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步入高中的女生
第二天，苏可早早就起床了，右手压动井把，嘴巴对着井口，猛喝了几口井水。
她把水桶里过夜的水倒在门外的菜园子里，重新压了满满的一桶，提到了厨房里，然后拿起挂在门栓上的英语小抄便出门跑步了。
她脚上穿的飞跃运动鞋，已经让鞋匠的修过好几次了。
整个白色鞋面都被汗渍留下的黄色和刷不掉的泥灰色给覆盖了，鞋带也是用布条代替，只系在了中间的两个气眼里。
出了村，她一边跑一边大声背诵英语，时不时的看一眼手中的小抄。
她在一个石头砌成的小桥上停下来，一边调整气息，一边观望四周。
片刻后，她又跑起来，一直来到一个的高岗上才停下，双手叉腰气喘吁吁，面颊红热，神采奕奕。
两旁的树木被风吹的沙沙作响，不知名的鸟儿也亮起了歌喉。
有早起来逮鱼逮虾的，或者是割草锄地的村民，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走对头了就爽朗的打声招呼。
老乡们看到苏可拿着一本书，对她不停的夸赞：“这孩子真用功啊，这么早起来念书，上几年级了......”
“好好念，赶明考个大学......”
“这妮又来了，你这嘀哩呱啦的念的是外文吧......”
“这是老苏哥家的闺女，可能干了，学习好的很......”
“我明天也得叫俺孩起床念书，就知道睡懒觉...”
淳朴的农家人对用功读书的孩子从来都不会吝啬夸奖之词，虽然他们也只会用最简单的几句话，但都是发自肺腑的诚恳。
也许老一辈辛劳的农民用最朴实的表达，才最能从心底感受出对知识的渴望，和对孩子们的寄托。
面对长辈们的夸赞，苏可都会大大方方的回应他们：“是的叔，您去下笼子啊？”
“好的，大爷，我一定好好读书......”
“我会考个好大学的......”
然后她收到的回答基本上都是：“好乖乖，考个大学十里八村都能风光...”
苏可满身汗水的吹着凉风，凝望着不远处波动的湖水，舒展的笑容里泛起快乐的涟漪。
休息片刻后，她刚想大声的背诵，就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原来是晓丽。
只见她气喘吁吁的捂着肚子一步步的挪到苏可身边，一下趴在了她的臂弯里，一字一顿的从嘴巴里挤出来：
“哎呀...跑的我...把我...咳咳...累够呛...你来多久了...”
苏可轻轻用力拍着她的肩背：“刚一会...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呢...”
“我爸让我来的。”
苏可一脸不可思议的问：“你爸这么好？”
晓丽苦笑了一下：“没有，他让我来看看田里的水...”
“我去，你爸真是...唉...”
苏可又急忙安抚她：“没关系，考上大学就好了......”
晓丽站直了身体，双手插腰，满目忧伤的望着远方：
“就是考上了，他也不会出钱给我交学费的，听说大学的学费很多，一个学期要好几千。”
苏可轻叹了一声，立马转换了一个轻松的语调：
“听说大学里都可以勤工俭学，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只要一股劲的学习，你考上之后，他们脸上也会有光，一高兴说不定就...”
“现在什么都别想...上了大学，我们一起勤工俭学，周末的时候去外面端盘子洗碗，肯定能行...”
她的话果然凑效，晓丽脸上的阴霾随风一吹散开了。
两个姑娘在高岗上嬉闹了一番后，就开始诵读起来...
苏可把英语小抄递给了晓丽：“呶...大声的念出来，听到回声，就好像全世界都在为你加油...”
过了一会，晓丽抿着嘴巴望向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要先回去了，还要去后院喂羊，喂猪，回去晚了又要挨骂了。”
苏可收起纸张对她说：“我也回...”
她搂着晓丽指向远处湖边上倒了的大柳树：
“看，那颗大柳树柳枝都耷拉到湖里了...它还顽强的活着呢...它可是我的救命恩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晓丽舒展了眉头，笑着说：“我只是拉着你，最后还是老师把你捞上来的，我当时吓的只知道狠狠的拽住树枝。”
苏可仰着脸好像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如果不是你死命的拽住我，我恐怕等不到老师来了...”
晓丽愣了好一会，望着远方百感交集的说：
“我只是抓住了你，而你却一直在帮我，如果不是你...唉...”
说着两个小姑娘同时陷入了各自的思绪里感慨不已...
由于要等晓丽，两人到校已经很晚了，从刚进大门口就听见溢满整个校园的早读声。
放好自行车，晓丽慌里慌张的拉着苏可往教室跑，她却好像耍赖子一样走的很慢。
看到班主任背着手从教室后门踱着步子出来，她才立马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
班主任铁青个脸，怒瞪着她们两个，晓丽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苏可把她推向了前门的方向，低着头快速的踏上走廊，就被班主任挡住脚步，眼神示意她跟自己来。
只见班主任背着手，跨着步，板着脸，一言不发的盯着苏可。
她也不太敢正视班主任，垂着眼皮，低声说：
“文晓丽家重男轻女，她的两个弟弟今年上初中，就把她的自行车抢走了。”
说完偷偷观察着班主任的面色，发现他身体晃动了一下，眉头也没刚开始那么紧了，还深吸了一口气。
她便直起了脖颈，自顾自的替自己辩解：
“老师...你看...都是同学，又是一个村的，我也不忍心让她走路上下学不是...”
说完还故意停顿了一下，偷瞄着班主任的表情。
班主任扫了她一眼，语气温和了很多：“那也可以起早点嘛...”
苏可哼了一下鼻子，略显夸张的瞪大了眼睛：
“老师...我是5点起的，文晓丽是4点多就得起床，压水浇菜，喂猪喂羊，做饭洗碗她才能被允许来学校...”
说着，她又故意装出委屈的眼神看向班主任。
班主任凝思了片刻，随即轻叹了一声：“你...那个...你先回去早读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苏可立马眉欢眼笑的朝他鞠了一躬，转身跑进了教室。
她刚坐定，还没等严峰开口，江涛就隔着三个书桌大声嚷嚷：
“媳妇，班主任咋说的，罚你了没？”
苏可故意吓唬他：“罚了，站一天...”
江涛立马心疼不已的吵嚷起来：
“啊？我刚才还说呢，要赶紧弄个车子，我这里还有五十块钱，媳妇...你先拿着...”
说着把早已攥在手里的钱，伸长了手臂递给苏可。
见周围的人也都露出担忧的神色，苏可掩口而笑：
“闹着玩的，班主任啥也没说，买车的钱够了，星期天我们就去挑一个...”
江涛说这话就走到了她身边：“那也拿着，万一那老板临时加价呢...”
苏可摆摆手：“不会了，罗成志他什么舅，已经给他说好了，会和我们一起去，这样说不定还能便宜个十块八块的...”
罗成志转过头来对她扬了扬下巴：
“苏可，放心吧，我已经问过了，还能送个车锁呢。”
凑热闹的同学也都纷纷插上嘴来，三说两不说，早读下课了。
一直没说话的志华拍了拍苏可的肩膀，头一歪示意她出去，自然也少不了文龙跟在他们身后。
几个人站在走廊上说话，江涛又开始贱萌萌的晃着苏可的手臂：
“媳妇，你可不知道，自从班主任进到教室，我心里就担心的怦怦直跳，念得啥我都不知道了...”
正宇赶巧走过来，冷哼了一声嘲弄他：“你平时念得啥也没一回知道的....”
他一句话引得大伙哈哈大笑起来，文龙揉了一下江涛的头发：
“露馅了吧，还担心八十，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你有一门不及格的，就会被打断一条腿。”
江涛惊呼:“你咋知道的？”
“我咋知道，你忘了你家的有些蔬菜是正宇家提供的呀，你爸跟他爸说的话那是一模一样啊...”
在江涛一脸懵逼的看向正宇的时候，大家已经笑的前仰后合了。
周宏在三班就听到他们的笑声，走过来笑嘻嘻的问：“笑啥呢…”
江涛没好气瞪着眼扫视一圈：“谁敢说...”
他这一挑衅的举动又引起大家一阵哄闹。
他扬起下巴翻了个白眼，气哄哄的搂着周宏去了厕所。
志华收起笑容问苏可：“班主任没说什么吧...”
苏可调皮的使了个眼色：
“没有，我把实情告诉了他，他也就没再追问，再说了，站着听，门外听，不就是家常便饭嘛...”
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志华又好气又好笑：
“还记得初中班主任老师说的话吗？”
她眯笑着眼睛，故意的拉长了音：“不让...谈恋爱...”
志华轻笑了一声，盯着她慢条斯理的往外吐字：
“你再厉害也不能掉以轻心...”
苏可用力拍了一下手，把志华吓的猛然一愣，她则幸灾乐祸的大笑起来：
“华仔...我知道了，别那么一本正经的，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来笑一笑…你这不怎么会笑的人，到老了就没有皱纹，没有皱纹就没人知道你老了，那对我们这些朋友是不公平的…”
“嘿嘿…到时候别怪我们这一群满脸皱纹的人，就不带你这个满脸光滑的人玩啊...”
志华深吸一口气，又缓缓的吐出来，也不看她，咬着后槽牙，幽幽的挤出来两个字：
“你敢...”
期间孙杰凑过来想听他们说什么，看了一眼志华的那生冷的脸庞，立马直起腰：
“得...华哥...不用管我...你就当我隐形的好了...”
苏可歪着脑袋取笑了他一番，随后和孙杰等人热闹的聊开了...
苏可笑呵呵的正想再逗逗志华的时候，那个令她心颤的身影出现了。
童维跟在刘斌和钱宝亮的身后，从操场的方向走过来。
当他经过教室时，目光快速的向走廊扫了一下。
但由于苏可被文龙挡着半个身子，还有三个男生站他们台阶下面嬉闹，他的目光始终也没有落在寻找的人身上，不禁有些失落的走到了前门...
他见刘斌钱，宝亮停在了外面和同学们说笑，也退回了迈入教室的那只脚，站在一根柱子侧面，心神不宁的四下飘忽。
苏可站在比地面高两个台阶的走廊上，可以在高处俯视又能假装淡定的盯向他，始终默默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虽然从再次遇到童维的那一刻起，苏可的内心一直处于难以言表的复杂状态，但此刻的她又矛盾的希望被他的目光注视到。
因为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一年来对那双眼神的期待是多么的执着和强烈。
撕开那个因为害羞和自卑而畏缩停滞不前的思想，里面每个细胞都暗藏着对童维的爱慕和渴望。
但她只能假装无所谓的感受着这一切的发生，不是因为她用情与身边的耿志华，而是因为耿志华是她最不愿影响到的人。
在她愣神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大喊自己：“八十...八十...快来...好东西...”
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原来是一班一个叫陆大通的男生正在向她招手。
苏可初三时刚转到东路中学的第一个星期，是和陆大通一个位置。
他虽然也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数学和物理成绩特别好，英语却一塌糊涂，语文也只能勉强及格，所以整体成绩就拉了下来。
苏可大声回答了他，向着一班跑过去。
陆大通乐滋滋的迎上她，两人正好停在童维的正前方。
童维也随着其他同学的哄嚷声，把视线落在苏可身上，紧紧的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陆大通手里是几个小小的陀螺，一般叫做拉拉牛，是用口服液的橡胶盖和火柴做成的。
橡胶盖中间钻一个小孔，把一根火柴从小孔里插进去。
火柴冒在下面方便转动，上面留长，下面留短，就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拉拉牛，用手一捻，就像陀螺一样飞快的旋转起来......
这对于玩心十足的苏可来说，这确实是好东西。
她两眼放光的从陆大通手掌里拿起一个，在走廊上找了一块比较光滑的水泥地。
只见她单膝磕在台阶上，屏气凝神的黏了一下手中的拉拉牛，那个小东西瞬时就旋转起来。
由于陆大通还在上面用红笔画了几个三角形，转动的时候，形成了一圈红色光晕。
高帅也从陆大通手里拿过一个，趴下身和苏可比试起来，陆大通自然是痛快的加入其中。
三个人头顶头的喊破嗓子为自己的拉拉牛加油助威，引得其他同学纷纷围观起哄...
童维看着热火朝天的苏可，乐上眉梢的同时，也不禁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这个女孩到底有多爱玩啊…她的神秘到底要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和惊吓啊...
刚开学的课程有些宽松，而且苏可也已经自学透彻了，只要户外的天气适宜，老师又不拖堂，她就会在花坛边的空地上玩起足球。
周宏只要看见她玩球，就会放下手上的事情来和她较量一番，有的时候其他同学也会参与进来。
志华有时倚靠在门框上，有时会靠在走廊上的柱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他也会在没有人陪苏可玩的时候，走下台阶和她闹一闹...
一天中午大课间的时候，正宇，文龙，三班的邵志彬，一班的高帅比赛颠球。
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学生，数数声，叫嚷声混成一团响彻校园...
苏可倚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神情多变的观赏着比赛。
晓丽和雯雯相互搀着手腕有说有笑的站在她旁边。
志华则在男生中间为正宇、文龙加油助威。
当然，以他的清冷矜持的性格是不可能大喊大叫的，也只是笑脸盈腮的攥紧了拳头在一旁观察，偶尔敷贴两个小伙伴的耳朵上交流一下技巧...
童维站在圈外的花坛旁边，一会扬起嘴角看向比赛场地，一会又满目优思的寻望着苏可的身影。
像这种关于足球的比赛游戏，苏可自然是目不转睛的乐在其中。
童维几次看向她，也没有碰到她的视线，不免有些失落无措。
眼看一班的高帅与其他人的分数差距越来越大，同班的刘玉刚从人群中冲出来大喊：
“高帅，你累了...我来...”
高帅感激的拍着他的肩膀：
“打垮他们...”
随即呲着牙叉着腰，一副疲乏的样子观看接下来的比赛。
刘玉刚还真的有些能耐，经过三轮的较量，四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了。
文龙掐着腰，累的呼呼喘气，粗声粗气的对着苏可打着手势大喊：“八十...苏可...来来来...”
苏可一脸看热闹的样子，摇着头笑而不语。
文龙自然也是看到正媚神盯着他的雯雯，但很快他就把脸偏向了另外一边，和志华低头交耳的说着什么。
正当大家玩的尽兴的时候，靠近教室的一角出现了一些骚动。
同学们纷纷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包括班主任在内的几个老师，正站在走廊上伸长了脖子饶有兴趣的围观，他们还不时的指指戳戳说说笑笑。
有几个大胆爱闹的男生大声起哄：“咱们请老师比一比怎么样......”
一句话像一颗小石子丢在平静的湖面上，在学生中间溅起了朵朵水花。
短暂的安静过后，所有人都兴奋的起哄叫好，站在老师们旁边的几个同学竟对老师们又推又拉又恭维。
而老师们此时也褪去了威严的外衣，一个个像是个害羞的小姑娘捂住面容连连摆手。
但面对学生们山呼海啸般的热情，再加上有同学在后面的推拥，三班年轻一点的徐班主任半推半就的来到圈内，学生们又欢呼着把体育老师和地里老师拉进来。
三位老师站在圈中央的位置刚开始还搓手挠头的面露尴尬之色。
待正宇把球踢到体育老师脚下的时候，老师们也放开膀子开始较量起来。
地理老师对体育老师抱不平：“周老师，你这是专业的啊...我们两个得对你一个...”
体育老师呵呵一笑：“好...你们俩绑起来也不是个啊...”
观看老师们的比赛，就像弹簧一下子释放了压制一样，极大的激起了学生们的兴致，叫好声，拍手声，惊叫声，沸沸扬扬持续不断。
体育老师的颠球分数很快就把徐班主任和地里老师远远的甩到了后面。
地里老师弓着腰穿着粗气大呼不公平，徐班主任也趁机嚷嚷：
“你这专业的不能欺负我们这些业余的...我们请外援...”
随即向围观的学生们扫视了一圈：“找一个加入我们...谁来...”
江涛被后面的两个男生推了出来，徐老师以为他是自告奋勇，便高兴的对他摆手势：“来来...同学...”
江涛挣脱着左右同学，不断往后退，满脸焦急的摇头：“老师，我不行不行，他们推我出来的...”
地理老师也对着人群喊道：“高帅是吧...来...来来...”
高帅连连摆手：“别了...老师...我就能颠几个，你喊苏可...苏可...”
老师们一听苏可的名字都表现出吃惊的样子。
徐老师带着疑问的寻找她：“苏可？她会踢吗...”
站在他边上的田华瞪大了眼嚷嚷：“会踢吗...老师，你让她试试就知道了...”
体育老师也来了兴致，寻望到苏可后大声招手：“来...苏可...试试...”
正在和严峰说话的苏可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自己。
当体育老师喊自己的时候，她还不知道什么事，一旁戴明明推了她一下：“老师让你去颠球呢...”
她急忙站直了身体，不好意思的对老师摆手：“不不...老师...我就...今天鞋不行...颠不了几个...”
此时徐班主任的胳膊已经伸过人群，不停地向她招手：“来来...苏可...来呀...”
人群中也随着几个人的起哄而再次喧闹起来。
苏可尴尬的笑了笑，看了志华一眼，深呼了一口紧张的气息，走进了圈里。
她今天穿的是满口的单布鞋，深蓝色的粗布鞋面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颜色，白色的鞋边虽然呲了线，但很洁净。
苏可活动了几下脚腕便在众人的起哄下开始颠球，即使穿了不适合的鞋，还是把球颠的灵巧顺畅。
她脚面脚背，内侧外侧来回互换，足球在屈膝的大腿上高高颠起，肩膀和头部往前一躬，足球就稳稳的落到了头上。
只见她两臂自然张开，以维持身体平衡，在众人的屏息凝神下又滑落到肩膀落在大腿上。
一段行云流水的操作下来惊呆了老师和同学们，一时间欢呼声赞叹声此起彼伏。
志华早已见过她这一套动作秀，所以全程保持着平静的微笑。
而童维显然被狠狠的惊诧到了，他目不转睛的追随着苏可的身影，淡淡笑意的脸庞看似平静如水。
然而紧紧攥着衣角的两个拳头却像抹了胶水一样，不停地来回搓动却也无力展开...
又是一套华丽的动作下来，苏可在同学们的鼓掌声中穿过人群又站在了走廊上。
正宇瞪着两个铜铃般的眼睛问：“八十，你啥时候学的这招...”
苏可哼了哼鼻子笑着说：“有时间教你...”
严峰调侃到：“教他也学不会...嘻嘻...”
正宇和严峰差不多高，搂住他的脖子压低了他的头：“你说谁呢...谁学不会...”
苏可笑咯咯的看着他们俩打闹，谁也不帮。
而此时上课铃也叮铃铃的响了起来，同学们意犹未尽交耳欢笑着朝各自的教室散开......
年少时期懵懂隐晦的感情，不会因为几次眼神之间的交汇，心跳加速后的自我猜测，就会生长出自信和勇气。
暗恋是无声无息的，但不是每个人都有接受并承认它存在的胸膛。
时间在各自偷偷的关注，不经意的对视和小心翼翼的思念中度过了半个多月。
苏可一如既往的晨跑，早读，帮同学讲题，站在走廊上说笑，在斜阳里踢球。
在周围人看来，她还是那么的轻松爽朗，并没有多少不同。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变了，她有意无意的给自己创造了许多独处的时间，比如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一个人静静的躲在角落里看书。
苏可和周依在座位上玩拍手背的游戏，她笑的两个眼睛变成了两弯月牙儿，眼底盛满了她的快乐。
玩的尽兴时，两人都撸起袖子，肆意开心的笑声银铃一般传入周围人的耳朵，惹得不少同学禁不住跟着她们一起笑。
田翠翠，可欣，等几个女孩在一旁加油助威，一直咯咯咯咯的没停过，引得冷珊和李秀云也跟着玩了起来......
童维在板凳上坐的直直的，捧着书本，眼睛却呆愣的一动不动。
他嘴角上翘化为一个清浅的弧线，支起耳朵静静的聆听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儿的欢声笑语。
那笑声如泉水叮咚，一点一点地敲击在他的心尖上，默默的独自享受着一刻的羞涩与甜蜜。
江涛有一个小小的随身听，以前苏可总是借来听英语。
志华也有一个，不过是插电的，特费电池，所以志华都是让她带回家里用。
这几天她向其他同学借了一些歌曲的磁带，甚至有时候一边听歌一边做题。
在学校的时候，她觉得太费电池，不打开，只假装带着耳机，把自己放处在一个幽空的独处中。
每次童维看到她和别人聊天玩笑，心中便涌起了浓郁的醋意。
他会偷偷望向她所在的地方，故意让她看见自己哀怨委屈的神情。
好像在向她倾诉着对自己的不公平，又好像是一点点的积攒着告白的勇气。
有一次课间，童维竟也站在了志华，文龙，正宇他们的队伍里。
他知道没有人特别注意自己，反而更让他可以找很多机会，直盯盯的注视着从远处返回教室的女孩...
如果是平常，苏可回来看到志华他们还站在走廊上，必定会加入其中，并且和文龙一起嘻嘻哈哈的挑逗一脸清冷淡然的志华。
而最近几次她都是匆匆一瞥后，像是偷了鸡的黄鼠狼一样，躲在同行的伙伴身边，假装聊的很专心的样子，和志华打个照面后就闪身进了教室。
过了几天，早自习快结束的时候，班主任来到教室。
他环顾了一周发现中间后面空着一个座位，那是正宇的座位，班主任指着空座厉声责问：
“这这...是谁啊，怎么到现在还没来啊，我之前就说过，不能迟到，不能早退，更不能无故旷课，这还没说几天呢，我说的话就着馒头吃了。”
教室里随即引起一阵小小的骚乱。
苏可在班主任说话的时候转身看向后门，眼看着班主任话语结束还没见到人影，她就站起身来，一脸端正的对班主任比划：
“刚才赵正宇的妈妈来送东西，出去拿了，一会就回来...”
班主任收回了一些怒气，稍作平静的看向她，而她克制着紧张的呼吸，不让老师看出自己在说谎。
好在班主任只是怔怔了看了她几眼，叹了口气就示意她坐下。
她的身体已经虚脱的发飘，连自己怎么坐下来的都没有什么感觉了。
志华从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童维早读的时候总是安不下心思，总是读的不顺畅甚至读错。
他一手托着书本恍惚的楞了好一会，使劲揉搓了一下眼睛，盯着课文默念了起来。
当苏可起身的那一瞬间，童维的目光就黏在了她的身上。
在全班的同学都屏住呼吸纷纷为她捏把汗的时候，童维也就理所当然的紧紧注视着她的脸庞。
淡淡的喜悦久久停留在他的嘴角，眼底流露出那种紧张的关切。
但这种眼神也在另外一个男孩的眼睛里出现了，是的，是耿志华。
童维看着同样心思的男生，他的脸上扫过一丝阴霾。
只那么一点，他的心就冰冷的仿佛被人投进了冰河里，刺骨的寒冷让他刚才还发烫的身体开始紧缩着颤抖起来。
但他还是故作从容的用手托着下巴，转头注视着苏可。
见班主任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紧缩的心才缓缓地恢复了一点松弛...
班主任背着手在教室里巡视：
“从下个星期开始，中午大课间，也就是第二节课下课都要到操场做广播体操，还是做初中的那一套，忘记的回家练练，别给我跳的啥也不是...像懒鬼出山，伸不开胳膊，迈不开腿的，你们是孩子，是少年，一定要阳光，叛逆，有朝气...”
同学们听到叛逆两个字都窃窃私语起来，但没有一个人敢问班主任是不是说错了。
班主任说完就从讲台上下来往教室后门走去，差点和一个男生撞了个满怀，抬头发现是赵正宇。
正宇穿着一件黑色的带扣短袖衫，领口的微微敞开，脚上塔拉着一双拖鞋，有点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气喘吁吁的搓着脸上的汗，从额头到脸颊出现两道带泥的划痕。
班主任怒目圆睁的紧皱着眉头，没好气的问：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赵正宇是吧，你怎么什么也没有拿，不是说你妈给你送什么东西了...”
赵正宇支支吾看向志华，又看到苏可拼命的给自己使眼色，他好像接收到信号，突然提高嗓门回答到：
“嗷…是钥匙，我妈要出门，把钥匙给我送来了。”
班主任冷笑了一声：“真的吗？”
正宇心虚的避开了班主任的目光，随即突然来了勇气，立定站直，一脸端正的回答：
“报告老师...真的...”
说着手忙脚乱的拿出来钥匙给班主任看。
在正宇偷偷的瞄向苏可的时候，班主任也跟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苏可，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同学情深呐你们...”
老师阴阳怪气的调侃，引起同学们一阵低沉的哄笑，正宇的脸刷一下的红了。
班主任没想为难他，刚抬腿迈步，低头看到他脚上的拖鞋又厉声斥责：
“穿个拖鞋上课什么样子，下不为例啊。”
赵正宇连连点头认错，摆出一副恭献殷勤的架势：
“对不起...老师...我错了...老班...老班慢走啊...”
班主任走后，教室里就沸腾开来，正宇深吸了一口气，拍着胸脯大喘气：“吓死我了。”
他摸了摸苏可的短发，洋洋得意的自夸：“八十...我反应够快吧...”
苏可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你敢不快啊...要不死的可不是你一个啊…”
正宇洋洋洒洒的挑了挑眉毛：”又不是第一次了...”
江涛一个跨步过来，把正宇的手从苏可头上拨拉掉：
“你还想有下次啊...忘了你害她一起罚跑两千米的事了...你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正宇一脸不屑的调笑他：“哟哟...你现在又成三好学生了，你以前不也是经常迟到的吗...要不是你爸把你的腿打肿那回，你可能还不如我呢...”
江涛嬉皮笑脸的往苏可身上靠了靠，尖声尖气的告状：
“媳妇...你看...他揭我短...”
正宇一脸狞笑的调戏他：“我就揭，我就揭，你能把我怎么样...”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起来，还比划起了手脚。
江涛明显不是正宇的对手，一下子被正宇按趴在桌子上，江涛喊疼：
“媳妇快救我，媳妇快救我...”
正宇又高又壮，手上力气没个轻重，他以为江涛是故意的：
“我们俩打架，八十谁也不帮...”
江涛显然是真疼了，撅着嘴巴仰着脸，表现出痛苦的面孔。
志华急忙拍了拍正宇的胳膊，文龙也站起来推了他一下：
“快松开，让小妹妹看见了他怎么在女生堆里混。”
周围的同学都被文龙的话给逗笑了。
正宇松开了江涛，还假意殷勤的帮他揉搓着胳膊：
“是啊...是啊，以后你这个大情圣被美女嫌弃，我可担待不起啊...”
江涛一边呲着牙舒缓着胳膊，一边斜着眼狠狠瞪他：
“在我媳妇面前瞎说什么呢...我只不过是充分展现我帅气的外表，人家喜欢和我玩，我也不能不知好歹，冷落了人家不是...”
说完还贱兮兮的笑了起来，这下可算是引起了周围男生的集体不满，起哄似的嘘声奚落起他来。
离他近的手脚书本都打在了他的身上，吓得他急忙逃出了门外...
苏可把头靠在右胳膊弯里，左胳膊搭在志华的桌面上，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切。
而童维看到赵正宇拨弄了苏可的头发，他的眉心微微一皱，慌乱不安的目光，一下看向苏可，又一下观察着赵正宇。
他双手交叉在桌上轻轻的晃动着，面色阴沉的思虑着什么。
刘斌拍了他一下：“唉...干嘛呢...”
他一脸错愕的回了回头：”没干嘛。”
刘斌悄咪咪的问：”是不是不太习惯啊，担心这里教的不好？”
他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吱声...
刘斌好似在安慰他低落的情绪：“你这学霸到哪里都是学，再说，下年就走了，有我呢，你只管学习就好了......”
童维没有搭腔，好似掩饰自己的无法控制的复杂表情，从书摞上抽出一个习题册，抓起笔，故作专心认真的做题。
放学后苏可和小伙伴们就抱着足球去了球场。
值日小组是二组，二组就是童维和刘斌所在的那个组，钱宝亮，林大江，田翠翠也都在那个组。
教室里的同学都在各自忙碌，刘斌一边妆模作样的擦黑板，一边回头问扫地的钱宝亮：
“亮亮，赵正宇有几个女朋友啊？”
钱宝亮轻皱眉头，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你这话说得，当然只有一个咯，还几个...呵呵...一个就把正宇那小子使唤的摸不着方向了...”
正用小扫帚拍打窗台的田翠翠听到他们俩的对话，转过头来，露出一脸八卦的表情：
“你们小声点，赵正宇那小子拧着呢...脾气臭的很，让他听见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然后她又转向刘斌：“你是不是以为苏可也是他的女朋友，那就岔了，我跟你说啊，苏可是他和徐可欣的红娘...”
孙杰停下手中的拖把凑过身来：
“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味了，什么红娘，还红黄蓝绿娘呢...那叫大媒人。”
田翠翠不服气的瞥了他一眼：“大媒人也不咋地好听，哼......”
教室里的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一阵欢笑过后，刘斌问林孙杰:
“赵正宇敢在当着那个徐可欣的面抱苏可，他们都不生气的吗...搁其他人早就打起来了...哦......”然后转头看向童维使了个眼神。
童维默然的收回了目光，表示不想参与他们的谈话，而别人不知道的是，他却是最想知道原因的那一个。
刘斌一手按在讲台上，一手叉着腰：
“我们以前班里有个早恋的，那个男生就是把外套借给了别的女生，他女朋友就不干了，大吵大嚷的要分手，最后也是那男生烦了，真的分手了，那女朋友又哭着喊着求复合，唉，累不累啊。”
田翠翠可能是擦玻璃累着了，她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红的像个熟透的柿子，说话也又明显的大喘气：
“那个...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刘斌故意提高了嗓门，一脸炫耀的模样：
“那...多了去了...我都不好意思说了...”说完在众人的注视下狡黠一笑......
一直沉默的童维竟开了口，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
“差点被人家爸爸打断了腿，你还好意思说。”
大家突然来了兴致，纷纷起哄：“来说说，长得漂亮吗，怎么打断腿的。”
刘斌羞愧的叹了口气：“好汉不提当年勇，没打断，只是肿了好几天。”
几个人相视一愣，随即都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刘斌立马反应过来：
“怎么说上我了，不是说苏可和赵正宇呢吗，说说，这几个人挺有意思的...来来...亮亮...给我说说...这也算是增进同学感情嘛…那个徐可欣看到他们拉拉扯扯的不会生气吗？”
孙杰笑嘻嘻的说：
“你说正宇和苏可啊...他们才不会生气呢，他们那关系，就像亲兄弟一样…”
“因为他和徐可欣的事情，苏可没少给他们俩帮忙，经常连累她被老师罚，好像有一次还被校长拉去大会上批斗，哈哈...”
钱宝亮也来了兴致，起劲的说到：
“那一次把苏可折腾的够呛，耿志华逮着赵正宇痛骂了一顿，差一点就不带他玩了...”
童维听到他们讲苏可的事情，放慢了手中的扫帚支起耳朵专心的聆听...
随后钱宝亮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这事说来可话长了啊…”
孙杰接了一句：“那你就长话短说呗…”
钱宝亮故作姿态的摆了摆手：“这事短不了，短了就表现不出惊心动魄了。”
张以婷收拾好书包起身正要往外走，瞥了一眼钱宝亮丢下一句：“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好不好，你还在这说...”
刘斌和其他几个同学催促钱宝亮：“我们不知道，别卖关子了，快说说啊...”。
钱宝亮坐在一张桌子上，手舞足蹈的讲述起来：
“徐可欣长得漂亮，学习又好，一个高年级的混混骚扰她好久，都不敢上学了…”
“一次他们几个人踢球，苏可那足球踢得，跟个男生样，带着球跑起来，学校里就没谁能抢下来的...”
正当他啧啧的赞叹个不停的时候，正拖地的丁志勇直起身，靠着拖把催他：“别扯其他的，先说这个...”
钱宝亮清了清嗓子：
“那天操场上...我正好也在，上半场我踢的还可以，下半场腿抽筋了，眼看着那个混混和他的几个小弟在围墙边缠上了徐可欣和方菲菲…”
“我对苏可说了，她就来了主意，先是把球踢到他们那边，然后跑过去说是拿球的，你看苏可有多贼，哈哈...”
“她扯着嗓子喊：这不是徐可欣吗，正好，我有几道物理题不怎么会，你快过来帮我看看...说着就要拉上两个女生离开...”
钱宝亮夸张地瞪大了眼睛：
“乖乖，苏可还找别人做物理题，她代表学校去参加物理竞赛还拿了名次的好吧…她以前在六里中学上的时候，还参加过作文比赛，好像也得了奖的，这个以后再说...”
“她要把人带走，那小混混当然不干咯，恶狠狠的威胁她说，你是不是搞事情，从我手里把人带走，太不给我面子了吧…”
“我给你们说啊…我怕他们对苏可不利，就慢慢往那边靠近，怕有个万一什么的...”
孙杰谄笑一声：“得了吧你，听江涛说，你根本没有动。”
钱宝亮明显心虚慌张起来，他提高嗓门大声反驳：
“谁说的...听他乱说，苏可也是跟我很好的好吧，我能不管...”
孙杰刚想回怼他，林大江用手碰了碰他：”你先别打岔，先听他说。”
钱宝亮瞥了孙杰一眼，继续讲下去：
“这时啊...苏可笑着说，哟，大哥，你们认识啊...那徐可欣自然是摇头说不认识啊…苏可就说了，我同学说不认识你，那我们可以走了吧...”
“那小混混一听，火冒三丈，恐吓她们说，我又是给你写信，又是给你买花买礼物的，你说不认识我...”
“徐可欣也鼓足勇气大声喊起来，我从来都没要过你的东西…”
“这句话让那男生更加生气了，说着就要伸手去够徐可欣，苏可一下把她拉在身后，那几个小弟也已经围过来了…”
“这时候志华他们几个人才呼啦一下子全跑过来，而我...嘿嘿...早就站在苏可身边了。”
罗成志和田翠翠都大笑着对他发出嘘声。
钱宝亮朝他们俩翻了个白眼，绘声绘色的继续说：
“那小混混恶狠狠的指着苏可，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给老子让开…说着就上前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
“你们想想，那小混混又高又壮的，手里还拿着家伙...我的妈呀...苏可楞是挺直了仰头瞪着他...”
孙杰指着他喊道：“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钱宝亮有些烦躁地扬了扬手臂：“你知道还是我知道啊...我就在现场好吧。”
还没离开教室的丁志勇听得入神，对钱宝亮摆摆手：“别管他...快接着说...”。
钱宝亮像说书一样滔滔不绝：
“苏可愣是镇定的很，用手挡住了耿志华他们，然后对着那一群人说，哥们...我怎么样才能把她们带走...”
“那小混混看着我们人也多，语气也降了下来，他说，带走也行，那得找个人让我打三拳，打死打残我不管...”
“哎哎...苏可就说了啊...那你说话算数，要是能经得起你三拳，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找你麻烦，那你以后也不能再纠缠她...”
“那混混看了看身边的小弟，那可不能在小弟面前丢了面子啊...他恶狠狠的拍着胸脯...”
说到这里，钱宝亮挺着胸膛仰起头，学着那混混的样子：
“我也是混社会的，说话不算数，以后没有人跟着我了…”
“苏可说了声...好...志华刚要去阻止，她用手挡住了他，给了赵正宇使了一个眼色，正宇马上懂了苏可的意思，气势冲冲的向前走了一步，大喊一声...我来...”
“那混混竟耍赖说...你要是替她挨，那要多打一拳，你敢不敢...”
钱宝亮吞咽了一下口水，愈加兴奋的说：
“志华拉住赵正宇说，我来…赵正宇把志华拽到身后大喊了一声，我来…”
“苏可后来跟我们说，她看到正宇看许可欣的眼神立马明白了，她是在为正宇创造表现的机会...”
“其实那混混看着人高马大的，没有练过，所以拳头也没有力气，虽然赵正宇后来躺在地上好一会，但没有出现流血呀什么的...”
“那混混还算识趣，一边说狠话，一边后退，用指着苏可...你这个小妮子有种…”
“以后那混混就没有再骚扰过许可欣，原来呀，赵正宇早就对许可欣图谋不轨了，只是怕配不上人家，一直不敢表白，正好那是个机会，来了个英雄救美，他俩就在一起啦......”
钱宝亮见他们几个听得入迷，一下神气满满的扬了扬头，在众人的催促下，故意拿腔拿调的慢条斯理起来：
“那帮人走远了几步，苏可还追上那个混混说一些话，我们问她她也不说...”
刘斌发出佩服的啧啧声：“啧啧...还真看不出来哈，一个女生竟然有这胆量。”
孙杰说：“苏八十可是重情重义的人，学习好，聪明，又是出了名的爱帮助人。”
钱宝亮嬉皮笑脸的叹了一口气：“是啊，可惜是个假小子，我还是喜欢长发飘飘的小女生。”
孙杰睁大了眼睛盯着他：“你不知道她为什么留短发吗？”
见他摇头，孙杰调笑起来：
“你刚才还说跟她关系好呢，这个都不知道啊你...”
“苏可小时候也是扎马尾的，好像是上六年级，那时还经常用煤油灯的，她看书看累了，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谁知道辫子梢搭在了灯捻上，着起来了，要不是发现的早，那就危险了...”
“还好是冬天，老师找了个帽子给她带上，一个冬天才长好，从那以后她就没再留过头发。”
说完看向钱宝亮嗤笑一声：”先不说耿志华，就是江涛你也比不过啊...”
钱宝亮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
“他有什么比不过的，不就是比我高一点，学习比我好一点嘛，像他那种半天都不说一句话的人，也就苏可受得了他…”
“江涛更不必说了，就是家里有点钱嘛，他天天给带卤菜，我还经常给她带鱼吃呢。”
刘斌凑近了笑嘻嘻的调侃孙杰：“你是不是喜欢苏可啊。”
孙杰被他突如其来一问，一时语塞，愣了一下才结结巴巴的说：
“不不，我...我可不敢，光耿志华的一个眼神...就能把人给吓死，再说...苏可那身高，就自动淘汰了大部分男生...我可不想自取其辱...还有...从辈分上来讲我还得叫她一声姑姑呢...”
钱宝亮一脸坏笑的瞪了一眼孙杰，然后向其他人嚷嚷起来：
“他喜欢的可不是苏可，而是...”
他刚想继续说下去，被孙杰捂住了嘴巴，他吃痛求饶，孙杰才松开了手。
他又立马闪开身吐着舌头戏谑孙杰：
“你那点小秘密早就传开了，还在这里装深沉...”
见孙杰又举起了拳头吓得急忙跑开了......
童维一直支起耳朵听他们说话，手上的动作也变得越来越慢，背对着所有人，眼睛茫茫然的看向窗外。
他此时的心情好似窗外那片在风中凌乱孤单的树叶，被无数条复杂而又迷乱的神经牵制着，久久无法沉静下来。
教室里的卫生打扫的差不多了，大家都七手八脚的把桌椅摆放整齐。
童维先把中间的后两排摆好，就挪身来到后门，他慢蹭蹭的拉动着桌子，眼睛却一直看向苏可的书桌。
桌洞上已经没有了门，只剩下两个坏掉的折叶，一眼就看到里面放着刚发的新书和一本用针线缝制在一起的草稿本。
草稿本一半露在洞口外面，仿佛一碰就要掉下来。
桌子显然已经用了很多年了，只能依稀的看出它以前是红色的，外面的桌腿和桌洞连接处用一个纯色木块钉补起来了。
桌面上胡乱的涂鸦着什么，而在最中间的位置上画了一个红白颜色的足球。
说白色也就是锈木头的颜色，说是红色，就是用红色圆珠笔斜线涂的五边形。
在右侧有一摊好似墨水的污渍，只是被磨的有些泛白了。
童维推拉着苏可的书桌，双眼却紧紧盯着那块污渍，他好似发现了什么，俯下身仔细辨认起来。
他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突然一股温暖的血液瞬间流遍全身，嘴角出现一丝情难自禁的浅笑。
那笑容在脸上停留了很久很久，一直到钱宝亮拍了他一下才猛然回过神来。
钱宝亮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喊你几遍了，你发什么楞啊。”
童维尴尬的笑了笑，刚冒出两个字：“没，我......”就被刘斌的话打断了：
“姑姑今天可是要说炖鸡给我们，等会就可以吃鸡咯...”
说着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又继续和同学嘻嘻哈哈起来。
童维见他解了自己困顿，也默认了他的话，回过头来，他的脸上又抑制不住的洋溢起了清甜的微笑......
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隐约听见操场上的欢呼声，孙杰就迫不及待的朝操场的方向跑去。
钱宝亮对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声：“等等我...”也一蹦一跳的跟了上去。
田翠翠和其他同学也都各自离开，刘斌和童维出了教室沿着砖砌的小路往教师宿舍的方向走去。
当天晚上，已经是后半夜了，童维心中怀着五味杂陈，反反复复的睡不着，他猛的从床上坐起来，痴楞楞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起身下床，满腹心事的坐在椅子上，又是许久的静默。
他从皮箱里拿出那个笔记本，坐回到椅子上提起笔把自己的情感用文字记录下来。
童维每次偷偷的看向苏可，而在没有得到回应的时候。
特别是看到她和志华在一起讨论问题的时候。
他们并排站在教室外面，一起有说有笑的踢球，一起骑车玩笑的时候。
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忧伤和落寞啊，纷乱如麻的思绪也魂不守舍的飞到了远方。
他甚至跟自己赌气，把头埋进书胳膊里，前面摞起很高的书本，挡住自己的视线。
他一个中午都粘在座位上安静的不想说一句话，一个下午都克制着复杂的心情故作高深。
课间休息的时候，他的肩膀和头也不转动一下，经过教室后门也是目不斜视的盯着前面。
他整个身体都被自己心里的醋意和嫉妒不停的拍打着，疼痛着，僵硬着。
那种不自在的感觉让他受尽委屈，但又无可奈何的坚持着，期待着，渴望着...
这种装酷矜持的状态也就持续了几天，在看到苏可忽然闪避的眼神时又激起了他的对爱情的幻想与渴望。
当老师上课提问喊出苏可名字时候，他整个身体都会不受控制的在抖动，他知道自己已经打破了艰难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
而他不知道的是，苏可从第一天见到他起，所有的动作和行为都因为他起了很大的变化。
她已自我限制了很多行为和动作，不再和其他人疯闹，话语也比以前少了很多，语调也不自觉得降低了，整个人越发变得深沉，变得寡言，变得拘谨，变得心事重重...
每每身边的朋友问起她的变化，她都以没休息好，看书太晚了的话搪塞过去。
当然面对志华时，她却不能用这些简单的字眼糊弄。
有次志华满是担忧的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者是家里有什么事，她的胸口就像是被大石块堵住了，挤压的脸庞和脖子都酸痛难忍。
她没有立马回应，只是默默的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许久才收回目光看向其他地方。
她紧闭的嘴唇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张不开也发不了声。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相挨着倚靠在教室的门框上，片刻后，她才缓缓的说：“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
其实她想让志华认为自己是因为例假来了才无精打采的。
她似乎也在提醒自己，她和童维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过几天自己就会释然了，放下了，回到从前正常的状态了。
毕竟还有一个沉稳但敏感的志华在身边，在高考之前她不能做任何一点让他分神的事情。
此刻，她仿佛是在友情和爱情之间做选择，而显然她决定把更多的偏爱给了前者。
也许更多的是她对门户差距太大的暗恋不敢抱有期望。
更害怕自己的妄想会像麦秸里吹出的五彩泡沫一样，电光火石间沦为虚无缥缈的水雾，蒙蔽的自己的双眼也破碎了故作坚强的心。
她在回答志华没什么的时候，那种默然的失落感重重压在那颗迷迷糊糊的心脏上，硬生生的让它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仅剩下一丝无可奈何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