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动作像极了逗弄宠物,偏偏烟微几次撇过头,都被陈峰的脚给掰了回来。
一股恶心感闷在胸口,让人迟迟说不出话来。
一言不发的样子,更让陈峰确定烟微与夏萧然的关系。
他胸中涌上一股怒火,汇集到脚掌上,一脚把瘦弱的身子踢出二十来尺,“小荡妇,怪不得如何也不肯从我。”
脚力正中烟微胸口,血腥味迅速涌上喉头,一口鲜血咯在地上。
烟微和一个年轻男子逃跑之事,很多人都看在眼里,让人产生联想也不奇怪。
看着陈峰扭曲的脸,烟微确认此刻辩白,只会越描越黑。
她咽下口腔里的腥涩,断断续续道:“魏烟要的不过是个好前程,夏萧然能许我万金,我自然跟他走,人生在世谁不为名为利?”
“竟是如此么?”
烟微的话让陈峰颇为受用,这样贪图钱财之人远比无欲无求之人更易掌控。
他面色微松,挑了挑眉梢,“这么说,本将军许你更多,你就会心甘情愿跟着本将军。”
“魏烟愿意跟着将军。”烟微眼中泛着精光,话回应地不带一丝犹豫。
目下的状况,她越是表现的不在意夏萧然,才越是对他的保护。
陈峰果然满意地点点头,嗤笑,“不若本将军纳你做个侍妾如何?”
“奴家愿意。”又是毫不犹豫地回答,烟微知道贺筱晓是绝不会让她一个青楼女子进门的。
这一次,引得在场之人窃窃私语,零零散散传来的话中,多是鄙夷与不屑。
这大大满足了陈峰的虚荣心,他挺了挺身子,手指一勾,“还不快过来伺候本将军?”
陈峰的眼神渐渐迷离,一如在烟雨阁一样,恨不得立刻吃了眼前的人。
烟微心中一凛,手指扣在地面的缝隙里,迟迟不敢动弹。
“怎么?害羞?”
陈峰环视四周,十几双看好戏的眼睛正盯着两人,让他的兴味更浓,**裸地调笑,“一个娼妓,难道不懂如何伺候恩客?”
周围的嬉笑声更浓,在空旷的水牢里,格外明显且刺耳。
滴答、滴答、滴答……
恶浊的水滴还在不断地敲击地面,散发出浓浓的恶臭,像极了这些人的嘴脸。
她怨怒地盯着四周的人,试图撑着身子站起来,可泡在浑水几日的脚根本不听使唤。
“你不是要钱就给吗?”陈峰鄙夷地看着烟微,随手扔了一叠银票过去,冷笑,“莫不是你在骗本将军,那夏萧然真是情郎?”
陈峰把‘情郎’两个字咬的极重,意思很明显,烟微若再不有所表示,夏萧然就危险了。
烟微咬了咬唇瓣,深吸一口气,隐去脸色的情绪,撑着麻木的双脚,款款朝陈峰走去。
陈峰觊觎烟微已经,如今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心中畅快,犀利的狼目也愈发浑浊,**之态尽显。
他舔着嘴角,看婀娜的身姿越走越近,终于忍不住扑了过去,双唇毫不迟疑地席卷烟微的脸颊。
可正当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等待接下来的戏码时,陈峰突然停住了动作。
他蓦地把人推开,掩着口鼻,意兴阑珊地斜睨烟微。
烟微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满眼委屈道:“奴家失礼了,不该冲撞将军。”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被泡在恶水里几日的烟微,的确难以让人下口。
这种刺鼻的气息也渐渐掩盖了陈峰的色心。
陈峰悻悻然回到楠木椅上,正色道:“你既然得不了本将军欢心,那么喂狗还是卖出去,你选一个。”
话听着骇人,但烟微暗忖着这应当不是陈峰的意图,若真要如此,之前何必大动干戈?
她欠了欠身,笃定道:“都不选,魏烟只愿留在将军身边。”
“噢,没想到你竟如此钟爱本将军?”陈峰调笑着,私心里却对眼前人另眼相看了。
若放在普通女子身上,早该跪地求饶了,眼前人却不慌不忙,的确是块好料子。
他扶着下巴上的胡渣,继续试探,“勾栏院有勾栏院的规矩,本将军怎能破例?”
“魏烟自然有值得将军破例的地方。”
“哦?说说看”陈峰身子前倾,来了兴趣。
“长安城的使臣定是见多识广,想必擅长琴棋书画的女子他也是见得多了,想得他青眼,总该有些特别的东西。”
“难道你有什么独特之处?”
“将军可知《广陵散》?琴笛合奏,天下绝唱。”烟微抬头,笃定的眼神落在陈峰身上。
陈峰是个不通音律的人,可《广陵散》他还是听说过的,这样的绝技定能一鸣惊人。
更何况北萧国皇室素来喜爱音律,美人配天籁,他不信那长安使臣不乖乖入局。
他眼中泛起危险的精光,视线在烟微身上来回游移,眼前的人的确是上好的人选。
“你该不会哄骗本将军吧?”
“将军不信,大可一听。”烟微说着就掏出随身携带的笛子,可刚放到嘴边,又犹豫了。
她挤了挤眉,干笑一声,“不过这曲子要琴笛合奏方见其绝妙,现下只有笛音,将军勿怪。”
“琴师?夏萧然?”陈峰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她果然还是想救夏萧然。
陈峰狼目环视四周,手掌一挥,四周的侍从、丫鬟,包括张妈妈都会意地退了出去。
偌大的水牢里,一时只剩陈峰与烟微两人。
他一双凌厉的眼睛死死抓着烟微,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阴森可怖。
浓墨般的漆黑中,跳动的烛火,渗人的目光,和滴滴答答的水声,交相汇成次诡异的气氛。
烟微背后一阵阵发凉,脚步不自觉地往后挪动。
偏偏陈峰就端坐在楠木椅上,捏着下巴,欣赏她茫然无措的表情。
“夏萧然现在好好待在勾栏院里呢。”陈峰悠悠地吐出一句话。
烟微抬眸瞄了他一眼,嘴唇开阖,又不知该怎样回答。
关于夏萧然的话题,选择无视是最好的办法。
即使她与夏萧然并无男女之情,但救命之恩还是在的,她不能因为一时冲动害了自己的恩人。
陈峰见她不搭话,忽然扯出一个冷森森的笑,继续道:“但是以后能不能好好的,就要看你了。”
烟微喉头一紧,轻咳几声,佯装镇定,“魏烟是将军的人,将军若让我去陪长安使臣,我绝无异议。”
“如此最好。”陈峰满意地点点头,“不管你是为名、为利、还是为情,若在动歪脑筋,本将军会把这三样统统毁掉。”
“奴家绝不敢再生二心,唯将军命是从。”
“很好!”陈峰沉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些生气。
他粗狂的手掌,在烟微细腻的脸上,来回轻轻划过,如同在安抚一只宠物。
忽而,他的手掌在烟微下巴上一锁,狼眼直勾勾地盯着她,冷笑,“如果我让你杀了长安使臣,你敢不敢?”
烟微的脊背更加僵硬,瞳孔随着沉重的呼吸不断地抽\缩,这才是陈峰培养人的目的吗?
他到底想干什么?长安使臣又是谁?与他有何恩怨?
无数的问题如波涛般瞬间涌入脑海,烟微脑袋一阵钝痛,她揉了揉后脑勺,趁着这个空隙,捋清思路。
“怎么?你不敢?”
“魏烟唯将军命是从。”
烟微一口应下,目下想弄明白陈峰的意图绝无可能,还是先逃出去再说吧。
就算真的要让她杀人,她也不能推辞,毕竟自己还欠着夏萧然一条命呢。
“果然是我看重的人。”陈峰锁在她下巴上的手慢慢松开,又在白皙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一本满足。
“既如此,你就随本将军回勾栏院去吧。”
“谢将军。”
“与夏萧然好好练习这《广陵散》,可是大有用处呢。”
“将军是说……”烟微咬住舌尖,尾音曳去。
陈峰竟如此轻易就放了自己,而且连同夏萧然一起释放?
“乖乖听话,不要再耍花招,不然你便真的什么都得不到了。”这是陈峰对烟微的回答,亦是他对她最后的警告。
无论如何,先出去再计较吧。
好在陈峰不是真的要她献身给长安使臣,这对于烟微来说,已是莫大的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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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勾栏院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烟微还是照旧住在暖玉阁,由小柔照料着伤势。
夏萧然也完好无恙地留在教舞坊,与烟微练习曲谱。
碍于陈峰的关系,甚至张妈妈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唯有烟微知道,所有的事情都在悄然发生变化,暗流涌动。
她进进出出,哪怕只是打个哈欠,都有十双眼睛全方位地盯着。
夏萧然虽然身体无恙,却被扣上了脚镣,不得自由。
勾栏院根本就是一座华丽的牢狱,插翅难飞。
烟微就坐在暖玉阁的窗栏前,透过雕花缝隙,往外看,时不时有鸟儿在窗沿上驻足,叽叽喳喳地叫上几声。
她悄悄从窗缝里投喂几颗米粒,希望这些自由的声音能陪自己久一些,再久一些。
一个黑暗庞大的身影笼罩过来,如黑云压境,鸟儿们立刻仓皇而逃。
烟微却被锁进酒气熏天的怀里,她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在手抵到来人胸前的一瞬间,又收了回来,咬着牙承受这个让人不适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