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垩要塞易主大概两个半月之后,随着大量白垩湾里真真假假的“最新消息”顺着伊斯塔特运河流入南十字城,出钱又出人帮助王国海军大搞重建的一众王领贵族们终于是王八退房憋不住了。
最开始还只是几个急性子零零星星跑去催促霍雷肖,但在他以“新兵训练不足”为由拒绝了几次之后,那些碰了软钉子的家伙就开始拉帮结伙集体给霍雷肖施加压力。短短几天下来海军总部的接待人员已经不厌其烦,而上门堵霍雷肖的贵族依然络绎不绝,不得已下霍雷肖只好把这一轮的投资人都给叫来开股东大会。
“各位,现在就让我们南下是不是太着急了些?海军和陆军终究不一样,是需要足够时间才能形成战斗力的,如今以我们舰队的训练水平顶多就是出海之后自己不把船给开翻了而已。”霍雷肖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跟众贵族解释着。
这不是霍雷肖争取时间的托词而是百分百不掺水的大实话,少校那边的军界有个共识叫“十年陆军百年海军”,说的就是相比起能够快速形成战斗力的陆军,海军无论在训练周期还是战斗力形成速度上都要长得多。
把一支训练过两个月的农兵推上陆军战场去填战线可能多少还能有点用处,至少两个月时间已经足够农兵们基本了解如何列阵如何攻防,枪尖要朝哪头军官的口令具体是个什么意思,可海军呢?两个月时间足够那些这辈子没见过大海的老农们学会怎么操帆、掌舵、计算投石机在动对动海上射击时的射程和角度吗?
这么说吧,就在几天之前霍雷肖曾经把新训练出来的舰队拉到伊斯塔特运河上进行了一场围剿水匪的演练,结果无论过程还是结果都糟心得让那些老海军们根本没眼看——新军在情报充足的情况下出动了足足四十多艘战船去围剿一个仅有五条改装货船的水匪窝点,然后生生让这支水匪从包围圈中逃出去四条船,唯一一个击沉战果还是某个不听指挥的船长让自己的座舰像个没头苍蝇般胡乱机动时瞎猫碰死耗子给撞沉的。
就这个稀烂的战术水平还是在水文条件比较平稳的运河上,如果对付的是朴茨莱顿海盗这样的硬骨头,霍雷肖很认真地怀疑他的新舰队首战就得落个全军覆没。
可无论霍雷肖怎么苦口婆心地跟那些绝大部分这辈子都没打过水战的王领贵族们掰饽饽说馅,人家就是把这些劝说都当成耳边风。因为那些贵族从来就没指望过沉沦多年的王国海军能突然雄起重返白垩湾霸主地位,他们下大本钱往海军里投钱投人的目的说穿了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海军有足够的船只和人手把他们的陆军给运到白垩要塞上去。
这些贵族们虽然贪婪又傲慢,可他们也不是傻子,王国海军斗不过白垩湾里任何一支本土海上力量是根本不用浪费脑细胞思考的既成事实,远非几个月甚至几年时间能够扭转,如果指望王国海军重新形成战斗力再去白垩要塞抢地盘,黄花菜怕是都新长出来好几茬了!
至于伊莎贝拉或者她的东方盟友直接攻击王国海军的可能性,至少在王领贵族们的判断中几乎不可能发生。白垩要塞毕竟不是约维克的固有领土又跟北方隔着十万八千里,在沦陷于帝国之手前这片群岛在几百年间都是格里芬尼亚王室的直辖飞地,所以法理上伊莎贝拉没有占据白垩要塞的依据,若是她以白垩要塞为由攻击王国海军,那就等同于直接起兵造反。
尽管对于约维克领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王领贵族们没有多少概念,可帝国不久之前才从约维克撤兵是不争的事实,伊莎贝拉的根据地有一大半被帝国军和诺斯博拉叛军给祸害得不轻也是事实,在约维克还没能恢复战争潜力的现在,直接跟王室翻脸在贵族们看来简直不可想象。
而自沧澜国和金山国前来给伊莎贝拉助阵的东方海军就更没有理由攻击王国海军。大家再怎么说还是帝国包围网中的盟友,你们远道而来帮助王国收复故土我们固然感谢,可若是以此为由赖在王国故土上不走那性质就彻底变了,王室那边一口破坏包围网团结的大黑锅扣下来,饶是东方诸国海军实力最强的两个国家搭伙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在判断出伊莎贝拉不可能直接跟他们军事对抗之后,贵族们就立即变得有恃无恐起来。他们派出去的探子在南方打听到伊莎贝拉的部队在进攻白垩要塞时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如今正是在她恢复力量巩固统治前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故而贵族们才会催命一般驱赶着霍雷肖立即出兵南下。
贵族们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在白垩湾跟伊莎贝拉和她的盟友们来一场针尖麦芒的军事对抗,他们想要的是尽快造成白垩要塞治权存在争议的事实。只有如此才能把能力超强却势单力孤的伊莎贝拉拖入无止境的政治扯皮中,然后用他们在这个泥坑里打滚多年的丰富经验击败那个在他们眼中还太年轻太天真的小姑娘。
贵族们没有对霍雷肖掩饰自己的意图,在他们看来既然霍雷肖收了他们的好处又被安插了他们的人手,就应该老老实实给他们当狗。
话说到这个份上,霍雷肖知道自己再劝说拖延也没用了,既然这帮蠢货从始至终都只把目光盯在伊莎贝拉一个人身上,那还是让帝国人去教育这些目光短浅的家伙什么叫世间险恶吧。
你们都这么着急,正好可以把海军的责任给摘个干净,我可是早就把该警告的都警告了,谁让你们不愿意听呢?面对洋洋得意的贵族们,霍雷肖心中暗想。
于是在欲拒还迎地推搡了几句之后,霍雷肖果断切换画风开始“从善如流”,大会的气氛立即就其乐融融皆大欢喜起来,看那些贵族们眉开眼笑的样子,仿佛白垩要塞已经落入了他们手中似的。
紧跟着这场股东大会的闭幕,还是少数老水手带着一大群新兵蛋子的王国海军整装拔锚向南开进,一路浩浩荡荡将运河堵得水泄不通,招来无数依靠运河航线的南方商人破口大骂。
商人们的抗议贵族们自是毫不在意,他们没让海军把那些商人手里的货物给“就地征收”就已经算是尊重南方诸城的自治权了,而被这帮贵族的大动作搞得鸡飞狗跳的南方人心里却是恨死了王领贵族,并在讨论后一致决定以后运往王领的货物必须要狠狠地抬价把这次的损失给重新宰回来。
在南方商人的咬牙切齿和王领贵族的意气风发中,王国海军舰队一路顺风顺水地穿越伊斯塔特运河,就在舰队即将抵达温普顿港附近的入海口时,另外一支规模同样庞大但素质比之王国海军高到不知哪里去了的大舰队将他们给堵在了半路。
“那、那是东方人的海军?”相比起对面威风凛凛的严整战阵,摆个一字长蛇单纵阵还能七扭八歪像条蚯蚓的王国海军直接丢人丢到了国外去,两边的战斗力差距是如此之明显,以至于根本不懂海军的贵族们都能一目了然。
“是,旗舰和领舰上挂着沧澜和金山的旗帜呢。”面对这些异国同行霍雷肖简直恨不能现在就跳到海里,曾几何时王国海军也是威名赫赫的存在,怎么就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了呢?
“哦,那你上去交涉吧,你不是海军提督吗?”瞬间失了底气的贵族们就想不起来自己之前说的那些弯弯绕了,他们没有那个胆量亲自去跟敌我难辨的外国人打交道,便想要将霍雷肖推出去顶缸。
“打旗语,就说我们要求面对面交涉。”再次切身感受到这帮只会窝里横的虫豸是个什么德性,都懒得再说什么的霍雷肖跟部下命令道。
很快对面用旗语回复要求双方旗舰各自脱离队形在两军中央空出来的对峙海区接舷,霍雷肖也没请示那些贵族直接批复了同意。
然后霍雷肖就在沧澜国的旗舰上看到了伊莎贝拉的身影。
“伊莎贝拉小姐……”为了这一幕霍雷肖不知道私下里演练了多少遍,那副愧疚中带点无奈的表情到位极了。
“滚一边去,霍雷肖。”伊莎贝拉那边只是冷着脸像驱赶蚊子般挥了挥手,“你说的话不算,让真正能主事的人出来跟我谈。”
“额,好。”饶是有心理准备的霍雷肖也被伊莎贝拉这完全无视的轻蔑态度给臊得满脸通红,水手们听到伊莎贝拉的话之后朝他投来的目光简直如芒刺在背,就连当初他四处下跪给海军拉赞助的时候都没感觉自己如此尴尬过!
与霍雷肖的尴尬相对的,听说出来谈判的人是伊莎贝拉,躲进船舱里的王领贵族们顿时全都来劲了!
“伊莎贝拉小姐,霍雷肖提督再怎么说也是王国海军的总提督,你怎么当着外人的面能如此折辱他呢?”闻讯而来的某个贵族炫耀般挺起自己能当防弹衣使的草包肚子,趾高气扬地跳出来职责伊莎贝拉。
“……这位自来熟的老兄,你谁啊?”伊莎贝拉茫然地瞥了一眼对方的长相,确认是自己不认识的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