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封无晔愣在原地，他侧头视线留在舒起云的脸上，两人的目光交错很久。
舒起云那双琉璃般纯净的褐色眼眸里写尽了心疼。
封无晔的幽暗深邃的眼睛仿佛没有聚焦，好似寒潭般深沉的眼底充满了慌乱，乌黑披肩的碎发散在两肩，英俊的面庞上表情凝然。
“大哥，求求你不要这样消极，好不好？”舒起云低声哀求道。
此时封无晔的眼里更多的是无可奈何，舒起云瘦小单薄的身子正紧紧抱住自己，两人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和封无晔上身结实的肌肉相比，舒起云简直小了两三号。
舒起云刚才冲上来的样子在封无晔眼中看起来就好像是明明手无寸铁毫无自保能力之人却奋不顾身站出来阻挡发狂的困兽，若是困兽发力挣脱，舒起云一定会身受重伤。
舒起云眼里一滴滴眼泪滑落，如掉落玉盘的珍珠重重打在封无晔的肩膀。
“大哥，请你相信我好吗？和你一起面对的并不是你一个人…”
温柔如絮的声音就在耳旁，让封无晔再次回想起多年前孤身一人跪在义庄里那痛心疾首的场景，他心中的弦崩裂眼底瞬间暴露出一片死灰的情绪。
舒起云哭泣难过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悔恨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做出这种不合礼数的行为，舒起云现在一定对他失望透顶。
心里想的都是封无晔，不知道明天过后他的心情会不会好些。
歇了一会他打起精神，刚才吹了冷风兴许会着凉，若是他倒下了那便无人再为封无晔治疗。
封无晔意识到自己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他赶紧扑上前把痛苦呛水的舒起云拉起来抱在怀里，由于太过于焦急两人的脸颊相擦在一起，他为剧烈咳嗽的舒起云拍着后背顺气，“没事吧？对…对不起，刚刚我太激动了…”
他关上房门把自己锁在屋内，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非常不舒服，舒起云走到架子旁为自己取下毛巾，之后瘫软在火炉旁的椅子上。
舒起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他的脑内一片空白，刚才封无晔的样子就像深渊里的囚龙，那眼神里的不甘看在他眼中就像有人拿着刀子狠狠刮着他的心口，
他抽出手推开舒起云，一下子没收住力气。
崔毅有点看不懂，“小舒大夫…？”
此时舒起云的表情也十分落寞，他并没有回复崔毅的疑问，而是浑浑噩噩地从温泉里摸出之前被封无晔拔出的银针，然后也拖着湿透的身子失魂落魄一步步离开。
缓缓褪下黏在身上的白色单衣，火光中舒起云白皙的肌肤被染上一层红色薄晕，温暖的火焰让舒起云打了个哆嗦，他仔细擦干身上的水渍，换上了干爽的睡袍，直到头发干燥寒气褪得褪去七七八八，他才抱着掺好滚水的汤婆子缩进被窝。
舒起云小脸都呛红了，他憋着泪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关系。
隔壁的封无晔盯着盆里跳动的火光，他痛苦地捂住额头，回想起刚才舒起云的表情和他说过的那一席话，他居然一时冲动伤害到舒起云。
“怎么了？”等他冲进竹屋时，封无晔正好放开缓过来的舒起云，他转头爬出温泉离开。
走廊上的凉风吹过，凉意席卷而来他抱着自己全身颤唞哆嗦，衣摆拖着水气还在滴水，整个人如抽空一般冰凉的脸上一滴滴热流掉下。
看着封无晔全身湿透爬上轮椅狼狈离开，崔毅一头雾水：“刚刚发生了什么？”
屋内断断续续的大动静引起了院子中崔毅的注意，他以为出了什么事，把腿就往屋内方向赶。
这一夜彻夜难眠。
舒起云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旁边屋子的地上也有一滩水迹，看样子封无晔已经回房。
他很想去隔壁道歉，可又不知该怎样开口。
舒起云向后倒去噗通激起一片水，整个人被埋在水中泉水灌入口鼻，“咳咳，咳！”他难受得剧烈咳嗽，眼睛也被呛红。
*
第二天舒起云一大早起来为封无晔准备了早膳。
崔毅突然觉得今日用餐时的气氛怪怪的，虽然封无晔和舒起云的表情都异常平和，可他觉得就是说不出的很怪。
他一向心直口快，“老大，你们昨晚怎么了？”
对面的两人都没有回答他，崔毅眯着眼一脸怀疑。
舒起云自然也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但没想到大大咧咧的崔毅都感觉到了。
昨日受了寒，舒起云一早起来有些微微发热，头晕脑胀还带着些咳嗽，他用袖子捂住嘴咳了几声，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咳咳。没什么，是你想多了，多吃一点，一会你不是还要练武？”舒起云提醒崔毅。
听到舒起云咳嗽的声音，封无晔内疚地皱起眉头。
他病了？
想起昨晚舒起云抱着自己那单薄的身子，封无晔内心愧疚感蔓延。
崔毅发现舒起云生病了，他急忙道：“小舒大夫你伤寒了吗？快些好好休息。”
舒起云摇头：“无碍，一会吃几副药就好了。”
“瞎说！你看你的脸都烧红了！”说完崔毅抬起手把手背贴在舒起云的额头，“还不承认，额头都烫成这样了！”
听到崔毅的话封无晔眉头皱的更深，他盯着舒起云表情带着担忧。
感受到封无晔的目光，舒起云怕他会内疚多想，于是赶紧推开崔毅的手，“真的没事，我起一大早做这么多吃的，你可千万不能浪费。”
崔毅还是有些不确信：“真的？”
“嗯，我自己就是大夫当然知道自己的身子。”
“那你可千万不能逞强！”崔毅又想起昨晚封无晔也是全身湿透了回房，他转头看向封无晔，“要是小舒大夫像老大这样身子骨健壮就好了，昨夜你俩湿漉漉的今天老大一点事都没有。”
舒起云赶紧转移话题，“行了，吃你的吧。”他把一个大包子夹进崔毅的碗里。
“唔…那老大你也多吃一点，这小包可好吃了。”说完崔毅也给封无晔夹了好些罐汤小包子。
封无晔盯着碗里的包子，他的表情复杂。
他确信舒起云肯定是生病了，他不明白舒起云明明都病了为什么还要坚持一早起来为他做早膳。
而他昨天还对他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
早膳过后所有人按部就班做起自己的事情。
舒起云拖着不适的身子回房，方才他强忍着不适努力让自己在封无晔面前不显得太过于脆弱。
回到安全地带后伤风带来的眩晕感速即上头。
为了不倒下耽误封无晔的治疗，舒起云马上从药盒里倒出几颗药丸用温水服下，他手脚无力浑浑噩噩躺在床上。
虽然状态已经十分不好，但舒起云脑内想的都是封无晔，想着要为封无晔调整治疗方案，舒起云拍拍自己的的额头又打起精神坐在书桌前。
此时响起敲门声。
舒起云拖着沉重的身子打开门，门口的人是封无晔。
他一下子打起精神不敢让封无晔看出什么异样，“封大哥，有事吗？”
封无晔鹰一般的洞察力捕捉到刚才舒起云勉强的状态，他的语气低沉：“我…可以进去吗？”
“嗯，大哥请进。”
进屋后封无晔打量着舒起云的屋内，简简单单和他本人一样简单干净，他的视线停留在书桌上，平放在上的册子墨迹未干，看样子舒起云生病后并没有好好休息，他的眉头深深拧紧。
舒起云为封无晔倒了一杯茶，两人围坐在炉火边。
封无晔摩挲这温热的茶杯，他缓缓启口：“昨日的事是我唐突了，对不起…”
舒起云摇头：“大哥不必介怀，起云并未放在心上。”
“可是，我惹你哭了…”脑海里舒起云哭泣的样子历历在目，封无晔深深的自责。
“起云从小感性，大哥真的不用介怀。”发热导致舒起云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
封无晔表情纠结：“我之前…”
舒起云身体强烈的不适感袭来，他浑浑噩噩全然不知面前的封无晔说了什么，直到封无晔发现他的状态不对劲，他的表情焦急：“起云，起云？你还好吗？”
耳畔回荡着封无晔的声音，可舒起云早已意识涣散，他努力控制自己摇头不要让封无晔担心。
封无晔马上发现了异样，他摸着舒起云的额头，“怎么这么烫？”
舒起云眼前最后一幕是封无晔焦急的神情。
*
再次醒来，舒起云的额头上贴着打湿的毛巾，身上盖着厚重的被子。
此时封无晔正坐在他的床边，见舒起云醒了封无晔低下头询问，“好些了吗？”
此情此景竟让舒起云想起了五年前的相遇，那时把他从大雪中救下的封无晔就如今日一样坐在床头守着他。
舒起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大哥我没事…”
由于发热舒起云的脸红彤彤的，他的五官生得极好，看上去竟有种病态美。
封无晔蹙眉并为他换了一片毛巾：“你总是这般爱逞强。”
“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不可再为我操心。”
封无晔担心的样子落在舒起云的眼底，起码现在封无晔的表情不是之前那样淡漠，反而多了别种的情绪，舒起云的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好看的唇吐出的语气有些虚弱：“那…大哥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请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会满足你。”
舒起云微笑着摇头，“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起云想要大哥放下一切不好的念想，从今往后一定要相信起云。”他的眼神带着希望和渴求。
“好吗？”
封无晔盯着他真诚的样子顿住须臾，不暇后缓缓开口。
“好…我答应你。”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