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歌子打工的地方是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可能是下班高峰,店内生意还不错。收银员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染着一头金黄的头发,十指涂满了五彩的指甲油,非常青春靓丽。姜彻看着琳琅满目的零食才想起早上那顿麦当劳之后还没有吃过东西。他拿了两个面包和一瓶乌龙茶,结过帐后静静地坐在一旁吃,等着姑娘没那么忙时上去搭话。
“亨廷顿氏舞蹈病”。
商店内空调开的很足,但姜彻的后背却不自觉地冒出了冷汗。这是一个叫亨廷顿的美国医生发现的疾病,带有可怕的宿命性。精神病这东西大多数受外部环境影响,少数也会掺杂一些遗传因素,然而这个亨廷顿氏跳舞病是百分百遗传基因引起的。总之说起这个病是怎么得的,答案非常简单,就是构成DNA的遗传程序发生了异变,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
记忆力低下,集中了衰弱,易怒,抑郁,妄想,人格完全扭曲,身体无法按照本人意识行动,面部表情失控,看起来像跳舞一样,这种病从发现到现在从没有一例治愈。到了后期患者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意识遭到破坏变成痴呆最后直至死亡。当然了,很多病患受折磨到根本没有没有走到最后那一步,在患病初期——身体和意识还是属于自己的时候就自杀了。
如果上面一些特点就觉得可怕就大错特错了,这病最阴险在于在成年后才会发病。发病率集中在三十岁之后,年龄越大发病率越高,这就意味着很多患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结婚生子。基因魔鬼会瞬间摧毁一个家庭,更是把病遗传到了下一代。一代接着一代背负着这种诅咒。
一阵咳嗽打断了姜彻的思绪。这时候店内已经空无一人,看了看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咳嗽来自于女店员,她坐在那里听着歌,眼角时不时朝姜彻瞟来,嘴里吹起的泡泡糖鼓起来又瘪下去。
姜彻自嘲的笑了笑,自己又被当成坏人了。
”不好意思,请问可以打听一些事情吗?”姜彻尽量使自己看起来和善一点,他没有太多和年轻的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
那女孩子似乎习惯了男人和她搭话,瞟了姜彻一眼。不冷不热的答道,“你说吧。”
姜彻看了看塞在女孩子耳中的耳机,不免怀疑她能听清楚自己说话吗?只好提高声音问道,“请问这里有个叫杨歌子的女孩吗?”
女孩听到杨歌子的名字眼睛一亮,摘下耳机看着姜彻。
“原来你是来找她的啊!”
“对对,没错!”姜彻递上了名片。“能否把她的情况说一说呢?”
“咦?!医生?她怎么了,住院了吗?看来那件事情对她伤害还是挺大的。”
姜彻追问道,“嗯,她现在住在医院,我是她的主治医生。你刚才说的那事?是什么事情呢?”
女孩子很健谈,她把知道的情况全部说了出来。
“杨歌子这些年一直在这里工作,因为家里条件不错所以工作上三天晒网两天打鱼。但她为人随和人也长得漂亮加上店里也经常缺人所以老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年前她交往了一个男朋友,带来店里介绍给了老板开始一起打工,后来两人吵架闹分手,杨歌子砍伤了那男孩,自己也企图自杀,好在及时抢救了回来。”
这些都在王阿姨那里知道了情况,姜彻问道,“贵店有没有登记那位男孩子的联系方式或者地址呢?”
“当然有。”女孩子爽快的翻出排班表找到了男孩子的电话与地址。
“真是帮上大忙了,太感谢了。”姜彻兴奋说道。
男孩名叫柴英群,家住城南一座普通的小区里,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贸然去敲门有失礼数。而且柴英群被杨歌子砍伤过,会不会出来见面还两说。
难题摆在了面前。
思考再三,他决定还是先给对方去个电话摸摸底再做打算。
姜彻在小区旁一个小卖部里拨通了柴英群家的电话。
“喂,哪位?”
接电话的是一位女士的声音,应该是柴英群群的母亲。
“您好,请问柴英群在家吗?”
“哦,他在家,你等一下。”
对方话筒拉远,渐远的声音传来,“英群,你的电话!”
没过多久,电话重新拿起,一个年轻声音疑惑的说道,“喂?”
“柴英群先生?冒昧的打扰你了。想必你一定很吃惊。请问认识一位叫杨歌子的女子。”
“啊?!”对方像是看到毒蛇一样惊叫了一声。
“别,别慌!”姜彻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这个电话没别的意思,她现在在医院,我是她的主治医生,想来了解一下情况,不会占用里太多时间!”
听到是医生,对方好像平静了不少,但还是没有说话,话筒里传来粗重的喘气声。
姜彻继续说道,“她现在在市医院精神科接受治疗。前段时间她试图投海自尽,结果受到刺激,现在的记忆、语言、感情等方面都受到了损伤。至于她的详细病情。嗯!事实上,连我这个精神科的医生也无法对她做出明确的判断,因为她所有的交流意识都封闭着。”
柴英群一直没有说话,他在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我透过各种渠道打听到了你曾经是她的男朋友,当然我并没有探听个人隐私的癖好。在进行治疗时候亲朋好友是恢复的重要良药,但杨歌子的朋友实在不多,所以治疗起来非常困难。作为医生的职责就是想尽快的了解她治疗她,因此,我真心的恳求你,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告诉我她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吗?据我了解你们恋爱了近两年的时光。我深知这个请求非常的鲁莽,但为了使她的灵魂重见光明,我真心请求你的帮助。”
姜彻一口气把心中所想全盘吐出,有种卸下负担的轻松之感。小卖部外夜幕加深,华灯初上,万家灯火,与璀璨的星空遥相呼应。不知杨歌子现在怎么样了?精神好转了吗?还在哼着那首歌吗?
“她现在是你的病人?”柴英群终于开口了。
姜彻点点头,他突然发现对方是看不到他点头的,急忙说道,“是的,我是她的主治医生。我姓姜,叫姜彻。”
“她还好吗?”
姜彻玩味着这四个字,想听出有什么感情色彩,可惜从电话里转变出来的声音实在难以听出。
“我们能见面聊聊吗?”姜彻试探的问道。
对方又开始沉默。
姜彻赶紧说道,”其实我已经在你们小区外了!最多打扰你十分钟。“
“那好吧,我们约在小区中的小花园吧。”
小花园在小区的北角,一个小池塘,两个秋千,一条小石子路构建成了休闲公共区域。时间比较晚了,花园内空无一人,姜彻坐到秋千上自顾自的荡了起来。
没过多久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柴英群五官非常帅气,瘦瘦高高的,是那种年轻人特有的瘦。夏天的夜晚依然炎热但他穿着外套把身体深埋在里面,表情阴郁看着周围一切,像只受伤的流浪狗。看得出杨歌子对他的生活造成了深深的伤害。
他的肢体语言很拘谨,看着坐在秋千上的姜彻。
“不好意思,久等了。”
姜彻连连摆手,指了指旁边的秋千道,“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大晚上的还来麻烦你。坐吗?”
柴英群拿出烟盒对着姜彻晃了晃。
姜彻摇了摇头,“我不会。你请便好了。”
他抽出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口,香烟的烟雾随着夏风飘散而去。
不知是不是尼古丁的作用,柴英群明显开始放松。他抿了抿嘴巴说道,“我能告诉你所有的故事。但是我有个要求,那就是我不想再见到她了。今天晚上最后一次说关于她的事情。”
姜彻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柴英群让秋千上上下下摇晃起来,“我这真是一段噩梦般的经历啊。”
一段凄惨诡异的故事从他嘴里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