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乌斯公子,你们暗夜教会以前都是这么安排别人的?”阅读完手中关于潜伏行动的详细报告,伊莎贝拉的嘴角都在抽抽。
哪怕对方是个天性凶残的食人族,伊莎贝拉都不由得为这个名叫克丘亚的倒霉孩子感到一阵可怜。在短短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十几名黑暗神眷陪着他玩了一把人生大起大落落落的戏码,竟然硬生生将一个懵懵懂懂的好青年给掰成了苦大仇深的复仇者。
如今的克丘亚已经从帝陀拉部落中拉出了一支对大酋长统治不满对血神信仰保持怀疑态度的叛军正在四处跟帝陀拉当局作对,更可怕的是克丘亚最倚重的左膀右臂全特么是隐藏身份的黑暗神眷而克丘亚本人对此毫无察觉。
这种直接将一个人的人生给完全用谎言笼罩起来的手段实在太可怕了,代入一下克丘亚的角色伊莎贝拉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怪不得其他教派动不动就对暗夜教会喊打喊杀,被这么坑过一次换成谁都是不死不休啊!
“伊莎贝拉小姐,我并不是暗夜教会的成员,他们平日里是个什么做派我真不熟。”盖乌斯一脸无辜相地摊开手,虽说自己的话对方大概率不会信,他还是希望黑暗贵公子的无稽传说不要再泛滥下去了。
“好吧,您不熟。”正如盖乌斯猜想的那样,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自我撇清伊莎贝拉一个字母都不会相信,但是看在对方现在是友军的份上伊莎贝拉就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其实我觉得他们做的还好啊,虽说有故意压缩夸大的成分吧,但这个叫克丘亚的小子经历的都是那个食人部族里真实发生过的情况,他们那里的现状就是如此。”多少从伊莎贝拉的话里听出了些揶揄的成分,盖乌斯开口辩解道。
“您说的对……”对于这位黑暗贵公子恶劣的性格伊莎贝拉实在是懒得再多说什么了,谎言没有力量真相才最伤人,这种基本的道理想来以擅长玩弄人性著称的盖乌斯会不知道?他明知如此还装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说出来,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这事的有趣之处就在于,伊莎贝拉不知道盖乌斯是真不知道还当他是装不知道,盖乌斯也不知道伊莎贝拉不知道自己是真不知道。
好在即使两边的实际想法相差着十万八千里,至少这次潜入行动本身获得了巨大成果。尤其是克丘亚叛军的战士们在明确叛国叛教的情况下依然没有被血神收回神力这件事算是在帝陀拉坐实了血神已经陷入疯狂的流言,使得本来统治就不甚稳固的帝陀拉部族陷入了剧烈动荡之中。
现在那些黑暗神眷已经开始琢磨着蛊惑克丘亚抛弃食人族的身份跟圣战军停战乃至联手,而原本几乎是两眼一抹黑的帝陀拉内部情报正通过黑暗神眷派进去的间谍源源不断地送到圣战军高层案头。
这些信息之中最关键的重点,就是血神暴走失控的那一半神力。
按照黑暗神眷们搜集来的情报,血神正式表现出失控的状态大概是从两年前左右开始的。在血神失控之前食人族的各部落中还存在着“血巫”这个祭司阶层,这些血神眷属拥有操纵名为“血兽”的动物活尸的神秘力量,并与部族中的战士阶层分享统治权力。
不过根据打听来的消息那时候的血兽并不具备散播血瘟的能力,单纯只是看起来邪恶且很难被杀死的一些动物罢了,还能保持理智的血巫想要降下血瘟则需要给血神献上一场盛大的活祭仪式才能发动,运作原理类似于北风之神祭司团的大型气象仪式。
可是在大约两年之前,食人族的两个主要部族帝陀拉与奥特帝瓦所属的大部分血巫在一夜之间陷入疯狂,失控的血兽也具备了散播血瘟的特异,而且两个部族中神力最强大的血巫在发疯之前留下了“大试炼”的神谕,这才有了现在的食人族外迁然后一头撞上北方联盟的探索队。
因为那些血巫疯得突然,最后关于大试炼的记载也语焉不详,从一个半神的角度思考伊莎贝拉觉得这所谓的大试炼要么是那些最强大的血巫在洞悉真相后为了不让其他部族成员信仰崩溃编出来的善意谎言,要么就是血神在彻底发疯之前进行的一场自救尝试。
但无论真相如何,直接导致这个结果的幕后黑手算是初步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从山脉深处汹涌而出的食人族同时对北方联盟和阳光海岸发起了冲击,不仅牵制住了北方联盟扩张的脚步,还逼迫信仰繁杂的阳光海岸部族不得不寻找一个统一信仰来避免自己被食人族给吃干抹净。
不过在大试炼开始之后的自然衍变,恐怕就不是任何人或神能够轻易料想的了。
因为能够制衡战士阶层的祭司阶层突然覆灭,一直以来地位还比血巫们地位稍低的战士们权力陡然膨胀,尤其是过去为了对抗血巫们的话语权战士们推选出了大酋长作为自己的代言人,这原本的权宜之计通过机缘巧合诞下了一个不受控制的权力怪物。
于是乎,在失去血巫们的精神指引后帝陀拉部族被膨胀的战士阶层迅速转化为了一个愈发残暴好战的怪物。所谓权力滋生腐败,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没有祭司阶层制衡突然大权独揽的大酋长变得贪婪而嗜血,帝陀拉以实力为尊的传统背后也开始出现任人唯亲、收受贿赂等等寻常政治体制无可避免的腐化现象。
对于曾经过于“纯洁”的帝陀拉部族来说,政治衰朽的进度是格外之快,特别是跟圣战军的接触让大量原本难以获得的宝贵财富涌入了帝陀拉部族,在这些财富催化之下帝陀拉高层堕落的速度让伊莎贝拉这个敌人看得都触目惊心。
另一方面,虽说帝陀拉内部拿不出一个有效的策略来制衡这快速的内部腐化,那些怀念“过去好日子”的老战士和因为受到部族统治阶层不公平待遇的新战士们并不打算就如此继续忍气吞声。
于是在黑暗神眷的里挑外撅之下起义的狼烟迅速被点起,正如盖乌斯所说的那样克丘亚的遭遇只不过是无数帝陀拉战士的缩影,即便没有黑暗神眷主动点燃这根导火索,帝陀拉极端畸形的政治制度也迟早会催生出新的革命者来。
如此想来,在混沌的政治泥潭中打滚几百年的暗夜教会用他们练出来的手段对付帝陀拉人,怎么看都有些杀鸡用牛刀了。
“大小姐,这就是我们根据情报研究出来的特效药。”告别了盖乌斯,伊莎贝拉径直前往自然神眷在纽海威的驻地视察潜伏行动中的另外一项重要收获。
“具体疗效如何?”伊莎贝拉拿起研钵中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粉末闻了闻,侧头跟主导这个项目的自然祭司问道。
“比二殿下提供的月神圣水还要更好一些。”自然祭司连忙回答,“这东西除了能拖延血瘟的发作之外还能让人对血瘟有一定的免疫效果,只是关键原材料无法正常培育,想要大批量生产就只能让部队进入食人族的地盘寻找。”
“你手边还有关键原料吗?”伊莎贝拉又问。
“就是这个,您请看。”自然祭司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盆通体殷红的药草摆在桌上。
“没见过的物种啊。”伊莎贝拉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药草散发出的血腥气味,她试着用自己的知识辨认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至少她从来没见过这种药草,而其他智慧神眷恐怕也不认识。
“我们怀疑这种奇怪药草的诞生和血神有关,”自然祭司那边似乎也没见过,“所以我们将之命名为血神草。”
“这么推断的理由是?”伊莎贝拉眉头一挑。
“因为想要维持这种药草的正常生长就需要以血液浇灌。”自然祭司目光复杂地瞥了那药草一眼,“这是从食人族那边打探来的方式,除此之外我们试过了很多其他方法催生这种药草,结果都不理想。”
“什么血液都行?”
“人血效果最好。”自然祭司摇摇头,“除此之外大型牲畜的血液多少能起到一些效果,而小型动物的血液就只能说聊胜于无了。”
“原来如此。”伊莎贝拉点点头,“这种药物又副作用吗?”
“有。”自然祭司忧心忡忡地答道,“根据用药者的反馈,在服用这种药物之后他们会有一段时间变得情绪暴躁难以自控,而且我们观察的结果是随着用药时间延长,这种情绪失控的情况会越来越严重。”
“看来得加紧下一步行动了。”伊莎贝拉闻言点点头,两条漂亮的眉毛几乎要拧成了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