔挺,身上披着一件西装,双手交叠着抵在身前,食指一点一点地敲击着手背。
加长轿车停下来。
司机和保镖们迅速下车,司机打开车门,将一个漂亮得像洋娃娃似的小女孩从里边抱出来。
“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沈想念挣扎着从司机怀里下来,踩在地上,一张小脸红扑扑往前面望去。
手下立刻大声喊道,“欢迎大小姐!”
声音如雷震响。
“……”
沈想念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刚要往前跑就被吼了这么一耳朵,小耳朵都痛了,震得她一屁股坐在地上。
“啧。”沈云霆见状,一张脸上的严肃立刻不在,立刻大笑着朝沈想念走过去,将她从地上一把抱起,拍拍她裙子上的尘土,“怎么,吓到了?”
“没有呀,我可勇敢了呢。”
沈想念一张嘴已经是带着点外国腔的口音了,然后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我要找妈妈,我找妈妈。”
他们说,她能见到妈妈了。
沈云霆把她放下来,“你还没叫我。”
“太爷爷好,太爷爷好。”
沈想念敷衍地喊了两声,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里边跑去,直冲进别墅。
“……”
沈云霆的眉头蹙了蹙,这小丫头都不知道想他,亏他还一本正经地出来迎接。
三楼客厅里,里边一片安静。
乔知一站在中央身上穿着紧身的黑色衣裤,伸手推向前,一腿往后,“是这样吗?沈言池?”
和季连航交过手后,乔知一知道自己的这点功夫还远远不够。
闲来无事,她让沈言池指点指点她。
“嗯。”沈言池坐在轮椅上,一张妖冶的脸上精神很好,五官分明,轮廓如削,一双狭长的眼直勾勾地盯着前面的乔知一。
乔知一站在那里,一条纤长的腿往后抬起,光着的脚白皙如脂,黑色的紧身衣裤将她凹凸有致的好身材展露无疑,她的身体往前倾,S曲线更加性感夺目。
沈言池的喉咙紧了紧,声音幽幽地道,“头往后仰,背部绷紧,有没有感觉到一股气聚到手了?”
“哦。”
乔知一听话地头往后仰,如一只漂亮的天鹅。
沈言池直勾勾地凝视着她,只见她背部绷得紧紧的,胸前的丰盈曲线立刻显得更加饱满突出。
沈言池坐在那里看得一双眼睛都直了。
这女人穿紧身衣这么性感。
“没有啊,我怎么不觉得手上有力,身体挺累的。”乔知一单脚站在地上,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讷闷地说道。
“是么?”沈言池的眼中掠过一抹邪气,指尖摩挲着自己的薄唇,嗓音凝重认真,“那这样,你做一个往后下腰的动作给我看看,我看看你的柔软度,再帮你想想你适合练哪种身手。”
“嗯,好。”
乔知一对他的话艰信不疑,身体往后仰去,轻轻松松地下腰,双手按到地上,纤细的身段形成一个弓形。
她的衣服往上缩了缩,露出白皙的细腰,而领口也因为这个动作而变大。
这腿……
这臀……
这腰……
这曲线……
一辈子都不嫌闷。
沈言池的目光越来越深,蒙上一层露骨的光彩,他直直地盯着她柔软的身体,唇角勾起一抹不羁的弧度。
“嗯,你身体很柔软,能练很多式。”沈言池一本正经地说道,声音逐渐喑哑。
他身体要是现在完全康复就好了。
那他就能亲自手把手“教”她了。
“真的?”
乔知一惊喜地问道,她觉得她的功夫底子还是不错的,应该能练不少身手。
“嗯,能做108式。”
床上108式。
“什么108式?”
乔知一从地上站起来,疑惑地看向他,就见沈言池的眼神全是那种说不出的感觉,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连眼睛都不眨不下。
她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看去,就见她刚刚几个动作做得幅度太大,以至于领口开得特别大,春光泄露……
“……”
乔知一窘得连忙提起领子,埋怨地瞪了他一眼,“你到底在看什么?”
“教你功夫啊。”
沈言池耸肩,理所当然地说道,那眼神却依然露出,丝毫不加以掩饰。
“是吗?我怎么觉得你想教我的不是什么正经功夫。”
乔知一站在那里瞪着他说道。
闻言,沈言池眸光一亮,语气邪得没边,“你怎么知道我想教你不正经的功夫?”
“……”
乔知一窘,抬起腿就踹向他的轮椅。
沈言池准确无误地伸手抓住她的脚踝,修长的手指包住,乔知一挣扎,沈言池睨她一眼,“你别动,我身上还有几个大伤口没长好。”
他一副我有伤你敢惹我的霸道模样。
“那你把我的脚放开啊。”
乔知一单脚站在那里,一腿抬起,脚踝被他攥在手掌心里,他掌心的炙热简直在烧灼她的皮肤。
这个姿势在站这里太别扭了。
“不放,有本事你就踢我。”沈言池满不在乎地道。
“沈言池你无赖。”
“就无赖了,你爱踢不踢!”
沈言池丝毫不担心她会伤他,低眸盯着她的脚,她的脚很白皙,如玉一般凉,他的双眸深深地盯着她的脚,“我有没有说过你的脚长得好看。”
“说过了。”
他什么肉麻的话没说过。
乔知一她单脚立在他面前,又羞又恼地道,“你快放开我。”
“那我有没有说过,你的脚都能让我有冲动?”沈言池直接地道,毫无委婉修饰,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呼吸微重。
“沈言池你变态啊。”
一只脚有什么好冲动的,他真是吃素吃太多年了。
沈言池用手攥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抚上她的脚趾,指尖温热,故意缓缓地抚摸着。
不痒。
但麻。
乔知一感觉有电流在自己的脚尖一直传上来,传在她的身体每一处,电得她全身都酥软了,“沈言池你别闹了,快放手。”
一说话,她的声音都软了。
沈言池听得眸光更加深邃,然后慢慢低下头,薄唇靠向她的脚。
“沈言池你干嘛呀,你别闹了。”
乔知一羞愤极了,想踹他想想又不忍心。
“……”
沈言池像是完全听不到她的话,低下头就吻上她的脚侧,薄唇轻轻地印了上去。
又酥又麻。
乔知一差点倒下来,就看着沈言池满足地勾唇。
“……”
乔知一的脸瞬间通红,不由得转过脸去,嘴里不断地道,“你够了啊沈言池,还没完了是不是?”
“……”
沈言池不说话,薄唇吻着她脚的一侧,嘴唇温热,呼吸喷薄在她的脚上。
“天呐、B,OSS、BOSS……”
一个结巴的声音传来。
乔知一和沈言池转过脸,就见木之繁站在不远处,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站在那里有些惶恐地望着他们。
靠。
为什么他每次都能看到到沈少亲一姐的脚啊!
沈少是有恋脚癖吧……
这也太损形象了!
木之繁的腿边,沈想念穿着一件绣着小花的白色小裙子,跟花仙子似的站在那里,一脸萌萌地望着他们,头上顶着一个丸子头。
“小小念!”
乔知一见到女儿惊喜地睁大眼,立刻将自己的脚从沈言池手中拔出。
沈言池见到女儿也是一愣,手一滑,就让乔知一把脚给抽走。
“妈妈!”
沈想念开心地直奔向乔知一,乔知一蹲下身接过她,将女儿抱进怀里。
沈想念只有小小的一团,让人搂着都心生怜惜。
她把女儿丢下太久了。
“妈妈,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啊,小小念都想得……”沈想念说着说着就飚出一句法语。
乔知一都没听懂,但明白沈想念的意思。
女儿没有忘记她,一直在想她。
“妈妈也好想你。”乔知一抱住女儿,她从来不知道抱住女儿的感觉会这么感动。
曾经有一度,她都认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小小念。
她不知道小小念以后要怎么过去,甚至想,如果当初不生下来就好了,但到这一刻,这些想法又跑走了。
小小念在,就是她最大的感动。
“啾啾啾……”
沈想念站在那里小手捧住乔知一的脸,小嘴就在她的脸上乱亲一通,亲得她满脸口水。
乔知一笑得说,“好啦,够了,小小念。”
沈想念忽然又趴了下来,完全不顾花仙子一样美美的形象,趴在地上就朝乔知一的脚背吻去,连亲好几下。
“你干什么,小小念?”
乔知一哭笑不得地拉起女儿。
“他也亲。”
沈想念指了指沈言池的方向,一双黑幽幽的大眼睛却不看他。
“……”乔知一闻言不禁瞪了沈言池一眼,看看他,就没什么好的教给沈想念,全都是教些什么啊。
她真是头疼。
“小小念,我在这里你看不到?”
沈言池不悦地看向沈想念,她一冲进来眼里就只有乔知一,真把他给忘了?
“哼。”
沈想念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一张粉嘟嘟的小脸上有着生气,小下巴抬得高高的。
“……”
沈言池坐在轮椅上脸青了。
乔知一蹲在地上,愕然地看着沈想念,“你怎么啦,为什么生爸爸的气?”
“琳琳老师说,撒谎不是好孩子,不要和他玩!”
沈想念大声地说道,小脸上有着生气。
“谁撒谎了?”
沈言池冷冷地开口问道。
“就你!”沈想念小手叉着腰瞪向沈言池,“你说很快会把妈妈接回来,小小念等很久很久很久,我吃了好多好多好多饭妈妈也没有回来!”
“……”
闻言,沈言池的眸中掠过一抹怔然。
他女儿才2岁,居然能把那么久之前他说过的话还记得,他看着她,伸出自己的手,“你给我过来。”
“你要向我道歉!”
沈想念据理力争。
乔知一蹲在站那里,见父女两个人又要争执上来,正要劝和,沈言池坐在那里,朝沈想念伸着手,嗓音低沉,“好,我和你道歉,对不起。”
“我原谅你了。”
沈想念完全是条件反射地回道,回完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原谅得太快了,小手立刻捂住嘴巴。
乔知一有些愕然地看向沈言池。
他居然会向小小念道歉,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事情经历得太多,人总会变的吧。
乔知一看了一眼沈言池,然后看向沈想念柔声说道,“小小念,爸爸是骗了你,但他不是故意,爸爸为了找妈妈受很大的伤很重的伤。”
“……”
受伤。
沈想念站在那里,有些懵懂地看向沈言池,然后朝他走过去,沈言池向她伸出手,袖子往上,露出一道正在愈合中的伤口。
沈想念一看就吓坏了,“哇”地一声哭起来,然后扑到沈言池的腿上,嘴里呜挖呜挖地说着什么。
好像是法文。
乔知一听不懂,蹲在那里看向沈言池,他的目光沉了下来,伸手握住沈想念小小的手。
见乔知一看着自己,沈言池低沉地道,“她说,她以为我不要她了。”
“……”
乔知一震然。
其实沈想念都不是怪沈言池骗她,只是看他们一直不回来,就以为不要她了。
才2岁多,心思却这么敏感。
乔知一蹲在地上,伸手握住沈想念的另一只小手,轻声道,“爸爸妈妈以后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永远不会离开你。”
“哇……”
沈想念就跟情绪突然崩溃了一样,忽然哭得更加大声,边哭边看向沈言池手臂上的伤,看一眼就哭嚎得更大声,看一眼就嚎一嗓子……
烈阳高照。
偌大的餐厅里一张象牙白的长餐桌上,乔知一抱着沈想念坐到儿童餐椅上,沈言池走过来,气色比之前的好一些。
他现在能稍微下地走动一下。
女佣们将一道道精致的美食端上桌子,沈想念一个人坐在儿童餐椅上玩着自己的勺子和叉子,玩得不亦乐乎。
“诶?”
沈想念的声音忽然响起。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只见沈想念用小手攥着勺子卷着面条,卷着卷着就讷闷地问道,“我姥姥呢?”
沈想念还不知道姥姥去世了。
听到沈想念童真的声音,乔知一的心口像被狠狠地捶了下,疼得厉害。
“妈妈,姥姥呢?”沈想念问道,一脸稚气。
“……”
乔知一根本答不出来,她要怎么让沈想念这么小的年纪接受所谓的死亡。
“我知道。”沈想念忽然又笑着说道,“姥姥又丢了,姥姥又丢了,姥姥在找我呐。”
餐桌上一片安静。
乔知一坐在那里,低下了头,眼睛酸涩得厉害,蓦地,她听到沈言池低沉的声音响起,“嗯,姥姥丢了。”
“姥姥要找我呐。”
沈想念心大地笑着说道。
乔知一强忍住情情,她搁在膝盖上的手被项御天握住。
在他的手心里,她的手指显得那么凉,凉得没有一点温度。
沈想念挑起了话题一会就抛在脑后,又开始和面条作战斗,餐桌上的三个人都安静得没有声音。
乔知一忽然之间就没了胃口。
“知一。”
“嗯?”
“过两天我们就准备去佛罗伦萨。”
乔知一愣了下。
她没听沈言池提起过接下来的行程,原来他已经准备好去佛罗伦萨了。
“你这伤还要再休养休养。”
“我伤好得差不多了。”
沈言池淡漠地说道,语气是不容置喙的。
乔知一看着沈言池,沈言池握紧她的手,邪气地冲她挑了挑眉,仿佛在和她说,我说去佛罗伦萨就去佛罗伦萨,不会食言!
离开这里,离开是非仇恨,去往佛罗伦萨过平静的生活。
不会再有死亡。
不会再有仇情。
不会再有所谓的正义与邪恶。
就只剩下平淡安静的生活。
迎向沈言池的眼神,乔知一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他们会好起来的,他们一定会好起来,她一定会好好生活下去。
乔知一开始收拾行李,所谓行李就是带一些佛罗伦萨没有的东西,还有就是沈想念最喜欢的小熊猫玩具、衣服等一系列的周边。
沈想念也跟着收拾,嘴里不时冒出几句法文,然后将玩具一个一个用力地塞进自己小小的行李箱,嗓音奶声奶气,“哎哟哎哟,我的小熊猫,我带你们去佛佛佛萨,那里好漂亮好漂亮……”
叽哩呱啦。
乔知一已经很久没听到她话唠。
才在法国呆了没多久,小小念居然还会满嘴跑法文,真要让她会多种语文,那这话唠的功力真是要登峰造极。
“妈妈,我水杯呢,我小熊猫水杯呢?”
沈想念一见水杯不见了,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转。
乔知一回忆了下,“好像在楼下厨房,我去给你拿上。”
“好,谢谢妈妈。”
沈想念嘴甜地抱住她的腿,蹲下来就要去亲吻她的脚,乔知一连忙拉起她,无奈地道,“不要学你爸爸。”
“好玩!”
沈想念嚷道。
“……”
好玩什么。
乔知一转眸瞪向一旁大老爷们一样半躺在床上的沈言池,他伤还没完全好透,被她逼着在离开前好好休息。
沈想念正拿着一支手机,察觉到视线他看向她,黑眸深邃,薄唇动了动,做出一个亲吻的动作。
他做这种动作不会显得流里流气,就是一种邪,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邪,完全不按章法。
“……”
变态。
孩子都被教成什么样了。
乔知一下楼去拿水杯,身上的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阿诚。
乔知一走到门口,他温和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嗯,是我。”
“你现在怎么样?”
“放心,我很好。”乔知一说道。
“挂电话吧,我没什么可说的,只是确认一下你平安。”
只是和她确认一下她平安。
要一直平安才好。
乔知一抿了抿唇,“拜拜。”
说着,乔知一挂了电话,站在那里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淡淡的叹了口气。
身后。
沈言池一双眼睛瞪着乔知一站在门口的身影,一张俊美的脸上布满阴霾,他猛地抬起脚步来朝她走去,忽然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伸手按向自己的头,身形晃了两下。
乔知一握着手机,转过身往里走去。
刚转身,她头就撞到一堵坚实的肉墙上。
乔知一愕然地抬起头,只见沈言池站在她面前,身形高大颀长,散发着一种浓烈的凌厉之气,齐整的短发下,五官精致、阴柔、性感,一双黑眸死死地瞪着她。
像瞪着一个仇人。
“你怎么在这里?”
沈言池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
“啊?”乔知一愣了下,“我不在这里在哪里?”
“你还有脸站在我面前?”沈言池狠狠地瞪她一眼,一把将她推到一旁的门上。
路过的佣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这是怎么了?
乔知一眨了眨眼,无语地看着沈言池,“我怎么没脸站在你面前了?”
“呵。”
闻言,沈言池冷笑一声,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双眸阴戾地瞪着她,充满了憎恨,“乔知一,你可真够理直气壮的,你背叛我还敢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信不信我杀了你?”
乔知一被他按在玻璃门上,在他的眼中看到一抹明显的杀意。
他要杀她?
背叛?
她忽然明白过来,沈言池又失忆了,背叛的话……估计是失忆到三年前?还是他们在港城再见之前?(.vm5)《你的薄情,亦是深情》仅代表作者律小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vm5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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