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恩设下埋伏屠杀南方贵族的事情没有在军队中掀起多大风浪,在比约恩尽起一代诺斯博拉青壮的疯狂赌注下原本归属于各个贵族的部队早就于数场血战之后被打散重编,莫说是光杆司令的南方贵族,就是部队中那些归属于北方贵族的兵马也很难再掀得起风浪,北方贵族拥立雷奥妮为新任公爵却没有导致为韦恩的部队发生兵变就足以证明这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动态平衡是多么稳固。
然而韦恩本人却非常清楚,眼前的平稳全都是一戳就破的假象。
下面的大头兵不在乎和自家领主站在反对侧是因为那些领主们本来就不把他们当人看,他们自然也没有誓死效忠对方的动机,既然韦恩能给即将饿死的他们一口饱饭吃,他们就愿意给韦恩卖命。
哪怕这口饱饭是来自于战死同袍的尸骨。
然而和信仰比起来,忠诚根本就无关紧要,因为领主顶多杀你全家,神明却可以在杀你全家之后再折磨你全家无数遍,任何有理智的生物都不可能扛得住神明的怒火,至少愚昧的平民百姓是如此认为。
“大哥,我尽力了。”仰头看向南方那相对诺斯博拉而言温暖富庶得多的约维克方向,韦恩轻叹道。
伊莎贝拉的远征军没有在奥普兰城耽搁很久,北方贵族的探子已经将比约恩所部正在猛攻约维克堡的消息带回奥普兰。尽管伊莎贝拉不认为她经营两年的约维克堡顶不住比约恩,但为了尽量减少损失她还是率军迅速南下,准备在瓦解韦恩仓促建立起来的防线之后对比约恩南北夹击,彻底终结这场该死的叛乱。
至于北方贵族们带来的要饭花子大军,伊莎贝拉则以对方行军能力不足的名义拒绝了他们同行,这个表态多少让北方贵族们心中有点小怨念,因为他们是真的打算把自己领内吃不饱饭的那些人全都塞进军队里混吃混喝好度过这个难捱的冬天。
伊莎贝拉又不是做慈善的,少校更是深谙多不如精的用兵道理,怎么会容忍这么一帮混闲饭的拖累战争进度?
于是两天之后远征军大兵南下,与韦恩的军队对峙于划分诺斯博拉领南北的约塔河两岸。
因为天气严寒,流量颇大的约塔河此刻已经冻得严严实实,在帝国溜了一圈回来兵力不降反增的九万五千名伊莎贝拉远征军刚刚在北岸立好营寨,南岸则是韦恩旗下的七万阻截部队,因为比伊莎贝拉更早抵达战场五天,韦恩驱使着部下砍伐树木于南岸沿线约五十公里的开阔地带修筑了漫长的木墙和哨塔。
看这架势就知道,韦恩完全没有主动进攻的意向,他的战略目标只是把远征军拦在约塔河对面。
除了构筑防御工事,韦恩还用大火将适合作为渡河地点的河面给重新灼烧了一遍,河流表面的积雪融化后又重新快速冻结让这些渡口的冰面光滑如镜,人踩上去想正常走两步都很难,更别说策马穿越河流了。
“想法不错。”对于韦恩的这些精心设计伊莎贝拉只是微微一笑不怎么上心,如果只是远征军自己对付这道防线确实要费一番力气,可有了诺斯博拉祭司团和大量荒原祭司的加入,事情就简单多了。
要说玩弄风霜冰雪,有谁比得上北风之神的祭司?
“降雪么?”忽忽悠悠就从下位神眷晋升为高位神眷的雷奥妮还有些没掌握好自己暴增的力量,旁人只是坐在她身边就会感到一股北风缭绕的寒气,偏偏她自己对此毫无知觉。
“对,你好歹也是个成熟的高位神眷了,你大哥都能以神佑之力阻挡暴风雪,让你下一场雪给战士们铺路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伊莎贝拉知道雷奥妮只是还没适应这剧烈的身份变化,从她当初在阳光海岸以下位神眷之身硬生生将海神高位神眷掀起的暴风雨推离舰队上空就知道这丫头的天赋绝对不差。
“好,我和祭司团一起试试吧。”这次雷奥妮没有推脱,她的女公爵和大祭司身份都是伊莎贝拉一手托上去的,被人帮到这个地步自己还不努力,诺斯博拉不如干脆亡了算了。
抱着择日不如撞日的想法,大营扎下当天傍晚雷奥妮就带领着阵营中的所有北风之神祭司来到河边,一个简易的小型祭台已经被准备好,就差人手上去引动神力。
“尊贵的神啊,请您护佑您的信徒,护佑诺斯博拉。”心中默念了一句,雷奥妮站入祭台中心。
“他们在干什么?”河流这边灯火通明,就在河对岸枕戈待旦的叛军士兵怎么会看不到?祭司团的动作立即就引起了他们注意。
“那些人是……祭司团?!”韦恩的部队以老弱病残居多战斗力堪忧,可活得年岁长同样意味着见识广博,祭司团奔走各地驱散风雪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队伍里的老年士兵多少目睹过几次。
“祭司团?!”这个组织在诺斯博拉可谓如雷贯耳,听到的士兵们个个面露骇然之色,“为什么祭司团会在我们的对立面?我们不是受到北风之神的神谕才攻打约维克的吗?”
没错,之所以诺斯博拉在投入战争早期如此战意狂热,就是因为比约恩这个叛了教的大祭司假传圣旨宣称南下约维克是北风之神的神谕,任何战死于这场圣战中的烈士灵魂都将升上神国!
可现在祭司团却在敌对阵营里对付他们,这是个啥情况?
“都别乱!都别乱!”发现己方士气被严重动摇的军官急忙高声弹压,“睁开你们的眼睛都看好了!那些祭司都是投靠懦弱北方佬的叛徒,他们的出现不是神的旨意!”
众士兵闻言都是半信半疑,他们虽然愚昧可不是傻子,神明那是全知全能的存在,如果有人背叛了神谕哪里还能调动神力?
就在叛军士兵心生疑窦的时候,天边最后一缕霞光不知不觉间被漫天乌云遮蔽,厚重的铅云仿佛要把天空给压塌般弥漫在头顶。
北风刮起来了,如同剃刀般的北风吹得面向北方的叛军士兵们睁不开眼张不开嘴,然后仿佛有位超凡的存在给出了某种许可,鹅毛大雪被北风裹挟着呼啸而下,迅速覆盖了那些如同镜面般的河道!
这一刻,士兵们心中的疑问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愤怒!哪怕最愚蠢的人也意识到对约维克那场损失惨重的进攻根本不是神的意志,他们都被比约恩兄弟给欺骗了!
他们被别有用心的渎神者所欺骗,不知不觉间站在了神的对立面!
“你、你们想干什么?!”眼看着士兵们投向自己的目光变得越来越不对劲,军官的声音颤抖起来。
“长官,既然您说他们是叛徒,那么我们的祭司团在哪里?”一个面色不善的老兵头子手按刀柄逼近数步,看脸色就知道对方不给他个合理解释今天这事儿绝对无法善了。
“我、我……”军官我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也是背弃信仰投靠战神的叛教者,能不知道韦恩的阵营中绝对不可能有北风之神祭司出现?
可这话能说出口吗?说出口之后自己还能活过今天吗?
“……长官?”老兵头子的刀已经拔了出来,鹅毛雪片落在闪着寒光的刀锋上被削成整齐的两半。
无数质疑和愤怒的目光投向军官,天大的压力让他几乎疯狂,往日里耀武扬威的叱责再也无法出口,曾经笔直的身板佝偻着像只过街老鼠,哪怕在最残酷的攻城战中都坚硬如铁的双腿抖若筛糠。
“你们不要过来啊!”崩溃的军官发出一声走了音的嚎叫撒腿就跑,仅存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跑自己就只有被乱刀分尸的下场。
“杀了他!他是叛教者!用叛教者的血向我神寻求原谅!”怒极的老兵高声怒喝,无数同样愤怒的士兵举起武器追杀上去。
乱箭如雨将逃跑的军官扎成了刺猬,而相似的一幕随着消息的扩散如同海啸在整条防线上掀起。
叛乱的怒涛席卷向韦恩的大本营,这支本有机会阻挡远征军几日的杂牌部队在雷奥妮亮出神佑之力的一刻便自行降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