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探班1
后视镜中, 看着池封站在门口的模糊身影徐徐隐匿在夜幕之中后，燕希才收回了目光。
他瞥了眼前头正在安静开车的池家司机，浅浅松了一息。
回想起前不久在别墅里, 池封对自己说的那些话，燕希就感觉到有一阵电流从尾脊骨蹿上头皮。
池封这是……真的对他有意思吗？
对于燕希来说, 这事情实在有些接受无能，毕竟从过去到现在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是学长学弟、同事或朋友的关系。
燕希很欣赏池封, 但绝对没有爱慕之情。
也好在没人点破这份隐晦的情感，要不然燕希之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成年人的默契莫过于此。
*
“嘟嘟。”
燕希疲惫的视线从窗外挪到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上。
屏幕亮起, 便见是陆停词对自己的答复。
“这有什么好辛苦的！”对戏的老演员眉梢扬起，说：“我和你拍，只要我不出错，基本都是一条过，还得托你的福呢！你可比好多年轻演员优秀得多呢。”
22:30
陆停词：【要不然还是算了，h市离a市有点远……之后我会定期给你拍照留言，说下我的情况。】
刚想下意识说语音，可注意到前方的司机后, 便打开键盘回复：【不行，你拍照打卡的话我不放心。】
19:47
陆停词：【好, 我会努力的。】
他站在燕希面前，目光坠下，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浇筑在他身上：“你……”
咬字清晰，情绪到位，表情动作也极其符合人设，甚至带动着画面之外的剧场工作人员。就连一开始不太看好他的导演也被震撼到。
剧本内容他早在昨晚就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只是为了之后顺利，还会再默读几遍。
从开始到现在，陆停词的发挥一直很稳定。
他今天穿了休闲服，不见平时沉稳镇定，显得少见的青春。
休息期间，陆停词站在一边，垂着头心里默读着下一场戏的剧情。
燕希思绪滑动。
——“她可是前掌门，亦是你已故师尊的遗孤！”
场务维持着剧组安静的环境，现场无数个摄像头和收音杆对准了画面的中央。
20:27
陆停词：【那你之后要来探班吗？】
陆停词：【华哥也会在。】
“十三点。”
他快刀斩乱麻：【不说了，就这么决定了！】
随着总导演的声音呵下，陆停词才从戏中抽出身来。他冲面前的老演员礼貌性的点头颔首：“老师辛苦了。”
西风落叶：【那肯定不如我自己看来得放心。】
燕希眨了眨眼睛，反而先是笑着说：“我看你发挥还挺好，果然没看错你。”
他原以为燕希得傍晚才能抵达剧组，白天的时候就想尽力把自己的戏份一次性过掉。
不可告人的窃喜。
探班？
——“那又如何？太虚，你也并非是在怜悯她，而是看上了她身上的仙家血脉，对吧？”
屏幕的另一端, 当陆停词看见燕希被自己的犹豫给“蛊惑”，而同意来探班见自己时, 他阴暗的心底竟泛起一阵痒麻的甜蜜。
西风落叶：【待会我要去同事家吃饭, 公司这边之后应该也没什么事了, 终于能轻松下来了。】
*
随之约定的那天很快就到来。
露出的四肢匀称修长，深色发梢柔软地落在眉间，眼眸亮亮的，因天气的炎热，男人白皙的面上微微发红，看上去反倒像是误入片场的大学生。
陆停词没说什么，只保持着礼貌的浅浅笑意。
燕希挑眉。
虽说这只是个网剧ip，但陆停词进组少说也要两三个月。
“好！咔——一次性过！机位调整下，演员老师们先休息半小时。”
未等助理开口，熟悉的声音从其他方向传来，陆停词几乎是下一秒就锁定了那个人的方向，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温润眼眸。
【等过几天我就来看你，看你有没有好好上班。】
屏幕上方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燕希就猜到陆停词肯定是在想怎么拒绝自己。
陆停词缄默地注视着他，好像就没挪开视线过。
西风落叶：【我看了下，去h市坐飞机三小时就好了。】
等陆停词回过神后，才发现自己已经带着燕希去了艺人专用的休息区。那的无关人员会少很多。
等几遍过后，陆停词忽然抬头，问向自己的助理：“现在……几点了？”
作为男主，陆停词的戏份几乎每天都是爆满的情况，在得知时间后他几乎也脱不开身去机场接燕希。
19:45
西风落叶：【我新闻看到了，很多人喜欢你诶，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进组加油。】
“停词？你怎么又走神了。”
“没有……只是太热了。”
燕希点头：“确实，今天32度，我也没想到h市居然这么热，而且你还穿了这么多戏服。真的好热啊。”
说着还拍了下他身上里两层外两层的厚重古装。
陆停词毫不介意，眼底出现少见的柔意，说：“……剧组外面有小卖铺，想吃雪糕吗？”
见燕希的表情，陆停词便知道他的意思了，正想离开去买，却又被拉住了衣袂。
“等下，你这样穿着戏服可以出去吗？”
“可以。”
一般来说，演员有需求会叫助理帮忙跑腿买东西，只是陆停词没有吃零食的爱好，也会自己带水壶，就没让助理跑腿过。
燕希：“那还是我和你一起去吧。”
陆停词露出不解的神情。
“干嘛，虽然我是老板，但也不至于那么丧心病狂的让员工顶着大太阳去帮我买雪糕吧。”
“我会走阴凉处，而且……”陆停词微卷的睫毛轻轻翕动：“我还以为我们现在的关系能算的上是朋友。”
燕希始料未及，瞬间怔住。
朋友？这居然会是陆停词说出的话？？……要知道，之前可都是燕希自己单方面的“纠缠”。
陆停词的语调轻轻的，还有些泛凉：“我觉得帮朋友买东西很正常，才想去的……原来我们不是吗？”
等下，这么茶的话你是哪里学的！
可看陆停词那副如清冷淡漠的神情，燕希又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是，当然也能算是……朋友。”他只好道。
陆停词冷不丁道：“那你怎么没叫过我‘阿词’？”
“…………”
这话一出，吓得燕希朝四周看去。周围只有零零散散的工作人员，没什么人能听到他们对话。
陆停词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事。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但没记错的话，当初是因为“小词”这个称呼在原著里有其他意思，所以才给取了个“阿词”的昵称。
至于为什么要取，燕希也忘了，之后也根本没当回事，是直接叫他名字。
燕希：“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没有突然，我想问很久了，但一直不知道怎么问。因为这不是写到那份合约里了吗？”
合约。
燕希：那你记性可真好。
燕希干脆打马虎眼：“我这不是忘了吗，而且合约的事不早说了让你不要较真，那只是当初对那件事的赔偿，走个流程而已。”
“况且上面还说我可以对你为所欲为，难不成我真就能对你动手动脚了？”
陆停词没说话，空气一下就安静下来。
这气氛诡异得就好像下一秒陆停词真会点头答应说“当然可以”。
不！他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
肯定是因为池封……现在搞得燕希感觉全世界是不是都对他有意思。
“哈哈开玩笑呢，不过你要想的话，我之后就叫你阿词。”
不知是太阳太晒，还是身边的人说出的话，陆停词感觉自己情绪有丝低落。
他勉强地牵起嘴角：“我只是随便问问。”
*
在燕希的强烈要求下，他还是跟着陆停词一块去了小卖铺。
俩人站在雪糕柜前，燕希选了个看上去很好吃的黑不溜秋的巧克力雪糕。
说实话他也已经好久去一家不起眼的小卖铺买零食了，这就好像只存在童年的记忆里。
然后拆开包装袋，下一秒，燕希就受到了一万点法术暴击。
“！”
“诶，这冰淇淋是苦的！”
陆停词：“苦的？”
燕希眉眼都皱到了一块：“也不是都很苦，奶油夹心是甜的，可巧克力脆皮那层还有内陷都好苦啊。”
他翻看着包装，才发现上面居然写着百分百纯黑巧。
那可真良心。
“……”
燕希是真不喜欢吃苦的，搞得他表情都扭曲起来，等缓过劲后，就见面前出现了一只没拆封过的小布丁。
陆停词：“你喜欢吃小布丁吗？要不然我跟你换吧。”
燕希：“那你吃什么？”
话刚说完，他就想起他刚才说的那个字眼“换”。
“你想吃我这个黑巧的？”
“嗯。”
燕希一怔。
“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
因为有时候他在派对上不喜欢喝的酒，刘峙濬这个来者不拒的都会帮他喝掉，所以朋友之间这样也没什么。
可望向陆停词那双黑黢黢的眼睛，燕希还是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奇怪。
可不知怎的，燕希还是在他的注视下，鬼使神差答应了：“那行，要是太苦了你接受不了，我可不跟你换。”
陆停词眉眼染上笑意：“嗯，不会的。”
*
“对了燕希，航班不是傍晚的吗，你怎么现在就到了？”
“我还以为你要忘了问我呢。”
“突击检查不好吗？其实就是刚好公司里的事情都做完了，就提前过来呗。”燕希吃着甜滋滋的奶油雪糕，冰凉的口感驱散着一丝丝的暑气，心情都好了不少：“准确来说也不是现在，我应该一小时前就到了。”
“一小时前？”
“嗯，你那时候还在拍戏。我等你拍完，没想到你就又去读剧本了，也没敢打扰你。”
看燕希说话轻飘飘的，不甚在意的样子，陆停词温吞地说：“不算打扰。剧本什么的我都会提前背好，那时候也只是在过一遍而已。”
“你之后过来，就可以直接来找我。”
“哦，那下次我记得。”燕希说。
过了会儿，陆停词又说：“如果下次我还在拍戏没法抽身，你去找小麦，让他带你去房车上等我。”
“h市太晒了，房车里有空调。”
想来他说的也有道理，燕希便没觉得哪里奇怪，点头答应下。
等回到片场后，手里的雪糕也刚好吃完。
燕希原本还想找个凉快的地方围观陆停词拍戏。
这时却忽然走上一个人，年轻人展示了自己的工作证，上面写着“制片助理”，他看了看陆停词，又小心翼翼地看向燕希，询问：“请问你就是燕总了吧？”
燕希认出他：“你是李总的助理？”
助理点头：“对，是我，李制片听说你来剧组，就让我来找你请去休息室找他。”
投资的事在之前就已经谈好了，现在估计就是寒暄什么的。
没办法，燕希看向陆停词：“那我先过去了，之后再去找你。”
陆停词收在长袖之中的手指微微蜷缩，致使还未来得及丢掉的塑料包装袋发出细碎的响声。
“好……”
直到他们的身影远去，陆停词才收回了神。
助理小麦上前告知：“停词哥，下一场戏的演员已经到位了，我们现在可以过去了吗？”
“嗯。”陆停词垂下眼睫：“要是燕希……燕总回来的时候我还在拍戏，你就带他去房车等我。”
*
剧组拍摄戏份为了赶剧情，在同一天同一个片场拍摄不同时间线的剧情内容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停词，好久不见啊。”
陆停词走回片场时，就见一张算是认识的面孔站在自己面前打招呼。
陆停词记得他。
他叫林宇，是本片的男五，亦是当初面试时陆停词帮忙对戏的那个人。他还记得林宇当初面试的是男主一角……
陆停词也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回去：“你好。”
“是挺好。”随即他话音一转：“只是没想到最后你才是男主，我们都是陪跑的，要是知道面试那天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才不会去呢。”
“明明你反派演挺好的，最后怎么会是男主呢。哈哈。”
“……”
林宇说话音量很低，片场人也多，乱哄哄的，几乎没什么人会听见。他脸上是维持着笑容，嘴里的语气却能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怨恨。
这是个人都能听出林宇话中的明嘲暗讽，可陆停词却不语，权当没听见，径直错过他找导演讲戏。
这一举动简直要让林宇脸上的笑维持不住，可他清楚自己到底没陆停词那样背后有靠山，不能乱作。
所以他在原地平缓了好一会儿心绪，才继续笑盈盈着开始工作。
*
林宇在这个行业也算新人，出道一年，参演过大大小小电视剧的配角。他自认颇有天赋，只是遇不到伯乐罢了。
他原以为自己只要拿起百分百的精气神，就能超越陆停词，向大家证明自己比他优秀不知多少时，现实却狠狠的给他来了一记巴掌。
——他对戏陆停词的时候，完全被镇住了。
数条错误过后。
现场导演有些欲言又止的让大家先停下，他走到林宇身边，拿起剧本问：“林宇，你怎么了？为什么这点词都说不好。”
“刚才那条，男主说话之后你怎么能愣在原地啊？你身份也是个仙尊，怎么能是那样的反应。你一直失误，难不成我们大家都要在这里继续陪你闹下去吗？”
这位现场导演脾气算是好的了，可时间不等人，每个场合都是时间约束。
见林宇迟迟不在状态，对戏时老是被对面的演员压一头，实在没办法才出口训斥了许多。
“我知道了……”
刚开始林宇还是能重拾信心，可好像越着急做什么越会是失败一样，渐渐的，林宇便在一次次的导演喊“咔，重来”的声音中失去了信心。
他先前没认真看陆停词演戏的样子，原以为他只是走了后门的内定人员，肯定不比自己这种科班出身的实力好。
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发挥可比想象中的好上不知道多少。
反而自己在一次次的紧张出错下，丧失了信心。
被这么多人盯着，林宇心里也不好受：“对不起导演，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调整下状态……”
“你剧本都不背的吗？怎么能忘词这么多次。”现场导演还是点点头：“再给你十分钟吧。”
林宇又叫化妆师过来帮他补妆，正当他想重新翻看剧本时，却发现自己那份剧本不小心被助理的水杯给打湿了一大片。
林宇当场生气，不悦道：“你怎么搞得啊，上面的人物笔记我都写了那么久！”
助理也始料未及，面上惊恐，只能一个劲道歉。
现在去拿备用剧本也来不及，见林宇还是一个劲将气撒在助理身上，闹得不是很好看时，一直很沉默的陆停词忽然出声问：“我记得你的台词。”
顿了片刻后，又说：“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帮忙演示下‘秦还’该怎么表现。”
*
不出所料，李总制片人找燕希确实是聊一些有的没的，还特别慷慨的想教他一些关于娱乐圈投资的经验。
燕希原本是没兴趣的，毕竟公司里有专业团队来帮陆停词，他安安分分当个幕后金主就好，可架不住李总热情，就听着他说了整整两个多小时。
等终于结束后，他才听其他工作人员说陆停词已经换片场，去拍摄其他戏份了。
而燕希一出门就见小麦在等他：“燕总！”
“停词哥说下午很热，带你去房车等就好。今晚上他还有大夜戏，但晚饭会回房车吃。”
“他一直从早上拍到现在？”燕希忽然问。
“算是吧。”小麦迟疑地点头：“昨天是凌晨两点收工，然后再八点出工，之后就一直泡在片场了……毕竟男主的戏份很多嘛。”
“而且停词哥很认真上班，随时随地都在看剧本，或者……”
燕希：“或者什么？”
小麦：“或者拍照。就是拍一些风景照啊什么的，有时候也会让我帮他拍服装照。”
燕希一愣，想起了这几天来收到的陆停词陆续发来的那些日常。
这时，跟出来的李总也附和道：“这倒确实，不过燕总啊，艺人要是不爱说话，没人设很难吸粉的，回去你可以和他说说哦。”
说着他还叉起腰来：“但他也确实算是我见过的演员中的劳模，基本条条戏都是一次性过！”
“你可真找了个好摇钱树。”
一次性过？
燕希改了主意：“那小麦你还是带我去片场吧。”
小麦：“可是——”
燕希问：“我是老板，还是陆停词是老板？”
小麦：“当然是您。”
燕希很满意。
于是乎他就撑着一把太阳伞，来到陆停词新的拍摄片场。
*
“烦死了！”
虽然不想承认，可就是在陆停词的帮助之下，林宇才能成功完成今天下午的拍摄戏份。
在收工的时候他看到片场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围着陆停词转时，心中可是各种不好受的滋味在煎熬着他的自尊。
他不想去承认。
凭什么陆停词才是那个有天赋的人，凭什么一上来就能做男主，他当初不是忘词了吗，甚至后面连复试都没有就直接定他为男主。
坐在保姆车上的林宇十分不悦，几乎是想将所有的怨气宣泄在助理身上。
助理颤颤巍巍的不敢吭声。
他也知道自己踩了雷，想到什么，连忙说：“林哥林哥，你被生气。我刚才好像看到了陆停词的……老板过来探班了。”
“嗯老板？”闻言，林宇抬了下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助理：“就我看见陆停词中午的时候有和一个比较年轻的男人站在一起，我敢确定他不是剧组里其他演员。”
“你也知道他平时都不怎么和其他演员交流的。所以我就觉得很奇怪，他们之间看起来关系也很亲密似的。”
“然后后面，我在给你买水的路上就看见他从制片休息室出来……旁边还站了李总制片呢！”
林宇一愣，摩挲着下巴：“李总制片？”
其实从头到尾，谁也不知道陆停词当选男主这一事到底算不算黑幕。
毕竟他面试当天实力是真的强，可发挥失误也不假。
总之林宇也看他不顺眼，便就毫无依据认为他是走后门被内定的男主，可现在助理这么一说，那就不是毫无依据了……
瞬间，他联想起好像在很久之前，就听说过陆停词被人包养这一传闻，难不成这个老板就是金主？
可是按照陆停词的性格，也不像是会被包养的啊。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