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殇看着躺在刑床上也能呼呼大睡的妍丽女子,眉眼沉沉,风雨欲来。
他一根根擦着手指上的血污:“墨三呢?”
被匆忙叫来的墨三进门就沉默着跪下,头重重磕在地上:“属下失职!”
他本该已经把这女人扒皮埋了,可他却临阵跑了。
重莲听见动静睁开了眼睛,瞧见俊美冷厉的霍殇,打着呵欠坐了起来:“回来了?您的大宝贝还好吗?”
她温良的目光落在了他双腿间,大方得让霍殇生出她在询问他头发掉了没有的错觉。
霍殇想起之前的追杀。
行宫之中,竟会涌入上百名死士。
他的人死伤惨重,若非陡然想起来这女人说了有危险往西方去,他非死即残。
期间他也犹豫过,万一是另外一重陷阱呢?
细看周围境况,西方刺客最多,南方最少。
但南方的防御线,细看之下却有种微妙的刻意。
若无重氏女的提醒,他说不得真会往南方突围。
他带人利箭般贯穿了西方的围堵,一路撤离。
才带着人撤退不到五里,就碰见了回京述职的心腹爱将。
一万将士对一百多刺客,结果毋庸置疑。
他也是收拾伤口的时候,才发现大腿根被砍了一刀,且刀上竟然有毒。
若非发现的早,他恐怕当真是要子嗣艰难。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陡然变了眸色,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其实心里已经不抱希望。
墨三人称玉面阎罗,让什么时候杀人就什么时候杀,绝不会提前或者滞后半点儿时间。
那重氏女怕是已经被埋了。
谁能想到,墨三竟也有违抗命令的时候!
霍殇冰冷的目光从发颤的墨三身上收回,居高临下看着重莲:
“你从何处得来的消息?韩纪云?还是旁的什么人?”
重莲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和药味儿,就知道他已经尝试过大宝贝被威胁的恐慌了。
她当即知道自己这一波彻底稳了,艳若花瓣儿的娇嫩脸蛋儿上淡泊宁静,显得高深莫测:
“并非谁告诉我的,我自学了一点点看相的粗浅本事,能断一些吉凶。”
霍殇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哦?”
重莲淡定与之对视:“贵人的初精龙气对我的修为有莫大的帮助,我虽是被人算计到了这儿,但毕竟欠下了这份机缘,这才与您多嘴,帮您避难。”
霍殇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忽然问道:“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重莲打量着他的神色,试探道:“让我跟韩纪云和离?”
霍殇俊美的脸上滑过一丝犹豫:“你想做皇妃?”
重莲抿起嘴角娇羞,心底暗骂一句狗皇帝。
他分明不信她是被人算计,还是怀疑这次爬床是她预谋已久,却故作犹豫,诱哄她,她真有机会做皇妃。
她没有辩解:“您就说让不让离吧!”
霍殇看起来非常有耐心:“朕与韩纪云有袍泽之谊,他还曾救过朕的性命,朕不能夺他之妻,这是其一。
其二,你父亲贪污流放,你为罪臣之女,当入教坊司。
是他拿战功换取你良籍身份,又违背母命,不顾天下人耻笑,非要娶你做正妻。
朕答应过他,这辈子除非他不要你,否则任何人都不能让你跟他和离。”
重莲听得后脊背发凉。这是原主记忆中没有的细节。
那人渣竟偷偷摸摸算计到这种程度,怪不得从头到尾没人怀疑过他主动色供妻子,借以谋权。
重莲看着霍殇冷峻矜贵、却满是耐心的帅脸,柔声询问:“圣上当日的金口玉言,连救驾之功都不能让您更改吗?”
霍殇高大劲瘦的身体不动如山,薄唇轻启,遗憾,却掷地有声:
“朕金口玉言,绝不可能更改。”
重莲叹了口气,并不纠缠:“行吧,那就不离。”
她脑海中闪过原主被韩纪云亲手勒死的痛苦,还有那长达五年之久的践踏侮辱CPU。
纤细白嫩的手指轻轻抚摸脖颈,她眼尾泛起一阵妍丽的潮红。
不离,也好。
霍殇审视地盯着重莲,见她暗示似地抚摸被他掐红了的脖子,眼底滑过一丝冷意。
这女人喜怒不形于色,心机之深沉,不可预测。
他诱哄道:“虽然你不能和离,但只要你肯说出是谁帮你来的行宫,又从何处得到刺杀的消息,朕会遣人送你回府,倘若韩纪云嫌弃你与你和离,朕再‘好好’安顿你。”
重莲撑着下巴轻笑:“我说了,我会一点看相。”
霍殇对上她的笑眼,就知道自己的诱哄都被她看透了,脸上的耐心轻描淡写地变成了凉薄冷峻。
他淡淡道:“等你试墨三的手段,朕再来与你说话。”
重莲高深莫测:“倒也不必兵戎相见,不如圣上回宫会会您小娘?您那位小娘,可不是正常人呢。”
霍殇本就只是恐吓,他早在进来时就发觉墨三和守卫们神色有异,猜到了她必然又“算”出了不少东西。
他略作思索便下了决断,对墨三下令道:“请侯夫人食用药丸,收拾之后带过来伺候。”
说罢,转身便走。
他的目光彻底离了重莲,重莲才真正放松下来,非常没出息地把手心儿的冷汗在裙摆上擦擦。
好家伙,这男人各种情绪收放自如,危险得仿佛随时会掉落的寒冰巨剑,她冒汗冒得都快脱水了!
见墨三过来,她又立时仙风道骨:“得偿所愿了吧?”
墨三苍白阴鸷的俊脸染上了红晕,耳根通红,压低声音道:“烦请先生保密。”
重莲见他不但耳根红,眼尾也泛红,最重要的是,嘴角还破了个小口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自然。”
日后你小哥儿光顾我生意的时候多着呢,我自然有职业操守,保护客户隐私。
墨三隐隐觉得后脑勺发凉,戒备地看看四周,拿出一瓶药倒出一颗药丸,尊敬地捧给重莲:
“此乃百毒丸,乃是一百种毒虫毒草包裹厚实糖衣制成,服下之后,倘若半月内没有解药,便会肠穿肚烂巨痛三日才死。”
重莲:“……”
她左右看看那枚鹌鹑蛋大小的药丸,忍不住吐槽:“哪个笨蛋做的这种东西?没被毒死便先噎死了吧?”
拐角处还没走远的霍殇:“……”呵!
墨三默默看着她:“侯夫人慎言,当心犯上。”
重莲内心呵呵,视死如归地捻起药丸:“有水吗?我喉咙眼子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