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你怎么了?”青果问,“我回来和你好好过日子,好吗?”
我什么也不想说,我脱下外套轻轻放在沙发上。
“我累了,我先休息了。”我说。
其实我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没有进我的卧室。就算进来,我们之间也不会有亲密行为了。
有些事情,真的难以言说。
那一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见了隔壁青果浅浅的哭声。
青果的突然回来,一下子就打断了我的生活和工作。她始终是一副低入尘埃的姿态,每天就在家里洗衣做饭,等我回家,不论我有没有好脸色和她说不说话,她都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记忆中的青果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的她灵动俏皮,害羞的样子就像一朵山茶花。
可现在呢?她变得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好像是一个犯下滔天大罪的人,苟延残喘般地活着。
我每日心不在焉。周一看出来了,于是问我到底怎么回事,看着他关切的眼神,我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这个有心的大哥。
“这真是作孽。”周一说,“她要是真悔过自新,你还会接受吗?”
我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是
只要她是真心的,我们可以从头开始。
“破镜难圆。从头开始又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周一说,“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你再观察一段时间吧。在这个过程中,你一定要加倍小心,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我观察着青果的一言一行,我发现她真的没有法术了。在深夜我曾试着灵魂出窍,或者用意念在这个空间里来回走动,她都感觉不到。
我看见她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悄悄哭泣,或者坐在台灯下黯然神伤。
周一也说过,如果可以的话,就让青果敞开心扉,把她在那边的遭遇说一说,这样说出来之后心里会好受些。
我知道周一这样说,也是为了从青果那里打探一些关于偷猎者的事。
我也曾动过这样的念头,如果青果是真心悔过要回来和我一起过日子的话,那就说一说偷猎者那边的事,但我觉得这又不是大丈夫所为,我这不是在做交换吗?
好像她不说,我就不接纳她似的。
她白天很少出门,出门买菜也是赶在太阳升起之前,整天她都不再出去,还把厚厚的遮光窗帘拉上,屋里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我一度怀疑是她的身体出现了问题,不
能见阳光。
但有一天中午我在阳台上晒太阳,她路过客厅门口的时候,我招招手示意她过来看一株盛开的迎春花。
她一开始觉得自己是看错了,我不是在叫她。那诚惶诚恐的样子,真的让人心疼不已。
“青果,你过来看这花好漂亮。”我说道。
她放下手中的抹布就跑过来了。她的影子在阳光下是那么清晰,而她整个人也沐浴在阳光里,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原来她并不是害怕看见阳光,而是不想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不想让外人看见她,她的心理出现问题了。
“你是不是害怕被他们发现会报复你?”我问。
她点点头。
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于是我说:“青果,说实话,你现在的状况实在是不好,不管是从身体还是从精神上。我送你去一个地方住一段时间,好吗?”
“不,不,我哪儿也不去。”她惊恐地看着四周,就像有人在监视她一样。
“那里山清水秀,不与外界联系,在那里养病养生是最好的。”我耐心地说,“等你养好了,我再接你出来,好吗?”
我说的自然是鲜花小镇里的千虫谷,我母亲和妹妹都在那里,现在那个小镇
已经封闭了,非常安全。青果如果去那里住一段时间,对身心的恢复都是极好的。
突然,青果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她抱着我的脚,几乎崩溃地哀求着。
“平生,求求你了,你不要把我送出去好吗?你是不是要把我扔在荒岛上?你不要让我去别的地方,我哪儿也去不了,在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你要是不要我的话,你就杀了我吧。”
我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抱了起来,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给她擦干眼泪,可根本不管用,她的眼泪就像决了堤一样,一直流淌。
“青果,那你哪儿也不去,就在家待着好吧,我去哪里你就去哪里。”我说道,“你放心好了,有我在,没有谁欺负你,你回来了,那就在家好好养着,偷猎者要是找上门来,我就乱棍打出去。”
我本想逗逗她,没想到她听见“偷猎者”这三个字,顿时就抱着脑袋,眼神涣散,大哭起来,那惊恐的样子,好像那些人就在附近,随时都会置他于死地。
“我不要跟他们走,我不要去!”
“我不要扎针!”
她哭喊着,完全忘记自己身处何地。我紧紧地抱着她,叫着她的名字,拍
着她的肩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任由眼泪在脸上恣意流淌。
这原本就是我最爱的女人啊,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我们把自己弄丢了,到底丢在哪儿了?
她在我怀里舒舒坦坦地睡了一个好觉。阳光从窗户倾泻下来,照在她的脸上,我把她的头发撩开,露出她那瘦削的脸。
她可能是太疲惫了,太没有安全感了。我的这些小动作都没有让她醒过来。
中途古川给我打电话,我赶紧按了静音,把她放在沙发上。盖上小毯子,才去给古川回电话。
“老兄,你在干啥呢?”古川神秘兮兮地问。
“在家,陪青果,她有些情绪不好。”
“陪青果?不会吧,我们在湿地公园找人,碰见青果了。”古川说,“真的,我还拍了照片呢。”
“什么时候?”我赶紧问。
“就刚刚啊!十多分之前。”
“那不废话吗?我在家陪她一下午了。”
古川说:“我不会看错。我就听说你说她精神不好,身体不好,但我看她意气风发,哪里不好了?所以我才给你拍了一张照片,我马上发给你。”
随即,古川发了一张照片给我。
我打开一看,整个人都蒙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