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第二日早起的玉凝烟明显地感觉这一日比前一天更冷了。
这庄园面积虽不大,却处处透着精细。这种精细不同于侯府的精致奢华,处处雕梁画栋,而是每一处都设计得很用心。按玉凝烟的话来说,便是设计得极人性化,让人看着很舒服。譬如她早起时一睁眼,就看见秋阳还未升起,窗外却点着一座小小的灯笼,暖黄色的光芒让她恍惚间还以为自己仍处在靠近路灯的现代居所里。
玉凝烟洗漱完毕后顺口问了下伺候她的丫鬟,得到的回答是——“先夫人说下人们黑夜里摸黑走动,实在是容易摔跤,便让在墙边拐角处都放上灯,方便我们活动呢。”
原来是母亲留下的东西吗?玉凝烟微微叹口气,得知玉子骏喝多了酒,还没出来,想必也是仍在呼呼大睡,便吩咐厨房熬一碗醒酒汤给他,让他醒来就赶紧饮了免得头痛,自己一人在这小庄园里溜达起来。
庄园呈四方形,格局有些像北京的四合院儿,但孙氏作为前右丞相的嫡女,安定候的嫡妻,自然是不会只修个四间小房子屈就的。堂屋后面还有很大的一片花园。此时不过早晨六点样子,离天亮还早得很,她自己提着一盏发出橘色光芒的小灯笼在这花园里摸摸索索,感觉到露水微凝,湿润了她的裙摆。
穿过了九曲十八弯的花道,拨开长得半高不矮的林木的枝叶,眼前忽然豁然开朗起来。玉凝烟看到了一片水池,水池不大,里头密布了一些石块做踩脚的地方,从水池这头一直布置到另一端,跟梅花桩似的,她便兴味盎然地跳上去,一个一个地踩过来。
踩到一半,突然脚底一滑,玉凝烟一个激灵忙跳起来,蹦跶回了之前的石块上。天还是很黑,她打着灯笼微弯下腰,瞅瞅刚刚差点酿成惨剧的石块,只见上面一层绿油油的,竟是长了青苔。玉凝烟到这时候,才突然恍惚了一下,意识到这座园子看起来美好宁和,其实却已经荒废很久很久了,久到磐石也被覆盖下去,若不是她的突然造访,这里想必会一直静谧下去。
人死如灯灭,这园子的主人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啊。
正打算无聊地伸手抠抠这青苔的时候,玉凝烟突然脊梁一寒,多年杀手的营生养成的直觉告诉她,有东西盯上她了!那目光森冷而没有温度,似乎就是打算把她置于死地的,而这道视线的来源——水下!
玉凝烟猛地一个空翻,高高跃起,避开了水下那东西的一击,同时把手里那把她照得跟个活动靶一样的灯笼丢了出去,可是灯笼的光芒在空中划过的时候,玉凝烟的余光瞟到了袭击她的东西是什么——哎哎哎?鳄鱼?!
她的着地点找的不是很好,恰巧便是刚刚差点滑了她一下的那块石桩,这次踩上去也不例外,脚底一滑,玉凝烟又顺势接着这股滑劲儿一蹬,刚好踩中一击不中转头再来的鳄鱼大脑袋,把它狠狠地踹回了水底。而玉凝烟自己接着这一踹的反作用力,重新找了个着力点,蹭蹭蹭地蹿回了地面。
待回到地面,她再回头,只见那盏灯笼被她丢出去,此时正在水面漂浮着打转,照亮了那一片黝黑的水域。没过一会儿,那只被她踹懵逼的鳄鱼似乎终于缓过来了,重新浮上水面,想找她复仇却又被亮堂堂的大灯笼吸引了注意力,游到旁边张开血盆大口把它咬碎了。
……
经历了惊魂一刻的玉凝烟正耷拉着脑袋挨训。
玉子骏宿醉一夜,身体正不舒服,被这场闹剧给吵起来,一身酒气怒气起床气全发她身上了:“你到底怎么想的?路都看不清楚就敢往池子里跳?嫌命长?”
玉凝烟弱弱地争辩道:“我没往池子里跳,只是走下梅花桩……”
“在地上走路不顺脚吗?非去走水里的?”
玉凝烟不说话了。
她心里也很无奈,在她看来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连失误都算不上。本来甚至都不会给人知道的。可是在她在池子里腾转挪移大显神通的时候,恰巧有个小厮过来了,见到这惊人一幕顿时开始鬼叫,于是闹得鸡飞狗跳,连醉酒的玉子骏也被吵起来了。本来,玉凝烟两辈子也没让人这么指着骂过,应该是不能忍受这番显得唠叨的责备的,可是谁让玉子骏是她哥哥呢?
玉凝烟暗念一声冷静,转移话题道:“哥……说起来那池子里为什么会有鳄鱼啊?”
玉子骏果然脑子不清楚,很容易就被她带跑了:“那是以前南蛮进贡的,恰逢父亲打了胜仗,皇帝就说这小鳄龙应赐新晋的小将,愿安定候一脉也如这水中霸主一般,镇一番河山就赐给父亲了。不过它虽然是御赐的,但奶奶也有些这东西,这些年就一直养在别苑了。”
“这……你们管这玩意儿叫鳄龙啊?等等,他赐臣子龙是几个意思?那时候就在敲打咱们家了吗?”
“你想哪里去了,彼时先皇后刚死,新上任的皇后不喜欢这黑黝黝的大家伙,说吓人,还编了一套鳄龙会带来厄运的瞎话来糊弄皇帝,皇帝就说找个煞气重的人家镇压一下,就瞧上咱们家了。”
玉凝烟:“……”
她由衷地赞叹道:“这夫妻俩挺多事儿啊,你们平时也给折腾的不轻吧?”
玉子骏还没回她,就被一阵喧哗给打断了。
一个看门的小厮急匆匆跑进来,见了玉子骏气喘吁吁地说:“世……世子,宫里来人了!”
玉子骏惊了一下:“什么?不对啊,宫里人应该去找父亲啊,怎么找到这儿来了?算了算了,赶紧把人家迎进来。”
小厮匆匆跑出去之后,玉子骏道:“说曹操,曹操到。你这嘴这么灵,以后就不要再背后念叨人家了知道没?”
玉凝烟:“……巧合,绝对是巧合。”
等到来人过来之后,玉凝烟才发现这人竟然是跟侯府的管家一起来的,想必是在侯府没找着人,就一路跑过来了。
而这人传达的旨意,竟然是——皇后要见玉凝烟?