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则和郑卫对视一眼，慢悠悠的有了动作，朝院子内走。
将将走到院子门口，迎面就砸过来两个茶盏，好在两人动作迅速，堪堪躲过。
“江知序，你疯了不成！”这会儿，赵西寺早没了来时的嚣张气焰，甚至还带了几丝狼狈，他衣衫有些凌乱，胸前濡湿了一大片，“你可知本王是谁！”
真是疯了！除了皇族之人，何曾有人敢这样对他。
江知序坐在堂屋的桌子旁，她手扶额，眼睛似睁不睁，一脸的倦气夹杂着怒气：“本宫管你是谁，还不滚！”
她还未彻底清醒，也还在忍耐，刚才她动手还顾及着人命，真要惹火了她，真怕手上没个轻重，一不小心闹出了人命来。
一个“滚”字，激起了赵西寺隐藏多年的年少心事。幼时，他是谁都能让之滚的下贱皇子，这些屈辱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眼中染上阴鸷之色，人一旦上头，根本就不会记得力量悬殊，只想拼死一搏。
赵西寺运起内力，掩在袖中的飞刀顷刻袭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江知序。
明夷则与郑卫见到这一幕，两人不约而同的要去拦下。将将要动手，只看见那三
片飞刀稳稳的悬在空中，江知序稍稍抬手，飞刀碎成粉末，随清晨的和煦春风一道散了。
这下，江知序彻底清醒了，她一双眼清明澄澈看着震惊无所动作的赵西寺：“王爷这是要杀了本宫？”
赵西寺吞咽了两口口水，尽管内心有些犯怵，但面上不落下风：“难道不是清安公主先冒犯了本王吗？”
江知序一声冷笑，在安静的院子里极为响亮：“本宫好好睡着，是王爷闯了本宫的院子，到头来，王爷还来了恶人先告状这一套？”
赵西寺理亏，他情绪激动，忘了这一茬，但依旧嘴硬：“本王来找你，你府中的贱奴说让本王等你睡醒再说，难不成本王堂堂大熙荣王，还要等你一个亡国公主不成？”
“亡国公主。”江知序慢慢咂摸着这四个字，好一个亡国公主啊，她笑了，笑得嚣张放肆，“可是王爷，你如今的一切都是我这个亡国公主给的。”
人啊，记性真差。
“没有你，本王迟早也会得到一切！”赵西寺咬牙切齿，他一直相信，他不是无能之辈。即便没有江知序，他也会得到那个位置，“本王要是把你交给父皇，你说本王会不
会更得圣心？”
“你大可以试一试。”江知序没什么畏惧的，她看赵西寺的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死人，“看看是王爷先将我交给陛下，还是王爷先死在这里。”
赵西寺被她看的浑身一冷，内心一颤，在这种恐惧中，他逐渐恢复了理智：“清安公主，我们不妨谈一谈正事。”
江知序随意裹了一件外袍，缓缓起身，连打了几个哈欠：“本宫没心情和王爷谈什么正事，王爷请回吧。”她这会儿又困倦又烦躁，还饿得很，没心思应付他。
赵西寺哪里敢走，他这一走，将来的合作要怎么办，他犹豫不定时，明夷则走入院子，替江知序打发了他：“王爷，公主殿下既然愿意放你安然无恙的离开，合作之事也如以前。”
江知序已走入内室，对明夷则的话并没有异议，赵西寺这才松了一口气，抱拳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待清安公主心情好些，本王再登门道歉。”
明夷则颔首，郑卫上前领着赵西寺离开此处。
屋内，江知序有气无力的坐在轩窗边，她一只手撑着下巴，好似在发呆。
明夷则走入内室，晨曦洒落在她脸上，垂在她眼睫上，
颇有岁月静好的意味：“饿了吗？”
江知序回头，看见他手中的食盒，眼睛亮了：“给我的？”
“臣可以跟着吃两口吗？”明夷则把食盒放在小桌案上，打开，拿出里面的膳食，细致入微的问，“要我出去打水进来帮你洗漱吗？”
江知序噗嗤笑了：“我又不是断手断脚了，用不着你伺候。”
明夷则接连“呸”了几声，异常严肃：“不许说这种话，我伺候你，我愿意。”
“好好好，我以后再也不说了。”江知序含笑顺着他，顺手捻了一粒花生米，塞到他嘴边，“我去洗漱，你先用早膳。”她说着，已经去了外屋。
明夷则咀嚼着她喂到嘴里的花生米，分明是一粒最为普通不过的花生米，他生生吃出了一丝甜来，唇边更是压不住的笑意。
早膳两人吃得和谐又愉快，江知序被赵西寺吵醒的怒气也消失殆尽，她吃饱喝足，撑着脸，看坐在对面的明夷则，他在收拾碗碟，她莫名想到了“贤妻良母”一词。到底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该是“贤夫良父”才是。
低头收拾碗筷的明夷则闻声，抬头看她，眸光深深，好似偌大的漩涡，能
将她整个人吸食一般，语调轻快：“笑什么？”
“君子远庖厨。”
“我不算君子。”
江知序才不赞成，他分明就是翩翩如玉佳公子：“你不是君子，怕是没人能称君子了。”
她夸他，他自然极为受用：“公主殿下喜欢什么样的？意气风发少年郎？温润如玉佳公子？还是腹黑霸道……”
江知序慌忙打断他：“都不喜欢，我不会喜欢任何人。”她没有这个资格，即便喜欢，这份感情也会随着她长埋地下。
两人之间的氛围从轻松愉悦陡然变得僵持，明夷则的笑滞在唇边片刻，而后消失：“公主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唯一一次，在这件事上他没有任何的争辩。
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惊了一下。原来在这不长的时间里，他对她已经妥协到这样的地步了。
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她这一生只是为了西廷百姓而活，那他就为她活一生。
江知序轻轻咬了一下唇，她脑海中翻涌出他曾经的模样，意气风发，打马而过，满楼红袖招。
他的人生原本就该那样，潇洒随性，无拘自由，璀璨夺目。而她……是早早与冰冷棺木为伍的被诅咒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