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廷顿领西南边境·铁卫骑士团临时驻地——
“我最后再说一遍,我要的是进攻!毫不留情的进攻!不是一大群人像梦游一样在边境线上闲晃!”营地最大的指挥军帐里,某位满脸都写着苦大仇深的团长大人正在向自己的下属们咆哮。
然而并没有人把他的愤怒和急躁当回事,军官们漫不经心地对了个眼神儿,甚至有点想笑。
“你、你们是想造反吗?!”终于被属下们戏谑的目光破了大防的团长忍无可忍了,他刷地一声抽出腰间的军刀指向这群自打他履职就没怎么给过他尊重的反骨仔。
“呵,团长阁下,您这话说的是不是太严重了?”眼见这头大冤种都被逼得要跟自己拼命了,作为副团长的福克斯这才悠悠然站出来,“造反这么大的帽子我们可戴不起,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你们公然违抗王命,这还不叫造反?!”团长被福克斯的阴阳怪气气得恨不能一刀把这货砍死,却又迟迟不敢真动手。
作为一名军人,自己有几斤几两团长还是有概念的。他在当上铁卫团团长之前不过是黄金狮鹫团驻扎在王城负责外围保卫的一个千夫长,说好听点叫王室近卫,说直白点就是给王城看大门的,要不是自己对国王陛下绝对忠心又适逢其会赶上了时机,陛下一辈子都不会把他这个废物看在眼中。
而福克斯呢?这位可是从惨烈的血峰战役中活下来的硬核狠人,且不说强悍的个人武力,带兵打仗的能力那也是跟在前任铁卫团长身边耳濡目染了十几年,哪里是他这种对付武装暴民都束手无策的废物能够碰瓷儿?
“团长,您说的东西属下怎么一个字儿都听不懂啊?我们什么时候违抗王命了?”听团长这么说,福克斯那对儿狡诈的狐狸眼一翻,露出个讥讽味道十足的笑容。
“你、你又想狡辩什么?”见到福克斯脸上的表情变化团长心中就是一沉,自从当上这个见鬼的团长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对方这幅笑容下吃过多少次瘪了。
“属下可没有狡辩。”福克斯忽然神情肃正,“您指责我们抗拒王命拒绝进军是毫无道理的,单单昨天骑士团就向叛军控制区进逼了足足五公里,这怎么能叫拒绝进军呢?”
“你放屁!”团长只感觉热血冲头差点一刀子就砍下去了,“堂堂五大骑士团之一的铁卫团一天只行军五公里,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来?!”
“我为什么说不出口?”福克斯满脸的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团长阁下,不是下官说您什么,可您的战争经验真的比较贫乏,我们可不是在安全的领土上行军而是进攻叛军活动的战区,用正常行军的速度跟战斗行军的速度作比较本身就是一种行外人的行为。”
“就是,一个看了十几年大门的家伙懂什么打仗?我看他在军中也就学会了怎么让士兵走队列……哎你别说黄金狮鹫团的队列走得确实漂亮。”福克斯话刚出口立即就有军官捧臭脚,还偏偏故意用那种能让团长刚好听到的音量“小声嘀咕”。
“呵,我看这团长的位子还是交给副团长接手比较妥当,不然等真开始接敌,我们这些苦命人迟早都得让一个无能的上官给坑死。”第二个刺耳的声音在帐篷一角响起。
“唉,想多了兄弟,人家可是给陛下看大门的,那身份多尊贵啊!我们这些苦哈哈在前线抄刀子砍人的臭丘八可高攀不起,我看不如还是让团长大人平日里多多养尊处优,至于指挥战斗什么的低贱活计就交给副团长去代劳吧。”更多阴阳怪气的声音一个接一个出现。
一声又一声的讥讽在帐篷里没完没了,团长因为愤怒而赤红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铁青,眼见着诸多军官之中居然没有一人愿意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他就知道自己今日这通脾气算是白发了。
“呵,如果团长阁下没有其他训导的话,属下就先行告辞了,下面还有不少军官等着属下安排明日的行军计划,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空闲时间配阁下闲聊。”静等自己的爪牙们发挥了一通,福克斯这才满脸得意地跟团长笑道。
“……滚!都给我滚!”军刀在团长的手中抖了三抖,最后还是被他自己给插回刀鞘里面。
“那么属下告退。”面对团长的叱骂福克斯也不生气,甚至还礼貌地跟团长行了个军礼这才退出帐篷。
“走咯,说起来晚上我组酒局,有谁来吗?”
“我来我来,请客的酒不喝白不喝!”
“也算我一个!”
“下酒菜什么呀?别又弄几块破肉干就糊弄人。”
随着福克斯的离开,偌大一个军帐几乎是瞬间就走得人去楼空,只剩下气得哆嗦的团长和几个不得不留在军帐门口站岗的大头兵。
“切,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呸!”最后离开的千夫长朝军帐门口啐了一口浓痰,这才跟上组酒局的队伍。
不过福克斯倒是没有跟着军官们一起去鬼混,以他在铁卫团的威望早就过了需要“折节下士”的阶段,小子们请客他肯去那叫赏脸,就算不去也不会有谁因为这个就埋怨他。
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自己的帐篷,正想脱下盔甲让自己松快松快的福克斯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前的小茶几,突然整个人都凝固了。
“卫兵!”帐篷里传出福克斯有些低沉压抑的问询。
“阁下,您有何吩咐?”值岗的卫兵连忙走进来。
“我离开这段时间,帐篷这边有人来找我吗?”福克斯不动声色地问道。
“没有,阁下。”以为福克斯就是随口一问,卫兵答道。
“好了,你出去吧。”福克斯面色如常地挥退了卫兵,然后一脸阴沉地捡起了茶几上的信奉。
借着油灯昏黄的亮光,信封火漆上的纹章让福克斯的一双瞳孔骤然缩紧,那是个福克斯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看到,也以为自己从那场恐怖的战役后就再也不会看到的纹章。
给斯特尔当了许多年副官的福克斯绝对不会认错,这火漆上的纹样属于他的老上司斯特尔的家族,但这个家族已经随着斯特尔本人一起被国王斩尽杀绝,事到如今还有谁会用这个要命的纹章?!
是斯特尔家族还有活下来的残党?不,就算有那么小猫两三只活下来也绝对没本事在卫兵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信奉送到自己床头,他们要是真有这个本事就该知道自己跟斯特尔不是一条心,不可能因为过去的“人情”妥协什么。
又或者是某个野心家见铁卫团暂时脱离了国王的把控,想要借斯特尔那老家伙的名头来吓唬自己打成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这就更可笑了,那老家伙还是团长的时候自己确实那他没什么办法,可现在自己才是那个真正掌握了铁卫团的人,新的铁卫团也早就没了会听从斯特尔命令的旧部,事到如今才搬出那死老鬼有个屁用?
无论福克斯用他那聪明的脑瓜子怎么寻思也得不出来一个合理的结论,最后他还是不得不撕开信封查看里面的内容,然后都没等真正阅读上面的内容福克斯就再次僵住了。
斯特尔那老家伙没死!他没死!脸色煞白的福克斯在心中狂叫道。
给斯特尔当副官那么多年,老上司的字迹福克斯绝对不会认错,当看见信纸上那十分有特色的银钩铁划福克斯就认定这些文字绝对不可能出自第二人之手,这就是斯特尔的亲笔!
而且信纸上的文字也是一如既往地简洁和不客气,瞬间就让福克斯想起了十八岁那年如喽啰般站在斯特尔面前瑟瑟发抖的自己,一股子他本以为自己早就遗忘和超越的恐惧从尾椎骨直接窜到了顶梁门。
“要是还认识我这老头子的字迹,后天晚上就找个借口溜出军营来见一面,我会让人盯着你的。”信上如是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