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父亲深埋的担忧,玉凝烟便也不再坚持,接受了他的这番好意。接下来的几天也一直没见着玉子骏的身影,早饭时祖母杨氏唠唠叨叨地说大孙子又不知上哪里野去了,是不是被京城恶少给带坏了,安定候微笑不语,而玉凝烟心里知道,他怕是去给自己挣嫁妆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几场秋雨过后,天气彻底转寒,进入了冬天的范畴。玉凝烟的小屋里点上了炭盆,日夜都十分暖和。因着北方的冬天冷,玉凝烟穿得多,也就不大愿意动弹,见天儿地窝在屋子里烤火,再跟着杨氏给选来的账房娘子学习怎么算账、如何管家。其实本来还有宫里派下来的嬷嬷教她皇宫的规矩的,可是那老太婆绝对是受了皇后的指使,对着玉凝烟恶声恶气的,没多久就被玉凝烟想办法整病了,只能躺着养病,根本没空烦她。
这天玉凝烟正抱着暖手炉,拿只笔回忆自己在现代学的数学公式,门就被人大力地撞开,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凝烟,想我没?”
玉凝烟白他一眼:“赶紧的,把门关上,风灌进来了。”
玉子骏不满地撇撇嘴:“我忙了这么久,你倒好,先关心起门来了,就这么一时半刻的事儿,至于吗?”
“你不懂,门一开,我这里头至少降三点温度。好了,累不累?冷不冷?快过来暖暖。”玉凝烟招呼他。
玉子骏气呼呼地走过来,把玉凝烟从凳子上挤开,自己一屁股坐在炭盆前,翘着脚烤火。玉凝烟给他倒一杯茶,他便接过咕咚咕咚地牛饮下去,也不论温凉,可能半点都没尝出这贡茶的滋味。
喝完茶,玉子骏似乎终于缓过来了,从怀里摸出一份单子递到玉凝烟手上,问她:“你看看还缺什么?”
玉凝烟接过来,看到上面写的东西鸡零狗碎的,大到生活家具,小到绫罗锦缎,应有尽有,大概能看出来是比照着她母亲的嫁妆单子列的,便笑笑道:“很详尽,没什么缺的了。这些你都办好了?”
“哪有这么快,我的妈呀……一开始以为只是要用钱,谁想到杂七杂八的这么复杂,好些东西只能去寻不知道在哪里隐居的老匠人来做……到现在也才完成了不到三分之一呢。”他摊开四肢,跟没长骨头一样软在椅子上,玉凝烟远远看去,能看出他眼底明显的乌青,想来也是没有休息好,不禁感动到:“哥……何必那么麻烦,我进了宫又不会缺衣短食,那些能省的就省了吧。”
“不行,你可是我妹妹,没有寒酸地嫁出去的道理。你放心吧,都交给哥,哥哥能办好。”
“你简直……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着你这样做哥哥的。”
“幸福吗?”玉子骏打趣她:“放心,我也只对你这么好,谁让你是我妹妹呢,对别的人我可没有这么有耐心。对了,说起来我都忘了问,凝紫那边怎么回事?我听说她也在逼着驹弟弟给她备嫁,她定亲了吗?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玉凝烟心神猛地一震,玉凝紫!她几乎要忘了,当初她向杨氏请愿,要带着玉凝紫一起嫁给太子,这样才能方便拿捏她,可是当时想得容易,现在要如何向父亲和哥哥交代?她尴尬地给玉子骏说了自己的困局,果不其然,玉子骏一听完眼睛都要喷火了:“你傻吗?没事上赶着给自己夫君找小妾?是嫌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不够多吗?”
“我不是……我没想那么多……”
玉子骏气得不行,抬手想打她,可巴掌在空中停了半晌,还是重重地落在了桌子上。玉凝烟看着桌子一震,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震,自觉理亏,也不敢说话,只能委屈巴巴地盯着他。
玉子骏急得在房里转圈圈,绕来绕去走了半天,也没想出办法来,最后只能叹一声:“唉,父亲知道这事吗?”
玉凝烟摇摇头:“我不清楚,这事是我与奶奶定下的。”
“我去找他。”玉子骏一溜烟儿地跑了。
玉凝烟看着他急吼吼地冲出去,痛苦地嚎一声,蹲下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这都什么事儿啊!我怎么能做这么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儿呢?
另一边,安定候听完儿子带来的惊天巨闻,吓得茶杯都掉地上了。他喃喃地说:“这不可能啊,我安定候府的姑娘,怎么能做妾?还是随姐姐出嫁的妾?”
“父亲,那现在怎么办?”
安定候闭上眼狠狠摇摇头,把乱成毛线团的思绪理清,却还是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简直要把他活活气死,但他还是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冷静与克制:“骏儿……你先回去,还没成婚,还来得及……我去问问你奶奶。”
待到他找到了在佛堂里诵经的杨氏,才彻底地把满腔的怒火倾泻出来:“母亲!你给他们订婚前怎么不问问我?”
“那时谁知道你会不会回来?还有,难道我老太婆就不能决定孙子辈儿的婚事了吗?”
“这婚事订的太荒唐了!二女共侍一夫?好大的脸面!太子以后要做皇帝,他要纳几个妃子我都管不了,可他凭什么把我两个女儿都娶走?”
“那又如何?天家这样的事还少吗?薛贵妃与薛贵嫔不就是一母同胞的姐妹?陛下娶得,太子就娶不得?说不得以后在宫里,还得靠她们姐妹两个相互扶持才能立足呢。”
“不行,我不允许!”安定候快要气出病来了,他苦口婆心地劝道:“母亲,您给凝紫备嫁妆了吗?怎么能这么仓促地就让她出嫁?”
“她要什么嫁妆,一个随嫡姐出嫁的妾,在送亲的队伍里随便抬个轿子就送进门了。你也别对着我着急,已经晚了,凝紫要陪嫁这事我已经与宫里人说过了。”
安定候终于不说话了,他悲戚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心头被无限的悲凉覆盖,这么荒唐的事情就要发生在他身上,而他却无能为力,这个立志于做个好父亲的男人终究还是护不住自己所有的儿女。
过了良久,他终于拾回了组织语言的能力:“我来跟陛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