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给我你们这儿最好的酒。”一如既往喧嚣的头疼酒馆里,脸色阴沉的克丘亚径直来到吧台前坐下。
“小伙子,糟糕的一天?”老板递过来一杯清澈的烈酒,朝克丘亚投去好奇的视线。
对于这个不久之前刚把自己的酒馆搅个乱糟糟的年轻人酒馆老板还是挺关注的,当然不是防备而是看好的那种关注。想要在帝陀拉这片暴力之地经营起规模数一数二的酒馆可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做到,在年轻时候老板自己就是酒馆群架的常客而且经常能成为站到最后的那个胜利者,看见与自己年轻时有七分像的克丘亚老板只觉得江山代有才人出。
“是啊,糟糕的一天。”克丘亚端起就被狠狠地灌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刺激得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能说说吗?许多事一直憋在心里不好。”十几年的店主生涯里老板开导过不少人,这是自己开店自己客串酒保的他难得的娱乐,只要客人有好故事,他绝对不吝啬好酒。
“……老板,最近战利品被抢劫的人多吗?”克丘亚抬起眉头瞥了老板一眼,声音低沉地问道。
“你的狩猎队也被抢了?”老板面露恍然,原来是年轻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水面之下的潜规则,看样子他的领队还向抢劫者妥协了,不然克丘亚不会如此愤愤不平。
“也?”克丘亚的眉头皱了起来。
“嘿,小伙子,这种事多去了。”老板见怪不怪地哼笑一声,“你应该是在大试炼之后觉醒神力的吧?”
“是没错。”克丘亚点点头。
“那怪不得了。”老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也就只有你这样的小年轻才会因为自己的狩猎队被抢劫大惊小怪,想当年老板我还是狩猎队成员的时候,狩猎队之间抢个猎物又算是什么呢?因为几句不对付的话就互相截杀的情况都屡见不鲜。”
“可现在毕竟是大试炼期间!”老板的世故和麻木让克丘亚的眉头更紧了。
“大试炼怎么了?”老板不以为然地翻个白眼,“这又不是帝陀拉第一次面对外敌,我当初在狩猎队里的时候打的还是奥特帝瓦人呢,抛开那些稀奇古怪的刀枪铠甲不论,他们比外来者凶残多了。”
“唔……”克丘亚给老板怼得无话可说,是啊,这又不是帝陀拉第一次面对外敌,帝陀拉人在骨子里面是个什么德性他作为帝陀拉的一员难道还不明白吗?
“别怪你的领队,小伙子。”老板掏出酒瓶给克丘亚倒空了的杯子续满,“不管你是哪个队的,你们的领队肯定是经历过那段时期的老家伙了,说不定我们以前还认识呢。但凡是经历过那个时期的老战士见势不妙肯定会选择让步的,战利品再好也得有命享受不是,你不能瞧不起他反而应该感谢他护住了你的小命。”
“我当然不怪领队!”提起奇穆来克丘亚眉头的纠结总算是散开了一些,“我只是恨大酋长的不公平。”
“呵,公平。”克丘亚的幼稚听得老板直发笑,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正跪在地上擦拭客人留下的污渍的奴隶,“看着那个废物再看看坐在这里跟我喝酒吹水的你,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追求公平?”
“我……”克丘亚很想辩驳点什么又一时说不出口。
“这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孩子。”老板伸出手来拍拍克丘亚的肩膀,“就连血神都不会公平地对待每个信徒,你仔细想想自己再看看那些奴隶,难道你真觉得自己是因为信仰足够虔诚才觉醒神力脱颖而出吗?”
这下子克丘亚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老板这话一点都不假。尽管在血巫们集体发疯之前他们一直强调觉醒神力是血神对虔诚信徒的回报,可即便是克丘亚这种觉醒没几年的新人也能看得出来觉醒跟虔诚恐怕关系不大——那些奴隶为了摆脱自己的悲惨处境对血神的信仰可比战士们虔诚多了,血神却只把他们当成不存在。
而相比起虔诚的奴隶们,战士甚至张口虔诚闭口虔诚的血巫其实在很多时候对待血神都不够恭敬,要不是血神的惩罚足够残酷让他们不敢肖想,克丘亚都怀疑某些狂妄的家伙比如现在这位将血神誓约视为无误的大酋长会做出更加亵渎的事情来。
又或者他们早就做过了,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对于血神而言,我们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呢?”想到这儿,克丘亚的目光愈发迷茫了。
“谁知道?”老板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我觉得在神的眼里我们就是群蝼蚁,你会在乎一群蚂蚁的感受吗?”
“……谢了,老板。”克丘亚沉默片刻,抓起酒杯将里面残留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把一袋金属箭头丢在吧台上。
“多了,余下的给你记在账上。”老板掂量掂量手里的袋子,朝转身离开的克丘亚喊道。
克丘亚没吭声只是挥挥手,拖着落寞的背影离开了嘈杂的酒馆。
这天晚上克丘亚没睡好,乱糟糟的思绪如同一团荆棘塞在脑袋里让他理不清头绪,到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怎么都想不分明。
也许,这世上的对错本来就不那么分明?
无论心绪如何难以平静,第二天清晨克丘亚还是早早就起床赶往了训练场,他不想让将他视为继承者的奇穆老哥对自己失望,可当他来到训练场里时,看到的却是空荡荡的场地。
“喂,你们家主人呢?”莫名升起不祥预感的克丘亚拉住一个打扫的奴仆问道。
“我、我不知道,大人!”突然被拉住的奴仆一愣,畏畏缩缩地答道。
“不知道?”克丘亚双目圆睁,“你家主人到哪里去,你作为奴仆竟然不知道?!”
“可我真不知道啊,大人。”奴仆的脸上几乎要苦出水来,他才改换门庭几天呐,哪儿那么快摸清楚新主人的生活习惯?
不对劲!克丘亚几乎是立即得出了结论。在他的印象中奇穆是个自律到几乎不像个帝陀拉战士的人,克丘亚自己就算自律了,可每次他来到训练场时都能看到奇穆雷打不动地在这里磨炼武技,而能让奇穆打破这个习惯的事情就只有……
克丘亚立即想起了上次他们出征时的遭遇,那时候奇穆老哥虽然表现得很是隐忍,可谁知道他心中真正想法是什么呢?
不祥的预感愈发确凿,克丘亚疯了似地拦住每个他能看见的奴仆追问奇穆的下落,终于在这里的管家口中问到了情况。
“主人昨天晚上独自喝了很多酒然后就出门没再回来,至于主人到底去了哪儿,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这是管家给出的线索。
克丘亚皱着眉头思索片刻,转身离开奇穆的家前往了狩猎队里另一位老战士的住处,然后从那里的奴仆口中打听到昨晚深夜奇穆过来找到了他们的主人,之后又匆匆离开。
再来到第三位老战士的家,得到的也是同样的答案,这时候克丘亚心里的危机感已经被拔到了最高。
“怎么回事,老师们呢?”重新折返回训练场,克丘亚发现队里的新战士们已经来齐了,老战士依然一个都不见。
“大家听我说……”总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克丘亚将自己找寻之后得到的消息说给了大家听。
“那个,我认识夜巡队的人,以前跟他们在一个狩猎队里混过,关系还算不错,要不然找他们问问?”大家正一筹莫展时,一个不起眼的新战士举起手提议道。
“好!走!”急不可耐的克丘亚马上拉起那位战士,其他人也跟着一窝蜂地离开了。
“奇穆领队?”被找到的夜巡队战士皱了皱眉头,“昨晚我还真见到他们几个了,只是……”
“只是什么?”克丘亚急切地逼问道。
“只是跟他们一起的还有大酋长的弟弟和另外十几个战士,我看他们离开部落往东边的方向去了,他们之间气氛好像很紧张,我也就没敢上去问话。”夜巡队的战士压低声说道,“这话你们别说是我讲的,大酋长的弟弟我可惹不起。”
“我知道,谢了!”克丘亚眼中闪过一道冷冽的光,他知道自己那不祥的预感恐怕是应验了。
奇穆老哥不是个好酒的人,哪怕是所有人都欢饮庆祝时老哥也总是会保持清醒为大家值夜,这样的老哥独自一人喝闷酒又半夜出门找到自己的两个亲密战友,怎么看都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才会去大酋长的弟弟那边讨个说法。
可若是他们没能安全回来的话……
“分散开找,一定要找到!”带着大家前往夜巡队战士指点的郊外方向,新战士们在克丘亚的带领下展开了地毯式搜索。
没过多久,一个新战士就发现了不寻常的痕迹——某处荒林里有非常新的战斗痕迹,考虑到这里距离部落驻地非常近基本上可以排除是外来者袭击的可能性,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了地上的血迹,还有一把剑柄上刻着奇穆个人印记的断剑,克丘亚好几次都看见奇穆爱惜地保养这把兵器,而现在它就如同废铜烂铁般被丢在侵染着鲜血的枯叶里。
“你先别急,至少我们还没找到尸体!”看着双眼赤红仿佛血兽的克丘亚,新战士们小心翼翼地劝说道。
“呵!”对于这些家伙的自欺欺人克丘亚只是付之一笑,没有尸体?没有尸体就对了!他们可是食人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