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现在是大小姐身边的最新红人,如果我在这个节骨眼上不给你面子,大小姐会很不高兴。”丢给盖乌斯一个“我能处理”的眼神,哈德良话里带刺地对史蒂夫说道。
“您不必如此敌视我,哈德良公子。”史蒂夫只是平静地摇头,“我对于邦纳家没有任何成见,也还没不自量力到认为自己可以取代贵家族在大小姐身边的位置,某种程度上大家都是同一类人,我所做的也只是为二位查缺补漏。”
“就因为是同一类人才招人烦知道吗?干我们这一行的最讨厌的就是雇主身边突然多出来一个不是自己这边的同行,我可不想在工作之余还得跟同行勾心斗角。”哈德良撇嘴道。
“哈,您该不会以为自己能够左右大小姐的视野吧?”听哈德良这么说,史蒂夫当场笑出声来,“那您可是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了。”
“我也没那么不自量力,但竞争者能少一个就少一个不是么?”哈德良耸耸肩膀,“好了新同事之间的机锋就到此为止吧,到底找我要说什么?我不想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一个讨厌的男人身上。”
“您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史蒂夫朝沙龙里招招手,两个壮硕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拉住了邦纳兄弟的马缰绳。
“我被当成嫌疑犯看待了?”盖乌斯脸色有些黑,哈德良更是勃然变色。
“很遗憾的确如此。”史蒂夫点头。
“你有什么理由抓我?”
“您是这世上少有的暗影神眷,光这一点就足够了。”史蒂夫面无表情地解释着,“帕斯卡先生的清白已经被证实,三年前那场袭击期间他本人正在南十字城做生意,压根就不可能同时出现在阳光海岸,所以真相只会是有人伪装成他的样子冒用他的身份袭击了哈萨威部族,伪装成他人样貌不正是暗影神眷最擅长的本领吗?”
“要这么说的话,你应该先去找二殿下的近卫骑士,他才是当今最强的暗影神眷。”哈德良马上用舍尔修斯当挡箭牌。
“我当然找过了,二殿下可以为舍尔修斯阁下作保证明他三年前不可能出现在阳光海岸,哈德良公子有这个分量的证人吗?”史蒂夫立即就反过来封对方的口。
“没有,我这人向来行踪不定跟人交际又不深,让我找个三年前的证人可太难为我了,当然你要是有那个胆子可以去问问我爹,他应该愿意证明我的清白。”哈德良微微一笑,又把自己老爹推了出来。
“好吧,我确实没那个胆量也没那个时间。”史蒂夫无奈地叹口气,“还是直接问您本人好了,哈德良公子,这件事是您做的吗?”
“不是。”
“确定?”
“确定,我三年前才几岁,大老远装扮成旁人跑去阳光海岸抓人我图个啥?”哈德良面露不耐。
“也许抓这些奴隶不是为了您自己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哈德良眉头一皱。
“没什么,只是例行问询罢了。”史蒂夫笑笑,“我要问的已经问完了,祝您在温普顿过得愉快。”
“呸,装神弄鬼的家伙……”看着被两个大汉护送离开视线的史蒂夫,哈德良往地上啐了一口。
“哈德良,我感觉这人有点不妙。”盖乌斯盯着史蒂夫消失的地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感挥之不去。
“不妙?哪儿不妙了,不过就是个喜欢诈唬的家伙罢了,这种人在王都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哈德良不以为然地说。
“我也讲不清楚,但你最近还是低调些好,别再跟凯法斯有任何接触了,哪怕凯法斯真的被伊莎贝拉小姐抓到,我想她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跟邦纳闹翻的。”盖乌斯摇摇头,他就只是感觉而已,然而这种时不时冒出来的感觉救过他好几次。
“又是兄长你那种没来由的直觉?”哈德良也知道兄长有这么一份本事,其神奇之处丝毫不亚于神眷。
“嗯。”盖乌斯点头。
“那我是该低调点了,我可不想被伊莎贝拉小姐发火。”脑中想象了一下伊莎贝拉冷澈的目光,大热天的哈德良竟然打了个寒颤。
而这对兄弟并不知晓,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距离伊莎贝拉本人还不到一百米,人家正在高处远远地俯视着他们呢。
“他怎么说?”放下手中的冷饮,高坐在凉棚露台的伊莎贝拉回头跟史蒂夫问。
“不承认,我想他说的是真话。”史蒂夫回答。
“三年前他十四岁,的确不太可能是他。”伊莎贝拉点点头,“还找到其他线索了吗?”
“有一些,比如那些被捕奴隶的去向。”
“哦?”
“按照当初实施袭击的海盗船长交待,奴隶们被深夜卸载在帕斯卡家族掌握的私人码头上,交接过程中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是按照帕斯卡家内部的正式记录,该码头在当日夜间根本就没有启用。”史蒂夫取出一个随身的笔记本,翻开上面的某一页。
“帕斯卡家里有内鬼。”伊莎贝拉立即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是的,这也符合犯人的需要。”史蒂夫点头,“要长期伪装成一个人不露破绽就不能只模仿长相,言语和动作习惯、能够被辨认的生活细节都是必须掌握的信息,如果不在当事人身边潜伏一段时间很难掌握到这些关键信息。”
“在那场袭击之后,帕斯卡家里的人事发生过什么变动吗?”顺着史蒂夫的思路,伊莎贝拉继续问了下去。
“您看看这个。”史蒂夫淡漠地一笑,在笔记本的纸页间取出一个略显老旧的信封放在伊莎贝拉面前。
“丧礼请柬。”伊莎贝拉盯着桌上的黑色封皮,“死者名叫……科特·凯恩,他是什么人?”
“帕斯卡家族的大管家,以八十岁高龄服务了这个家族整整三代人,按照帕斯卡老宅里那些仆人的说法,这位大管家甚至比家主更清楚这个家族的运作模式。”史蒂夫答道。
“听起来像是个内鬼的好位置,但这种人把一切都付出给了这个家族,不可能会主动背叛。”伊莎贝拉低语道。
“如果在所谓的背叛发生之前他就已经不是本人了呢?”史蒂夫微微一笑,反问道。
“嗯?”伊莎贝拉一愣,“你是说有人先替换了大管家,然后又利用这个身份假扮了帕斯卡的家主?”
“准确地说是三重替换,十分巧妙的安排。”史蒂夫摇摇头,“我调查了大管家的家庭状况,他的独生儿子死于那场把本家两位正统继承人给带走的瘟疫,只有一个外出闯荡之后就没了消息的孙子还在世。大约是袭击发生的四个月前这位杳无音信的孙子忽然回到了祖父身边,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是在外面做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不得已只能回来家里暂避风头。”
“多年不见的隔代亲,相当合适的伪装身份。”伊莎贝拉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我猜是犯人是以这个身份在大管家身边待了两个月之后就替换掉了他,因为就在这个时间段大管家的身体状况忽然之间急转直下,不只很多原本他应该知道的事情都莫名其妙地忘记了,那些之前处理得很好的业务也经常办砸,帕斯卡家的上上下下都认为这位兢兢业业的老人受到年龄的拖累变得迟钝了,实际的真相嘛……”
“听着简直是恐怖故事啊。”伊莎贝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少校的记忆中有那么一本题材类似的恐怖小说,尽管内容已经被少校遗忘得差不多了,阅读时候的惊悚感还能忠实地遗传给伊莎贝拉。
“大小姐,顺着大管家这条线查下去总能找到破绽,但是我需要时间。”
“三天,我还能说服查尔斯封锁这座城市三天。”伊莎贝拉伸出三根手指来,“如果犯人真按照你的猜测依旧留在这座城市里,这三天就是你的期限了。”
“明白,三天之内我必定将犯人为您奉上。”这一次,史蒂夫对伊莎贝拉做出了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