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秋雨再次缠缠绵绵地落下,雨天路滑,驾车的又是个老头,车轮子骨碌碌地转得很慢。这辆车装饰得非常豪华,不知弄过什么熏香,味道十分浓重,让玉凝烟这个当惯了平民的人有些不适。
她被这闷香弄得不太舒服,车子又没有开窗,便只把马车的车门略微掀开一点,自己凑过去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气,随即闻到了秋天混合着枯木香味的泥土气息。
驾车的位置坐了两个人,一个是赶车的老头子,另一个是宫里的太监,那太监面白无须,不过三四十岁光景,身材有些微胖,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太监注意到她的动作,笑意盈盈地道:“玉姑娘,未出阁的女儿家最好还是不要老是在外面走动得好。”
玉凝烟知道这边越是贵族越是讲究男女大防,无心跟这封建社会的肌瘤多说,胡乱点了点头。谁知接下来就听那太监补了一句:“这要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儿,可就做不成太子妃呀。”
这下玉凝烟是感觉到这死太监对她的敌意了,她冷笑一声:“公公这话倒像是知道了什么?凝烟前阵子确实曾在侯府遇刺,听说家父已经禀报皇上了,若是公公有什么线索却知情不报,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啊。”
那太监闻言乐呵了一下,心说这丫头片子心还挺大,威胁人也踩得很准,但他说的话都是上头人授意过的,自然也不怕她:“真是好心被当了驴肝肺啊,皇后娘娘也不过就是关心儿子,才让咱家把这未来的太子妃接进宫里瞧一瞧。唉,太子妃您有火也别对着奴才发了,奴才可真的惹不起您啊。”
玉凝烟脾气虽爆,却也不是不能忍的人,听出他在用皇后的名头压自己,再暗地里对比了一下自己和皇后的势力,沮丧地发现这口气还真是只能暂时咽下去,便不再跟他多说,转而思考起要怎么应付明显来者不善的皇后。
待到进了皇宫,玉凝烟注意到这个太监的权限很高,几乎所有路过的宫人都得停下来向他们行礼。这太监带着她一路穿过各种亭台楼阁,径直来了皇后的寝宫。进了宫门,正中央的贵妃椅上正侧卧着一个人,那人云髻高耸,一身华贵的鹅黄宫装,虽因为姿势的缘故看不清脸,却可以从那露出一截的脖子上看出是个肤白胜雪的美人。
皇后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名执扇子的宫女,虽然玉凝烟不太明白深秋时节她们为什么要拿着两把扇子装逼,但她也很明智地忍住了自己吐槽的欲望,上前一步跪下道:“儿臣参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话刚说完,玉凝烟就敏锐地听到那太监“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看到贵妃椅上的皇后身子僵了一下,接着传来明显带着怒气的声音:“何人在此喧哗?”
那公公轻蔑地瞟一眼玉凝烟,跪下道:“禀娘娘,奴把安定候府的嫡小姐带来了,小姐大约是初次进宫,不懂规矩,惊扰了娘娘,还望娘娘看在安定侯府的面子上恕罪。”
皇后一手撑着椅面以美人鱼的姿态坐起来,玉凝烟定睛一看,果然是个美人,眉如远黛、唇若涂朱,但是既然这位美人是在找她麻烦的,玉凝烟也不可能坐以待毙。
“安定侯府真是好大的面子啊,在本宫面前摆起谱儿来了?”
玉凝烟见她对还跪在地上的自己视若无睹,便很自然地拍拍膝盖站起来:“母后,您可千万莫要中了奸人的诡计。”
“哦?哪里有奸人?”
“就是这位阉人,他不知对我们母女有什么意见,竟变着法子地挑拨我们的关系!”
皇后语塞了,真是闹不清这奇葩太子妃的脑回路,过了半天才道:“好个牙尖嘴利的小丫头,你嫁与太子了吗?现在就敢跟本宫如此说话?”
“母后,您这话从何谈起啊?您是不满意我这样称呼您吗?可是赐婚的圣旨已下,一切就已成定局了呀。难道……您因为不满意儿臣,就想改变父皇的旨意吗?”
后宫干政!好大的一顶帽子!
皇后有些恼了,劈手夺过身边一小宫女端着的茶盏摔到地上:“厉害厉害,真不愧是能未成婚就跟男子外出厮混的人,如此不懂规矩要如何嫁入皇家?来人,给我按住她,本宫要好好地教教她规矩!”
正在这时候,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皇上到。”
听了这个声音,皇后忙收起了自己那副怒容,换上一张贤良端庄的脸,盈盈施礼相迎,玉凝烟也调转方向对着门外行礼。
“父皇此举甚是英明,儿臣不能及您之万一也。”
“筠儿你也莫要妄自菲薄,朕既然选了你做太子,那你就有太子的实力,可莫要让朕失望。”
听到熟悉的声音,玉凝烟惊喜地抬头,果然看到一抹淡青的身影跟在皇帝背后。这人身为太子,自然也是可以穿黄色的衣物的,可是他却似乎是个很有审美功底的美男子,知道自己一副温雅如玉的样子最是适合些素净的衣物,这次也穿着一身青衣端方地出现,直把玉凝烟帅得眼晕,她一高兴,便冲着太子露了个欢喜笑容来。
皇帝这是第一次见着自己赐婚的儿媳,一眼就看见了她行礼也行得很不标准,还很不恭敬地昂着头冲自己笑。可是男人都是爱美色的,玉凝烟长得好,任谁看见她的笑容也不会不悦,于是皇帝一时间也就忽略了自己的威仪没被这小丫头放眼里这茬子事,平淡到:“都起身吧。”
免礼后,他想起自己身边还跟着人家小姑娘的正牌未婚夫,一回头果然看见太子眼含笑意地跟玉凝烟对视。他虽然心里防着太子,但也毕竟是个做父亲的人,渴望天伦之乐的心还是有的。太子是他第一个要成亲的儿子,眼见自己儿子跟儿媳气氛融洽,心里还是有些高兴,便打趣道:“要不要把你们的婚期提前?”
太子闻言楞了一下,随后脸上很快浮起一阵红晕:“父皇,这于理不合。”
“哈哈哈,你这孩子,就是死脑筋啊。”皇帝被他逗乐了。
一时间气氛十分祥和,似乎刚刚这宫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