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铁卫团愈发向亨廷顿领的内部开进,这个骨子里就不怎么团结的骑士团两极分化愈发严重——一方是为了金钱与军功,土匪强盗般在亨廷顿肆虐的团长派军官,另一方则是对骑士团在亨廷顿领犯下的一切罪行冷眼旁观,只在必要场合撇清自己的福克斯派军官。
由于福克斯这台铁卫团唯一的刹车片处于故意失灵状态,铁卫团在王都还算伪装得体的军纪在亨廷顿就如同被撒开了锁链的疯狗,短短十五天的进军途中骑士团洗劫了沿途的两座城市、四个集镇和十六个村庄。
逐渐抢出了经验的团长派军官们在劫掠财物时都已经开始套路化了,遇到抵抗激烈的地方便将所有不愿意把家财交出来的民众统统打成叛匪,破门抄家砍头一条龙玩得越来越顺手,遇到抵抗不是那么激烈的地方则搬出国王的招牌直接向当地“征税”,不把地皮给刮下来一层决不罢休。
按理来说铁卫团某些人的行为在战争中算是常态,考虑到他们的作战区域处于王国腹地并且有随军的王室密探监督,骑士们自觉做得还算是比较收敛,但他们忽略了两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首先,王领承平日久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经历过兵燹之祸了,战争的残酷早就变成了老人们才会叨念在口中的传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亨廷顿民众怎么也无法理解本该保卫他们安全的骑士团就变成了打家劫舍的乱兵,而且还是扛着国王的旗号冲到自己家里来打劫!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相比起作风“豪放”的铁卫团,之前还让市民农民们心惊胆战的义军军纪可是好上太多了,尽管他们也征粮征饷,可一切都是跟当地官僚和乡绅商量着来,多有多交少有少交没有不交,哪里像铁卫团这般不管你明天能不能活下去直接将大刀架在人脖子上“收税”的?
在铁卫团如此作风之下,亨廷顿本来在这场斗争中保持中立的民意开始迅速向义军倾斜,他们不在乎高坐在法班缇娜王宫里的国王姓什么,却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积累了一辈子的财产会不会被人踹开家门抢走。之前罗莎和尼古拉磨碎嘴皮子都征不来几个新兵,现在随着铁卫团的一路高歌猛进,愿意加入义军反抗暴政的青壮年开始指数级增长。
倒不是说被铁卫团抢上这么一遭人民就突然开窍懂得要自己当家作主了,而是经过铁卫团的洗劫很多年轻人要么背上了血仇要么就已经没活路,既然国王的军队不愿意让他们这些低贱的“叛匪”好好活下去,不如索性加入义军反他娘的!
官逼民反,便是如此。
当铁卫团打穿亨廷顿领将大军开到亨廷顿城的城墙下时,原本只有几千人规模的义军已经扩张到了接近三万人,其膨胀速度几乎与团长手下那些军官们的荷包相同。
“这帮人真是来打仗的吗?”在城墙上看到军官们身后那一长串背负着金银珠宝和其他值钱物件的驮队,史东表示自己无法理解但是大受震撼。
“号角一响黄金万两,这话你都没听过?”斯特尔觉得自己这个驽钝的弟子真是大惊小怪,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想当年帝国军杀进王国领土的时候那才叫夸张,就是赤膊鸡都得扒块皮下来。
“约维克的军队不兴这个。”史东无辜地摇摇头,市民卫队也不是没打进敌国领土过,他们就算在敌国境内就地征粮的时候都要按照市价给钱的。
“倒也是。”在约维克待过一段时间见识过市民卫队军纪如何的斯特尔这才恍然,王国军和北方军虽然都是军队,却是完全两个概念的存在,而基于北方理念训练出来的义军自然也继承了市民卫队的行事风格。
至于那些接受不了的,不好意思这帮劣性难改的杂碎都已经被分配到铁卫团的进军路线上守城去了,至于是被铁卫团杀了还是投降了又或者重新流窜到山野之间落草为寇,真的没人在乎。
“那个谁,你去叫阵!”义军的将领们在城墙上观察着铁卫团的时候,团长也在城下端详着这座亨廷顿的首府,心里盘算着等他攻下这座膏腴之地又能劫掠多少财富。
“是!”跟着团长吃得满嘴流油的军官们早就已经把福克斯之前的教导甩在脑后,只要团长还能带着他们继续发财,这帮人就会铁了心地跟着团长干,在这种见鬼的年头黄白之物谁不爱呢?
一员千夫长骑着抢来的高头大马越众而出,十分嚣张地来到城下开始向城墙上发表他们的“劝降通告”。
“谁给的这家伙勇气在这儿大放厥词?”那位千夫长的傲慢都把城墙上的义军们给气笑了,看这家伙鼻孔朝天的模样还以为铁卫团有多厉害能把亨廷顿城一战而下呢。
其实倒也不怪这些骑士老爷们牛皮哄哄,自从开进战区铁卫团就从来没碰上过硬钉子,沿途遭遇的所有抵抗基本上都是无脑冲一波就能赢,那些据点里的守军不是一触即溃就是还没等打便已经逃得无影无踪。这般印象固化了之后在铁卫团的官兵眼中亨廷顿叛军就是一帮谁来都能捏一把的软柿子,什么骄兵必败的训诫大老早就还给他们副团长了。
“叫个神射手过来,这家伙太吵了。”听了几句废话之后斯特尔算是了解了铁卫团当前的精神状态,下边那个家伙也没什么继续活下去的价值了。
“用不着,我来就好。”早就手痒无比的史东拦住斯特尔,从背上取下了一直挂在那儿的线膛步枪。
“这玩意儿不是北边的秘密武器吗?现在用合适?”见史东打算亲自动手,斯特尔奇怪道。
“步枪早在第二次王都骚乱的时候就被炼金术士协会拿出来对抗过叛变的城卫军,不管是五大骑士团还是国王对这种武器都有印象,只是他们不明白制造过程和原理罢了。”史东解释道。
“反正你心里有数就好,别忘了自己现在是给谁打工。”见史东有自己的计较,斯特尔只是提醒了一句就没再说别的。
“放心吧老爷子,我清楚得很。”史东嘿然一笑,架起步枪将下面那个还在小嘴儿叭叭叭的千夫长套入准星。
“砰!”响亮的火药击发声想起,城外的骑士团只见城墙上火光一闪,那千夫长就从马上栽了下去,只剩半截身子被缰绳缠住还挂在马鞍上。
“这是什么暗器?!”千夫长的暴毙把满脑子都是金银财宝的骑士们吓了一大跳,震惊之下竟然没人敢上去援救那位倒霉的受害者。
于是那位被史东拿步枪在脑门上开了个洞的倒霉鬼就这么被受惊的马匹给拖着横跨过整片阵地,脑洞大开的尸体在面前歪歪扭扭地涂出一条用鲜血和脑浆作为颜料的线条,刚才还自信满满的铁卫团官兵全都被干沉默了。
相对应的城墙上面一片欢呼之声,这些最近才加入义军的新兵们不知道什么是步枪啥叫火药,但不妨碍他们理解这种威力强大的兵器是掌握在自己人这边的,还有什么比这更能振奋士气吗?
“顽固不化,给、给我攻城!”眼见着士气此消彼长,气急败坏的团长忍不住催促部下们立即发动进攻。
“团长大人,这里毕竟是首府,没有攻城兵器打不下来的。”沉默的军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彼此的眼神中意识到没谁想上去找死之后,共同用眼神拱出他们中间最不受欢迎的家伙发表意见。
“……真不行?”团长虽说被一连串胜仗养得有点飘可也不是个傻子,眼看着平日里牛皮吹上天的下属们一个个全都怂了,他也意识到亨廷顿城那十几米高的城墙不是放着好看的。
“真不行,大人。”被同僚们推出来代言的军官苦哈哈地点点头,“我们需要攻城锤、云梯和投石车,对了还得准备一些挡箭牌防备叛军那诡异的兵器,不然没人敢上前线去指挥战斗。”
“行吧,需要什么就赶紧去造!”无可奈何的团长只得接受军官们的合理意见,在打仗这一块儿他就是个铁废物,真上去拼杀还得由着这些部下们来。
“是!”几个军官无奈地对视一眼,领命离开了。
“我说刚才那个该不会是……”等摆脱了无知无畏的团长,几个军官又贼头贼脑地凑在了一起。
“嗯,炼金术士的火枪,没跑了。”军官中自有见多识广的认出了击毙那位千夫长的兵器。
“所以北边真下场了?!”闻听此言众军官勃然变色,可以的话他们是真不想跟北方联盟的军事力量硬碰硬。
如果只是欺负叛军铁卫团自然不会有什么犹豫,但北方……
开玩笑,北边人家靠着自己的力量连不可一世的帝国军都给顶了回去,他们这五大骑士团除了白玫瑰团有参与战斗之外其余四个非但没帮上忙甚至还在南部边境牵制了北方一部分兵力,然而就算他们猛拖后腿北边依然漂漂亮亮地把仗打赢了,现在王宫里还放着伊莎贝拉小姐从帝国人手里夺回来的国宝呢!
“要不然,造攻城兵器的时候细致点?”心虚不已的军官中有人提议道。
“嗯,慢工出细活嘛。”其他人当即全票表示同意。
他们才不想像刚才那个倒霉蛋那般被北边的步枪给击毙当场,自从打进亨廷顿这帮人谁手里没有一笔横财,傻乎乎地冲上去然后死得不明不白非但没人可怜,搞不好连捞到的好处都得被其他人给吞了,人死了钱没花完这种蠢事可没谁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